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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黑暗中的偷袭 ...

  •   快到格里莫广场12号的时候小天狼星变成了大黑狗,绕着哈利一圈一圈地上蹿下跳,尾巴甩得能听见刷刷的风声。哈利不得不一次次把扑到自己身上的大狗推下去。门旁的卢平一脸坏笑着弯腰用力揉它的头,气得大狗立刻变回了男人的样子,跳起来扑向卢平就要掐他的脖子。

      哈利站在门旁却迟迟不敢走进屋子,视线所及的每一个角落都席卷着他淹没在无穷无尽的回忆里。他走过一楼的厨房,斯内普在桌旁专心致志地啃着他的面包,他沿着昏暗长廊走上二楼,斯内普坐在图书馆的椅子里心无旁骛地读着《魔法史卷》,他恍恍惚惚地走到三楼,斯内普躺在雷古勒斯的床上盯着满墙的斯莱特林旗帜……

      男人在哈利的梦中无数次死去又无数次醒来,而当故地重游,脑子里闪过的竟然全都是平淡生活里最扬不起波澜的那些小事,

      “哈利,快过来,给你看个东西,”小天狼星坐在睡了十六年的气派大床上,不停晃着手里的一张照片和信纸,神色欢快地招呼着哈利,男孩儿倏地回过神来,快步走过去坐到教父身边,小天狼星急不可耐地把东西戳到他面前。

      照片上黑头发的男孩正坐着一个小扫帚在照片内外冲进冲出,开心地大笑着,一双属于詹姆的大脚紧跟其后,有几次差点把自己绊倒。背景里的莉莉笑得格外开心,小小的身影被太阳打出一圈光晕。

      哈利拿着照片恍若隔世,沉默半晌终于抬起头来,“小天狼星……这封信和照片……可以留给我吗?”

      “当然孩子,当然。”小天狼星快活得不行,好像变回了曾经的少年模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两张薄薄的纸竟然会在几天之后救了自己的性命

      七月的尾巴如期而至,小天狼星半个月前就开始筹备哈利的生日,早早地发出去一堆派对请柬。卢平连着听了半个月一天一变的派对计划,有时候恨不能找个狗嚼子套他嘴上。

      生日前一天是个大晴天,空中连一朵云都没有。斯内普在哈利的梦里给他切了一块蛋糕,那上面有精致优雅的祝福文字和一坨屎一样的金色飞贼图案,他一手揽着哈利的肩膀,一手沾满了奶油正要往他脸上抹,忽然几声打雷一样的捶门声把哈利直接敲回到现实。

      男孩儿气鼓鼓地坐起身,抓起枕头对着不停催他快点起床的男人直直扔了过去,然后重重倒回床上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进毯子,拼命想把断开的梦重新接上,几次睡去却始终梦不到斯内普。

      几小时后男孩儿没精打采地来到鹿角巷购置派对用品。三人兜兜转转了大半天,往施了伸展咒的口袋里塞了一堆第二天用得上用不上的东西。直到夜色四落人迹渐空,溜达到侧街一条小路上的三个人才终于决定幻影显形回到家里。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几个黑影从已经关闭的门店后面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黑夜中一颗小小的黄色狼牙变成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看不见面孔的人一挥魔杖,匕首朝着哈利的背影直直射去。跟在两人身后的小天狼星忽然冲向哈利,跃起的同时在半空变成一只巨大的黑狗,一口咬住离哈利后背不到一掌远的匕首。完全状况外的的两人慌忙回身,眼见着大黑狗在后脚落地的瞬间又化成人形。

      “快走!有……”小天狼星扔掉嘴里的匕首,话音未落四道红色咒语从身后同时飞来,三人猛地扑倒在地拔出魔杖,咒语劈在身后店面的墙上留下新鲜伤痕。

      “他们在哪儿——?”

      “什么情况——!”

      黑暗中一道红光再次打向哈利,男孩儿迅速抬手挡住咒语,顺着它飞来的方向用力甩出一道昏迷咒,于此同时身侧的卢平也朝着同一方向接连甩出两个咒语,几道红光飞向黑夜的深处再无回应。

      哈利迅速站起身,攥着魔杖的手防在身体前方,紧张地关注着周遭的每一丝风吹草动。四下安静无声,几个小店门前的灯光照亮自己面前的一小块地面。

      “我们现在就……小天狼星!小天狼星你怎么了!”

