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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老?永生不灭 ...

  •   祭坛上硕大的药炉炉膛红彤彤的,火舌从中冒出,舔舐过炉边人脸。
      炉边上的女人面戴黄金面具,只留眼睛鼻子和嘴巴可以看出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身上厚重的黑色长袍裹严了她的身体,甚至看不出一丝女性的特征。此刻她盘腿坐在药炉前,面前摆放着瓶瓶罐罐。
      药炉侧旁立着木梯,身穿白色长袍的药童一个个抱着簸箕往其中放药草。
      待最后一个药童将簸箕倾倒完毕后,药炉顶封闭。祭台下同样戴着黄金面具的老者手持铜铃跳起祭祀舞。
      祭坛外,朝圣者跪满了整个广场,个个面容肃穆,皆双手抱拳贴在额前,口中念念有词,“苍天后土,流光万世,神佑吾身,永生不灭……”
      而在祭坛北面遥遥矗立的,那座为新王加冕不过三十一年的庆熙宫,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朦胧,竟隐现大厦将倾之势。
      ……
      华阳殿,曾经征战沙场的帝王如今两鬓斑白,埋头在成堆的奏折中。
      “陛下,已经丑时了。”当值的宦官提醒道。
      “嗯。”皇帝应了一声,“传睦琅过来……哦,再将黄师的丹药拿来一枚。”
      “……是。”宦官神色自若,已然习惯了皇帝半夜召见太子议事,迅速指了个小侍从去庆阳宫找人,自己则从袖口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枚丹药,“陛下。”
      似乎是没料到他的丹药被人随身携带,皇帝颇为意外地看了眼这位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臣,“高明啊,若是累了便先下去吧,有其他人在这儿守着呢。”
      高明将丹药送到皇帝手中,“陛下才是该累的人啊,每日都要批阅三车奏折……能侍奉您这样的明君,哪还会累啊哈哈。”
      皇帝用手指虚点了他一下,“倒学会朝堂上那些酸腐文人的做派了?”
      高明笑呵呵地摇头,“奴婢最不会说虚话,您看大元自建国以来的三十一年,海内升平,万邦来朝,国内未曾出现过任何民怨之事,可不是您治国有方?”
      皇帝点了点头,却又长叹了口气,“可惜啊,时不我待,若是再年轻十岁,孤定能将各番邦削归郡县管辖……睦琅收成也不必太过艰难。”
      “陛下尚且风华正茂,太子亦继承了您的治国之智,陛下多虑了。”高明垂眸轻声道。
      皇帝瞥了他一眼,“孤有自知之明,这幅身子再也经不住年轻那会儿折磨了……至于睦琅,这孩子收成有余,却非大才,孤只愿他能守好大元。”
      皇帝摆了摆手,从书桌前站起来,慢慢抬起胳膊甩了甩,“嗯——”
      “太子觐见——”殿外传来通传声。
      皇帝朝高明笑了笑,“刚才那些话别跟他讲,这孩子自尊心太强。”
      高明应是。
      “父皇。”元睦琅恭敬地朝皇帝行礼。
      “睦琅来啦,坐吧。”皇帝指了指旁边的位子。
      “是。”元睦琅跪坐到侧位上,“不知父皇深夜召儿臣所谓何事?”
      “息郡爆发旱灾,前两日郡守上书言旱灾后蝗虫过境……”皇帝喝了口水,“息郡乃我国粮仓之一,灾后恢复关系重大,你且前去安抚民心,并监督赈灾事宜,若有趁乱滋事抑或侵吞赈灾银两之人,严惩不贷!”
      元睦琅抱拳,“儿臣领命。”
      皇帝满意地抚了抚胡须,“近日可曾有坚持晨练?”
      元睦琅抬头,咧嘴一笑,“儿臣每日都练半个时辰。”
      皇帝点头,“嗯,不可废辍。”
      “儿臣知道。”
      ……
      女人取下黄金面具,露出一张消瘦的脸,脱下厚重的黑袍,任由仆从给她裹上纯白色的纱裙,面具也换成银白色的。
      “我要歇息了。”女人淡淡道。
      仆从鱼贯而出。
      而在房门关上的一刹,房梁上突然传来一声铃铛的响声,一道白光闪过女人脖颈,只瞬间便倒在了地上。
      清晨,仆从训练有素地将女人从床上拉起,再次换上厚重的黑色袍子,在要替女人更换面具时却被按住了手,“……今日日月同辉,银面更合适。”
      仆从恭敬地朝她跪拜,“神女庇佑。”
      “走吧。”女人稍稍抬手,“今日神丹出炉,需按时进奉皇帝。”
      ……
      祭坛上,药炉下的火焰已经熄灭,炉鼎还未开封。女人在十六位药童的簇拥下伴随着叮叮的铃铛声走上祭坛,祭坛下戴黄金面具的老者抬头看下女人,目光中有些犹豫。
      两个身材高大的药童合力将药炉打开,女人将丹药取出,高举过头顶,“神丹已成。”
      底下教徒皆跪地高喊,“苍天后土,流光万世,神佑吾身,永生不灭。苍天后土,流光万世,神佑吾身,永生不灭……”
      女人将丹药放入瓷瓶中,看向祭坛下没有跪下的一人,弯了弯眼睛,“黄师是否要亲自查看?”