      听到卢平大喊,哈利慌忙回头,刚刚救了自己的人艰难地撑着身子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脸上已经变成死人一样的青色,蓝色的双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好像冰天雪地里即将冻僵的人。卢平双手撑在小天狼星腋下试图扶他起来,尝试了几次都无济于事。

      “小天狼星——!”哈利一下跪倒在男人身边,冷汗瞬间将衣衫浸透,“那把刀!”哈利用力抓着小天狼星的胳膊四下望去,不远处地面上躺着的一颗黄色狼牙完全没有进入他的视线。

      “你快走!他们冲你来的!小天狼星现在不能幻影显形!”卢平朝着哈利大喊,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眼睛不停向四周瞄着,好像下一秒又会从黑暗中飞出一道咒语。

      “一起走!”哈利给小天狼星施了漂浮咒,卢平立刻将男人搀了起来。

      破釜酒吧的老板汤姆看见破门而入的三个人,立刻迈着细碎的步子迎了上来,脸上的皱纹全都拧在了一起,颤巍巍地把三人领到吧台后面隐蔽的单间。

      “快点找治疗师吧,这孩子看起来要不行了呀……”汤姆的声音带着年长者苍老的嘶哑和缓慢,他努力直起腰板打量着被安置在床上的小天狼星,好像那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揪心。

      哈利立刻跑到壁炉前抓了一大把飞路粉,“圣芒格!”翠绿色的火焰腾地升起,哈利已经消失不见。

      小天狼星闭着眼睛躺在坚硬的床上一动不动,卢平一只手轻压在对方的颈动脉上,规律的跳动传到指尖,卢平的呼吸却猛地一滞,小天狼星的肌肉和皮肤异常僵硬冰冷,好像整个人变成了一尊长着心脏的钢铁雕像。

      汤姆拿了一杯雪莉酒递到卢平手里,对方却直接将酒放到床边的小柜子上。

      壁炉再次呼啸着腾升起火焰,一身绿色长袍的治疗师冲到床前,哈利紧跟在后从火炉里跨了出来。

      治疗师蹲下身子掏出魔杖,口中不停呢喃着谁也听不懂的咒语,魔杖尖端发出柔和的莹莹绿光。他将魔杖轻轻贴上小天狼星的额头,杖尖顺着对方的皮肤向下缓缓移动,接近颈动脉时绿色荧光变成一片刺眼的红色,魔杖继续向下滑过男人的胸口、肋骨、右手手臂和指尖。一直到双脚的拇指。每经过一个动脉点,杖尖的颜色都会发生或强或弱的变化。

      卢平和哈利站在治疗师身后一言不发,四只眼睛随着滑动的魔杖在小天狼星身上扫了整整一圈。

      “典型的裂齿毒中毒症状,从圆月刚变身的狼人裂齿中提取的罕见毒素,”治疗师站起身望着两人,语气从容平静,“短期内不致命,但会让中毒者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他的意识是清醒的,如果现在没有睡着是可以听见我们说话的。”

      “那……那什么意思?能恢复吗?”卢平完全不知道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可以,但需要在12小时内注射裂齿毒的解毒剂才能根治,”治疗师沉默了一下,“圣芒格近五十年来都没有接收到这样的病人,直到上个世纪总共也只遇到过三个患者,我们恐怕没有准备……”

      “那要多长时间才能准备好!”哈利急得直接打断了仍旧不慌不忙的治疗师。

      “恐怕最快也要两周时间,因为解毒剂本身由另外六种药剂合成熬制,圣芒格现在只存了五种,缺失的药剂本身原材料就很……”

      “那如果两周之后才能解毒会有什么后果!”

      治疗师皱起眉头,对于自己频频被一个10几岁的小孩子打断感到非常不满,“情况因人而定,身体健康的患者会丧失一部分感官功能和行动能力,如果患者身体素质不太好……最坏的情况是患者会全部器官衰竭直到死亡。”

      卢平和哈利对视了一眼,又同时望向床上的小天狼星。他们知道他听见了治疗师的每一个字,但却无法为自己做出任何决定。

      “我建议你们先把患者转移到圣芒……”

      “把那六个药剂的名字给我。”

      “我们不建议你私自……”

      “赶紧给我!”

      治疗师硬生生咽下一口气,一脸责备地看向旁边的卢平,希望成年人能管教一下这个莽撞的混蛋小子。但卢平完全没有顺对方的意,反而配合着哈利一块催促起来。

      治疗师咬着牙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羊皮纸,魔杖轻点,纸上显出了六种药剂的名字、完整的材料清单和调配过程。

      “照顾好小天狼星!我去找斯内普教授!”哈利边说着边跑到壁炉旁边,往火焰里扔了一大把飞路粉。

      “波特!”

      正专心致志读着一本书的斯内普被突如其来的锤门声打断,门刚打开就看到哈利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口。

      斯内普还没来得及责问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家住址的,男孩儿就已经冲到他身边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手里的茶杯连带着猛地晃了一下,刚刚泡好的滚烫红茶泼了斯内普一身。哈利见状立刻放手,掏出魔杖指着男人施了个清洁咒。

      “为什么即使在假期你都要过来折磨我!”斯内普低沉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虽然衣服整洁如新,茶水也消失不见,但被烫到的皮肤仍然火辣辣地疼。

      “教授!帮帮我……他中毒……你一定要帮我……这个药……!”哈利早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焦急还是紧张,所有信息在脑子里乱作一团,变成一个个词语争先恐后地想要从嘴里蹦出来。他一边磕磕巴巴地说着,一边掏出羊皮纸伸到斯内普面前,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克制不住地颤抖。

      斯内普瞄了一眼纸上的字,又一脸嫌弃地将视线转到哈利脸上。男孩儿蹲在对方脚边仰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眉毛挤成了八字形,用力伸长手臂把羊皮纸举在对方面前。

      “谁中毒了。”

      “小……小天狼星……”

      “多久了。”

      “刚刚……我不知道……一个小时……我不知道……”

      “他现在在哪儿。”

      “破釜酒吧……圣……芒格……应该在……”

      斯内普翻了个白眼,“是不是这样的情形,波特,如果我理解错了记得提醒我……”男人对着羊皮纸轻点魔杖,一小团火焰瞬间将纸张吞噬。哈利猛地站起身甩开了手,药剂配方在缓缓落地的过程中逐渐化成一片烟尘。

      “教授!”

      “我最讨厌的学生,在没有得到任何允许的情况下,贸然出现在我从没告诉过他的私人住处,要求我帮助一个我最厌恶的人。是这样吗,波特?”

      “我……教授你……你不能……”哈利一时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回应。

      “我没有任何理由帮你,波特,现在给我出去。”

      “教授!教授求求你!求求你!”

      “你想让我把你扔出去吗,波特。”

      哈利仰起头努力不让满眶的泪水落下来。怎么办,怎么办……脑子里有个声音嗡嗡的叫着,小天狼星……快想办法!快想办法!

      “教授,如果我把这个给你……”一个主意闪电一般划过哈利的大脑,男孩儿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莉莉写给小天狼星的信和一家三口的照片,抱着最后的希望举到斯内普面前,“可不可以……求求你教授……”

      斯内普愣了一下,照片上的女孩儿仍然是他记忆中的样子,红红的头发大大的笑。阳光在她身上轻轻跳跃,好像本来就是她的一部分。他抬头看了眼哈利,男孩儿的脸上写满了祈求。

      斯内普伸手接过信和照片,“三个小时之后回来取。”

      “教授!”哈利剧烈的兴奋里混杂了一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难过情绪,他下意识想扑到男人身上给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刚刚张开手臂就被斯内普举起魔杖用力顶住了胸口,皮肤上的锐痛瞬间刺醒了哈利,他慌忙退后一步转身向门外跑去,“谢谢你,教授!谢谢你!”

      哈利回到圣芒格的时候小天狼星已经被安置在“奇异病菌伤害科”的病房,卢平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声读着最近的魁地奇新闻,眼睛却不停滴往门外瞥着,心思完全不在报纸上。见到男孩儿终于回来他立刻起身迎了过去,“怎么样?”

      “斯内普教授让我三个小时之后过去取。”哈利走到床边轻轻抓着小天狼星的头发,“他睡着了吗?”

      “我也不知道。”卢平长舒了一口气,将手里的报纸轻轻放到桌上,随即又低头望着哈利,“你之前被人袭击过吗?”