      被称作黄师的老道摆了摆手,“既然是神女亲自炼制,自然不会有问题。”
      女人走下祭坛,朝黄师行了一礼,“既然如此,便有劳黄师了。”
      “自然。”
      ……
      庆熙殿,朝议之时。
      在决议完朝中事宜后,年迈的皇帝打了个哈欠,扫视底下的群臣,“若没有其他事,就——”
      “陛下。”黄允出列,阻断了皇帝想要散朝的话,“臣有事禀报。”
      被打断话语的皇帝脸色有些不好,“黄师有话直说便是。”
      “回陛下,臣近日听闻民间永生教在炼一种神丹,可令人永生不灭,臣好奇之下在教中徘徊数日,有幸结识教中神女。”黄允抚了抚胡须,“与其交流了不少炼丹治药之术,发现这位神女确实身怀绝技,而今她所炼神丹已成,臣特求取献与陛下。”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只瓷瓶举过头顶。
      皇帝脸色并无异常,只是觑着底下乱嗡嗡的群臣,咳了咳,“众卿以为如何?”
      “回陛下,既然黄师都觉得这位神女颇有技艺,臣觉得倒值得一试。”司礼监周正恭敬道。
      “回陛下,臣内人亦是这永生教的信徒,那神女确有神力,甚至治好了臣岳母多年痼疾。”司法检梁于感叹道。
      “永生不灭乃世人所求极致,此机不可失,若陛下心有疑虑不妨先有太医验药,再寻个人试药,待确认没有异常后再服用。”丞相段亦拱手道。
      “丞相所言极是。”
      “丞相所言极是。”
      ……
      皇帝端坐在台上,看了眼这个大臣,有盯着另外一个看了半天,突然拍案而起,将桌上的奏折书籍扫落在地,“上曰可,下谓喜!上所好,下犹甚!孤不过是吃了几副强身健体的方子,几时说过孤所求为长生了?啊?”说着气得直拍桌子,“孤是老了,可没有老糊涂!什么永生不灭?啊?真当孤手里的官儿这么好骗?真当我大元要效仿前熙国创什么劳子国教?”皇帝拿起桌上的奏折砸到黄允头上,“你们这群庸臣!都给孤滚!”
      “皇帝何必如此生气。”女人悠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永生是否存在,一试便知。”
      “尔是何人,竟敢擅闯庆熙殿。”高明扬声道,“来人——”
      “等等。”皇帝却拦住他,“你便是他们所说的神女?”
      女人微微点头,“正是。”
      “若你不能证明你的丹药有效,你的教众和你,必将身首异处!”
      女人轻笑一声,“如此,便有劳黄师寻一位濒死之人上殿了。”
      黄允看向高座之上的皇帝,后者点了点头,他这才匆忙告退。
      女人稍稍侧身,闲庭踱步般走到一侧站定。
      高明清了清嗓子,“礼不可废,面见天子,姑娘还未行礼。”
      女人稍稍抬头,目光透过银面射向高台之上,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出声,“天生吾,地养吾,跪人?怕是折寿你们的皇帝陛下。”
      “大胆!”高明大声呵斥道。
      女人却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高明得了个无视,颇为尴尬,想要叫人收拾她一顿,偏偏这边还等着试她的丹药,暗自骂自己没占得好时机。
      “人已找到!”黄允带着两个宦官进殿,两宦官抬着个面庞黑青的老丈,激动地朝女人道,“还请神女赐药。”
      女人微微颔首,从瓷瓶中取出一枚丹药放入老丈口中,又以掌覆其额,片刻后起身,“老丈,起来吧。”
      那老丈闻言竟真的爬了起来,惊讶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蹬了蹬腿,“我这是?又活了?”
      “何止是又活了,老丈可长命无绝衰。”女人含笑道,“可惜老丈服用永生丹之时已经是这般模样,小女实在无法令您重返少年。”
      “当真?!”老丈激动地问道。
      “当然,您可一试。”女人手中突然多出一把匕首,惹得殿内人大惊。
      高明匆忙护住皇帝,一遍惊慌地喊侍卫。
      皇帝不耐地推开他,拍了拍桌子,“慌什么!”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女人旁若无人一般,继续跟老丈的对话,“可能会有些疼,但您绝对不会死……”说着眼睛不眨地将匕首插入老丈的胸口。
      大殿上毕生没见过血迹的腐儒都惊慌失措地躲到角落,眼睛却依然贪婪的望着两人,丝毫不肯错过一丝细节。
      女人缓缓将匕首抽出,老丈疼得昏死过去,血流了一地。她朝站在一边的丞相元亦招了招手,“为避免他人说我与黄师串通,这次便请丞相大人来验下这位老丈的伤吧。”
      元亦愣了愣,朝女人拱了拱手,上前查看,仔细验看伤口,眉头紧锁,朝高台啥的皇帝道,“陛下,确乃致命伤。”
      “老者如何?”皇帝缓缓开口问道。
      元亦的表情显得越发惊疑,“……呼吸平稳,只是昏了过去——臣不通医术,未免误察还是请太医看看?”
      皇帝沉吟片刻,点头,“宣刘太医。”
      “宣——刘太医——觐见。”
      ……
      刘太医惊疑不定,反复验看老者伤口,刀刃确实穿透了他的心脏,但这个人呼吸平稳也是真的。况且这老者衣着破烂,手指藏污纳垢,不像是世外高人,更像是颍川城里随处可见的乞丐。
      但顶着当今天子和群臣的目光诊断,让他小心地不能更细致,一炷香时间过去,他犹豫着朝皇帝行礼,还未开口竟看到老者胸口的致命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由一震,顾不得礼仪趴到老者身侧查看,抖着双手朝皇帝行礼,“……陛,陛下,这位老者所受的伤,确实是致命伤,可……可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皇帝站起身,一步步走下高台,走到老者面前,稍稍弯腰看了眼,“丹药呢?”
      黄允上前,双手奉上。
      皇帝捏着瓷瓶端详了许久,“来人,将这女子与黄允押入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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