      “没有,第一次……”哈利想起逃跑的奇洛和他后脑勺上的伏地魔,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你说会不会是神秘人……”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没有……他没有,”看着卢平疑惑中带着震惊的神色,哈利还是决心暂时先不告诉他发生在学校的事,“邓布利多相信他还会活过来。”

      卢平皱着眉头坐回椅子里,望着小天狼星陷入沉默。

      哈利跪在教父床边,头趴在自己交叠的手臂上,一动不动地望着似乎已经沉睡的男人,

      三个小时从未如此漫长,当时钟指向凌晨一点的时候,哈利立刻起身离开了病房。再回来时手中拿着一小瓶宝蓝色的粘稠液体。治疗师惊讶地从男孩儿手中接过解毒剂,“请回避一下,我需要把这整个地方都施上隔离咒。”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病房外焦灼等待,哈利不时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试图捕捉些声音,可房间里一直静悄悄的。过了大概两个小时,就在困意逐渐占据哈利意识的时候,治疗师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睡着了,你们可以去看他,但是不能超过15分钟,动作放轻点别吵醒他。”

      两人连忙踮着脚尖跑到小天狼星床边,男人的皮肤已经恢复了血色,胸膛伴着轻轻的呼吸声规律起伏。哈利看着对方忽然浑身脱力,他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几个小时自己究竟有多紧张。莫名的恐惧感像一只巨大的手死死扼住他的咽喉,泪水忽然蜂拥而出,无论男孩儿怎么努力都没法让它们减少一点。

      卢平把哈利紧紧抱在怀里,不停拍着他的背,“没事了,哈利,没事了,等天亮了小天狼星就会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的,我保证他一定为你骄傲得不得了。”

      男孩儿用力捂着嘴不让自己抽噎出声,直到治疗师再次进来把两人赶出去,他的泪水也始终没有停下来。

      “虽然可能有点不合时宜,哈利,但是,生日快乐。”

      活蹦乱跳的小天狼星这几天总是间歇性暴躁,尤其当他想到斯内普此时可能正对着着自己好朋友的照片发呆的时候。让教父骄傲得不得了的哈利这几天也总是间歇性暴躁,尤其当他想到斯内普此时可能正对着着自己母亲的照片发呆的时候。对两人状态只预测对了一半的卢平这几天更加间歇性暴躁,尤其当“鼻涕精”和“别这么叫他”的对话动辄就要重复十好几次的时候。

      八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哈利在和小天狼星吵了十天以来的第二十六次架之后再次气呼呼地走回卧室,一进门就看到站在床上的一个小小黑影。哈利的烦闷瞬间消失不见,冲过去就把小精灵整个举起来带着它转了一圈儿,“多比!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过来呢!我还以为你找不到这儿!”

      多比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被对方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得一哆嗦,哈利连忙将小精灵轻轻放回床上,“来阻止我回霍格沃茨了是吧,怕学校要出危险了是吧,嗨,没事儿,我跟你讲,我现在就缺马尔福家的那个日记本,”哈利一脸兴奋地坐到床上眼睛发亮地盯着身边的多比,小精灵从始至终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一愣一愣地听着男孩儿没完没了的唠叨,“你可千万别拦我,你再怎么拦我我也照样能回去,真的。虽然我理解你的苦心也很感谢你,多比,但是我真的需要他那个日记本。你要是真关心我就保护好你自己,赶紧回去别让马尔福他们知道,等我想办法一定把你从他们家解放出来。你要做个自由的小精灵,多比,回头让邓布利多把你安排到学校食堂,一周再给你一个金加隆的工资,到时候想买帽子买帽子,想买袜子买袜子……”

      多比后来一声不响地掏出一堆信件塞到哈利怀里,然后打了个响指把自己变没了。那些信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从来没发出去的生日派对请柬,剩下的几张主要是来自罗恩和双子的陋居邀请,和一封来自赫敏的“霍格沃茨二年级课程探讨“。

      所以哈利想也没想就去了陋居,留下卢平一个人面对依旧间歇性暴躁的小天狼星唉声叹气。

      在陋居的日子让时间过得飞快。

      哈利和几个红头发的男孩子搞了场“甩地精大赛“,几个人嘻嘻哈哈地一只一只揪着花园里的地精,把它们甩得满天飞。

      莫莉不厌其烦地为哈利补完好无损的袜子,每顿饭都逼着他添四次。亚瑟总是要让哈利坐在他旁边吃饭,并一个劲儿地向他打听麻瓜的生活。

      他有一次兴致勃勃地给哈利展示一个精致小巧的麻瓜音乐盒,拧几下发条就会传出哈利从没听过的轻快旋律。哈利最终厚着脸皮要来了那个音乐盒,小心翼翼地装进行李箱的小角落里。

      金妮每次见到哈利都要撞翻点东西,这让哈利一次次想起两人曾经在一起的时光。少不更事的年纪有时会把一些陌生的悸动误认成爱情,而真正的爱情却总是来得迟缓而艰难,常常被一些不详的预兆干扰。

      星期三的上午,哈利早早就和一大家子韦斯莱们挤在丽痕书店。店里很少见到这么大的场面——还不到早上十点,队伍就一路穿过大门排到书店后面去了。

      吉德罗.洛哈特坐在一个桌子后边,被他自己的大幅照片包围着,照片上的那些脸全都在向人群眨着眼睛,闪露着白得耀眼的牙齿。

      一个脾气暴躁的矮个子男人举着一个黑色的大照相机,在他前前后后跳来跳去地拍照。每次闪光灯炫目地一闪,相机里便喷出一股股紫色的烟雾。

      “闪开,”他对罗恩嚷道,一边后退着选择一个更好的角度,“这是给《预言家日报》拍的。”

      “真了不起。”罗恩揉着被那人踩痛的脚背抱怨着。

      洛哈特闻言抬起头来看到了罗恩,紧接着就看到了他身边的哈利。他盯着男孩儿看了一会儿,忽然跳起来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高喊:“这不是哈利.波特吗?”

      人群让开一条路,纷纷兴奋地低语着。洛哈特冲上前来,哈利见状忙向后闪躲,却被对方一把抓住胳膊,不由分说地拉到书桌旁,全场爆发出一阵掌声。哈利不动声色地挣脱开洛哈特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脑袋。

      矮个子男人疯狂地连连按动快门,阵阵浓烟飘到韦斯莱一家身上。

      “笑得真漂亮,哈利。”洛哈特自己也展示着一口晶亮的牙齿,“我们俩可以上头版。”

      哈利叹了口气。

      “女士们先生们,”洛哈特大声说,挥手让大家安静,“这是多么不同寻常的一刻!我要借这个绝妙的场合宣布一件小小的事情。年轻的哈利今天走进丽痕书店时,只是想买我的自传——我愿意当场把这本书免费赠送给他——”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掌声。洛哈特摇晃了哈利一下,弄得他眼镜滑到了鼻尖上。

      “——可他不知道,他不久将得到比拙作《会魔法的我》更有价值的东西,实际上,他和他的同学们将得到一个真正的、会魔法的我。不错,女士们先生们,我无比愉快和自豪地宣布,今年九月,我将成为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师!”

      书店里掌声雷动,间或传来几声尖利的口哨声。哈利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拿到了洛哈特的全套著作,他抱着一大摞厚厚的书摇摇晃晃地走到墙边,金妮正站在她的新坩埚旁。

      “这些给你吧,”哈利把书一本本仔细地放进坩埚里,“我自己再买.”

      金妮的脸红得发热,她低着头偷偷瞄着近在咫尺的男孩儿,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大团浆糊。

      “哈利.波特——这不是我们大难不死的男孩儿吗——”

      一个嘲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哈利抬头正对上一根光滑的手杖。卢修斯昂着头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德拉科可跟我说了不少他好室友的精彩故事。”

      “你敢打赌他没告诉你所有的故事,马尔福先生,否则你儿子现在应该站出来和我打招呼,而不是鬼鬼祟祟地躲在你背后。”

      卢修斯浅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一把将德拉科拽到自己身边。男孩儿努力高昂着头却迟迟不肯对上哈利的视线。

      卢修斯正想开口,却被从人群里挤过来的亚瑟打断,“哈利!你在干什么?这里太乱了,我们出去吧。”

      “哎呀呀——亚瑟.韦斯莱。”卢修斯一只手搭在德拉科的肩上,脸上挂着讥笑。

      “卢修斯。”亚瑟冷冷地点了下头。

      “听说老兄公务繁忙得很哪,那么多的抄查……我想他们付给你加班费了吧?”他把手伸进金妮的坩埚,从崭新光亮的洛哈特著作中间抽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初学变形指南》,“看来并没有。我的天哪,要是连个好报酬都捞不到,做个巫师中的败类又有什么好处呢?”

      哐啷一声,金妮的坩埚飞了出去。哈利整个人朝卢修斯扑过去把他撞到一个书架上,几十本厚厚的咒语书掉到他们头上。

      莫莉慌忙拉过金妮,自己把女儿挡了个严严实实,扯着嗓子惊声尖叫,“别这样,哈利!亚瑟!快把哈利拉开!”

      刚反应过来的亚瑟立刻冲过去紧紧抱住男孩儿的腰试图把他拽开,可哈利死死揪着卢修斯的长袍就是不松手。人群惊慌后退,撞倒了更多的书架。

      “先生们!别在这儿打啊!先生们!”店员们忙不迭地喊着却毫无用处。

      人群里艰难挤过来的弗雷德和乔治立刻不怕事大地加入战斗,他们一人抓住卢修斯的一条腿猛地向上一掀,来不及反应的卢修斯站立不稳呈大字型仰面摔倒在地上,基本震落的书一个不少地砸在他身上,其中一本《毒菌大全》砸在他的眼睛上,疼的卢修斯直咧嘴。

      德拉科发疯一样冲到父亲身边,抽出魔杖指着毫无防备的罗恩,用最大力气向周围喊着,“你们再敢碰我父亲一下我就……我就炸了韦斯莱!”

      “德拉科!”卢修斯大吼一声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一把将儿子拉到身后。他的手里还捏着金妮那本破旧的变形术课本。他把书往哈利手里用力一塞,盯着男孩儿的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和一群败类做朋友——急着堕落到底好赶上你父母的脚步吗,波特?”

      卢修斯冲着德拉科一招手,带着儿子趾高气昂地走出书店。

      哈利用力捏了捏厚厚的书,感觉里面夹了个东西,趁着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哈利将旧课本放进口袋里,又抽出刚买的崭新课本。

      亚瑟踩着一地的书走过来轻轻拍着哈利的肩膀,被男孩儿为自己出头的行为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兄弟三人整理好金妮的坩埚交还到妹妹手上。哈利走上前把手中的新课本轻轻放进她的坩埚里,“用这个吧。”

      金妮直直地望着对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心里的某个地方像被日光唤醒的种子,已经破土而生,迫不及待要开出一朵花来。

      假期的最后一夜,韦斯莱夫人变出了一桌丰盛的晚饭,哈利一口气吃了四个蜜汁布丁,一直到睡觉都不停揉着自己可怜的肚子。弗雷德和乔治的费力拔烟火表演使这个夜晚更加完美。厨房里布满了红色和蓝色的星星,在天花板和墙壁之间蹦来蹦去至少有半个小时之久。

      第二天早上动身花了很长时间,每个人都忙忙乱乱,心情烦躁。一群人老是在楼梯上撞在一起,全都是衣服穿了一半,手里还拿着吃剩的一点儿面包。亚瑟把金妮的箱子扛到车上时,在院子里被一只鸡绊了一下,差点儿摔断了脖子。

      距十一点只剩十五分钟的时候,哈利和韦斯莱一家终于到了火车站,几个人站成长长的一列,慌慌忙忙地从站台间的柱子上穿过去。

      当霍格沃茨列车喷着浓浓的白烟出现在哈利面前,他知道多比相信了自己的话。

      没有飞翔的汽车,没有愤怒的打人柳,汤姆.里德尔的日记本此时乖乖躺在自己的背包里,希望接下来的一整个学年都会这样顺利。哈利坐在大礼堂的晚宴桌子旁等待着一年级新生的分院仪式,一边想着一边望向教师席。

      洛哈特无时无刻不露着他亮白的牙齿,恨不能闪瞎每一个对视的人,斯内普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桌子一侧,甚至都懒得向哈利瞥上一眼,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也没有找他的茬。可能是因为那封信和照片,哈利闷闷地想着。

      当被领进礼堂的一年级新生满脸兴奋地四处打量的时候,金妮不停地在斯莱特林桌子上寻找哈利的身影,看到对方隔着老远的距离一脸傻笑着和赫敏打招呼,金妮心里一阵难过——她可太知道那个格兰杰女孩儿了——罗恩整整一年就没说过她一句好话,还总抱怨哈利为什么会和这种“令人讨厌的自大狂”混在一起。

      学年正式开始的第一个周日,伊利厄斯吹着口哨从猪头酒吧的密道里爬出来,正要走下楼梯,意外发现向来会迟到一会儿的斯内普已经等在了座位上,桌上还摆着两杯酒,男人正低着头好像在想些什么。

      年轻人心下又惊又喜,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给自己悄悄施了个幻身咒,一路溜出酒吧又重新显形从外面推开了门。

      然而第二个意料之外紧随其后,斯内普在看到伊利厄斯的瞬间竟然站了起来。

      梅林的白胡子,这是有事情啊!年轻人在心里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句,“嗨……嗨……好久不见啊……”他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开始打颤了。

      斯内普望了对方一眼立刻避开了视线,一言不发地轻轻点了下头,然后在伊利厄斯犹犹豫豫坐下后,也跟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咳……”年轻人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他低着头一手捂住嘴假装咳嗽,不动声色地抬眼偷偷瞄着男人。斯内普的坐姿有些奇怪,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随意地靠在椅背上,而是有些刻意地挺直着腰背,看起来莫名其妙地拘束。眼睛也好像完全不知道该看哪儿似的四处游离着,但始终没有望向伊利厄斯,

      “西……西弗……”

      斯内普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又垂下了目光。

      “假期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男人好像被惊了一下。

      “你今天……有点奇怪……”伊利厄斯说完就后悔了,因为斯内普的眉间立刻出现了一道缝。

      “怎么奇怪?”

      “很正常的那种奇怪……我是说……”伊利厄斯少见地皱起了眉头,他忽然明白男人究竟哪里奇怪了——斯内普在紧张。

      “我很好。”尽管他的语气仍旧冷冰冰的,听不出一点紧张来。

      “所以……假期什么都没发生吗?”

      斯内普轻轻叹了口气,但仍然躲避着对方的视线,“是我最讨厌的那个学生……”

      年轻人的心情一下子坠入谷底,然而面上还是摆出了一副想继续听下去的样子。

      “他突然出现让我帮忙做一瓶裂齿毒解毒剂……那个该死的臭小子,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住址的。”

      “裂齿毒?那可不是什么常见的毒药。”

      “很罕见,所以我本来想假意拒绝他,逼着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的,因为如果他拒绝告诉我我也拿他一点办法没有,我总不能伤害自己的学生……但是他……他给了我一封信和一个照片做交换……是那个女孩儿曾经的信和照片。”

      伊利厄斯的心脏忽然变得一片冰冷,他感觉自己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听到什么样的故事,他想捂住耳朵或者直接逃开,但却只能坐在那儿继续听下去。

      “我接下来几天总是……忍不住不去想她……”

      “你真的很爱她,对吗?”伊利厄斯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哽咽。

      “我……不是!我是……”男人呼出一口气,好像忽然变成了一个被人抓住错误的小孩子,想急于解释什么,“我只是……我一直没什么朋友……我是说……你知道的……那种真正的朋友,更别提去……去喜欢什么人,而她整个人就像一团火一样,让你觉得那就是生命中所有光明和美好的东西,所以……我是说……我当然爱她,没有人不爱她,但那不是……我想我只是从没有什么机会真正了解自己……”

      男人始终低着头不看对方,伊利厄斯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没抓住斯内普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不远处传来几个人醉醺醺的交谈声,九月的夜晚温暖湿润,有时候扰得人思绪不清,总是想放下一切沉沉睡去。

      斯内普不再说话,专注地盯着他的杯子,伊利厄斯很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又无论如何不想再听一句关于照片的事,可一时又不知如何转移话题。

      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尴尬,年轻人抓了抓头发,忽然惊喜地想起自己做了些额外的准备。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麻瓜音乐盒,“看这个,”伊利厄斯轻轻拧动发条,一段斯内普从没听过的轻快旋律流淌而出。男人被勾起了些好奇心,接过小盒子放在手里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麻瓜的东西,没施一点魔法,”伊利厄斯轻轻地说,“送给你。”

      斯内普抬眼瞄了对方一下,随即又立刻看向手里的音乐盒,“谢谢。”

      “嗯……那我的礼物呢?”

      “什么?”男人倏地抬头对上伊利厄斯的目光,眼神竟然有些前所未有的慌乱,“我没想到……抱歉……我……”

      “不不不,没事没事,我开个玩笑而已。”年轻人连连摆手,生怕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再尴尬回去。

      斯内普懊恼地叹了口气,好像犯了什么愚蠢的错误,“我想我可以……变点什么给你。”

      伊利厄斯的眼睛亮了一下,“好主意啊!”

      “你想要什么?”

      “你想变什么?”

      “什么都可以,你说一个,我会尽力。”

      “真的假的!”年轻人立刻来了兴趣,“那就……把这个杯子变成一个……嗯,和这个小音乐盒一样精致复杂的什么东西好了。”

      斯内普皱着眉头轻哼了一声,“精致复杂,这可能要多花点时间。”

      “没事,我耐心得很。”

      男人于是拿起酒杯上下里外地来回看着,时而专注地盯着某个角度思考着什么。平常无奇的动作,却让伊利厄斯怎么也看不够,盯着斯内普不愿意移开眼睛。过了十几分钟,男人轻轻挥舞魔杖,对着杯子在空中画着什么图形,手掌大的酒杯逐渐变幻了形状,像一块透明的黏土一样来回拉伸弯折。

      随着“啪”一声脆响,一块玻璃怀表躺在了桌上,透明的表盘,透明的指针,甚至连里面玻璃制成的片片齿轮都能一眼看清,它们彼此精密地咬合着,旋转着,安安静静地展示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

      伊利厄斯张大了眼睛,一时竟不敢伸手碰它一下。

      “还差一点,”斯内普用拇指和食指拿起怀表的边缘将它翻到背面,他掏出魔杖,像拿着一只羽毛笔一样握着它,杖尖离怀表不过指甲片薄厚的距离,他在空气中缓缓写下两个字母,然后将怀表递到伊利厄斯面前。

      在灯光的直射下,透明的表面显出划痕,是用优雅华丽的字体写出的“S.N”,小小的两个字让一块没有情绪的怀表瞬间变成了艺术品。

      伊利厄斯看着它,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他感觉自己的心里炸出一束烟花,把整个脑子闪耀得头晕目眩。年轻人缓缓抬头望向对面的男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看起来好像个刚吃了一大堆糖的小朋友。

      斯内普看着他,眼神从来没有这样柔和过,薄薄的双唇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好像下一秒就会伸手轻轻弄乱年轻人的头发。

      伊利厄斯的手表忽然传来细细的鸣叫,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腾地站起身来,“我……我得走了……”

      斯内普脸上的失望一闪而过,“当然,已经聊了很久了,”他望着伊利厄斯沉默了一下,“我在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也许可以……送你出去一起走到……”

      “不行!”伊利厄斯惊慌地脱口而出,这是男人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请求,他愿意用一切换这样一个机会,但是他不可以……年轻人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恨自己的身份。

      而言不由衷的两个字落在斯内普耳里却变成了斩钉截铁的拒绝,他感觉心脏被人用力扎了一下,“哦……那好……”

      “不不不!别别别!别皱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我……”伊利厄斯看着对方努力克制的神情急得快要疯掉了,偏偏腕上的手表又发出第二次鸣叫,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拖下去了,“你!西弗!你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我喜欢你,喜欢你超过一切,所有的一切!你要相信我,但是我现在必须得走了,我必须得……”

      斯内普看着年轻人慌乱的样子,忽然发现自己愿意相信对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如果他坚持一个人离开,一定是因为一些还不能告诉自己的理由,而绝不是因为讨厌自己。

      是信任吗?斯内普不知道,但他知道至少伊利厄斯一定不会欺骗自己。他认真地望着对方,恍惚间感觉年轻人的样子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但又看不出具体变了什么。

      “……我下个星期日就来见你,我们……”伊利厄斯一把抓起桌上的怀表,忽然发现手上的皮肤逐渐变得细嫩,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下周见,西弗——你一定要来——”年轻人一边逃命似的飞奔出酒吧一边对着男人大声喊着。

      酒馆里的几个客人全都转头看着像风一样飞出去的年轻人,又回头望望留在桌旁的男人,然后兴致缺缺地转回身,把头凑在一起继续聊着被打断的话题。

      几分钟后斯内普第七次拧动小音乐盒的发条,那是他听不腻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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