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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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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橙从何明知办公室出来后直接出了校门。
她后面开始有连续近一个月的实验课，所以今明两天她打算回去陪一下橙母。
公交车从京大站出发，绕过繁华的高新产业区徐徐开往北区郊市，最后在一柏油马路边停下。
殷橙松开按铃的手，车门打开时带起的热风吹起过她额前的碎发。
明日小区是个老旧的住宅区，这里房子的年纪估计比殷橙还大。
柏油路倒是新修的，九月的太阳一烤，火辣辣的热气从脚底翻滚。
殷橙家在小区里侧的筒子楼，四周没什么树，直直的像十几个光秃秃的法棍。
法棍楼底倒是稍微阴凉一点。
殷橙拿出手机看了眼，13点15分，大概赶得及捡个剩饭垫垫肚子。
她家在三楼，不算高，如果住顶层，爬楼还要几分钟。
“扣扣扣。”
轻轻敲响自己家的红色木门。
“滚！”
“砰！”
叫骂声和重物撞击木板的声音一同响起，殷橙敲门的手一缩。
她低头抿了抿唇，缓声：“妈。”
屋里短暂地静了一下，然后发出一阵细碎嘈杂的脚步声。
殷橙等了十几秒，橙母开门探头。
“小橙？！”
橙母开门把殷橙拉进去。
“你怎么回来了？”
殷橙把手机揣进裤子口袋，抬手捋了一下橙母散乱的额发：“回来住两天。”
“哦哦，住两天啊？”
橙母倒了杯水递给殷橙，转身进洗手间梳头。
“午饭吃了吗？”
殷橙扫了眼沙发上随意摆放的抱枕，摇头：“还没。”
“那，我煮面给你吃吧，我也没吃。”
橙母梳好头发，走进厨房。
殷橙看了眼墙上分针已经指到四了，她微微皱眉：“妈。”
“哦对了，家里没盐了，小橙你去底下菜场买包盐，再买点凉菜，妈今天中午没来得及烧菜。”
殷橙张了张嘴巴，没动。
橙母在锅里加上水，开始切葱。
“快去啊。”
“笃笃笃”的切菜声从她身前传出，接连不断的。
殷橙没机会问了。
“好吧。”
她握住手机下楼。
“咔哒”一道关门声传进橙母的耳朵里，她切葱的动作微缓，整个人泄了气似的靠在橱柜边。
“还好。”
没缓口气，客厅里的电话又响了。
橙母吓了个激灵，放下菜刀跑过去接。
“我不是跟你说了，别再打来了，我没钱！”
她张了张嘴：“姓殷的，你到底有没有点人性啊，你女儿上学嫁人买房买车，哪样不用钱，你好意思……”
橙母的怒火没喷完，电话里一声车鸣轰响顿时打断了她的话。
她皱着眉，拉远了点手机。
“姓殷的！”
“滴！”
又一声。
橙母不说话了。
“说完了？”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简直不能用难听来形容，带着哑和不屑，从音色到语气都让人厌恶。
“有屁就放。”
橙母看了眼墙上的钟：“你最好在十分钟之内放完。”
“让我进屋。”
那男人毫不客气地要求。
“不可能。”
橙母皱眉等了两下，电话里男人再没出声，她准备按掉。
“小橙回来了。”
他的话不是疑问，很平直的叙述。
男人坐在辆面包车上，那车很破又旧，车窗玻璃的贴膜撕了一大半，挡风玻璃上有道道划痕。
他把手机往挡板上一放，就手抓过旁边的热干面“嗦喽”一口。
“行啊，不让我进，我就去找小橙带我进去呗。”
他盯着车玻璃外穿白色衬衫黑色牛仔裤的殷橙，一边又嗦了一大口面，任凭汤汁溅到他裤子上，嘴里含糊不清：“反正你们娘俩有一个带我进去就成。”
“你敢！”
橙母的声音带上几丝焦躁和气急败坏：“你要是敢去找小橙，我……”
“我……”
其实她对这个混子没什么办法。
“啧。”
重物搁置的声音和安全带弹开的声音一并传入橙母耳朵里，她狠得咬牙。
“上来。”
男人松开弹安全带的手，得意地勾了勾唇。
“早就该这么做了。”
开门推门下车，捋了捋皱巴巴的裤子衣角，他才自以为是地朝殷橙家走。
殷橙在法棍楼间挑着阴影地儿走，中途间或传来两声刺耳的鸣笛声，快到小区门了她又听到“砰”的一声关车门声。
回头，一个半高不高的男人，匆匆跑进小区里侧。
她只来得及看一个背影，有点熟悉又有点模糊。
她抬头看了眼直直矗立的几幢楼，蹙眉叹了口气。
这房子是她们家第一套小区房。
那时候钱不多，这里一块听说是居民拆迁房改建的小区，房价不贵。
后来家里有钱了，陆续搬过两次家，只是后来爸妈离婚，她妈只要了这一套又旧又小的。
如果问原因，大概这里有她们一家奋斗过的痕迹吧。
想起一家人，殷橙有点迟疑。
她好像有六年快七年没见过她爸爸了，那个矮小又带点坏相的男人。
他长得不好看，厚嘴唇单眼皮，皮肤也不白，是常年干活晒得，白不回来了，个子也是，压弯的。
自己初中那会儿他生病住院花了不少钱，那时候家里生意不好，工厂资金只出不进，为了周转，她妈妈遣散了工人把花销降到最小，他却每天都在怪妈妈挡了他的财路。
甚至手术疼痛的时候还骂她克夫。
他们不离婚，殷橙都觉得是世界奇闻。
听说后来他去重新投资了，又去做了新生意，失败了几次，现在也不知道成功没。
殷橙后来没见过他，也没怎么和他聊过电话。
只高考出成绩那天，他打过一个电话来问，后来再没了音讯。
过了好多天，她才从邻里邻居那里听说，出成绩那天她爸牛|逼的不行，拿着她高考成绩的由头问她们又借了一笔钱。
再后来，就没动静了。
她移下视线又仔细看了眼，矮瘦男人已经不见了。
殷橙揉了揉眼睛，太阳光照得她眼前一片黑影。
“许是看错了吧。”
殷橙转身往小区外不远的菜场走。
菜市场很小，就十几个摊位，门口是卖掉渣饼和卤菜的，另一个后门口就是粮油米面，自然也有盐。
她穿过正门，在掉渣饼对面的凉菜铺子里停住。
“老板，买五块钱的凉菜。”
“姐姐，来三块钱掉渣饼。”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在不算嘈杂的市场里还挺清晰。
殷橙和袁雀都顿了一下，然后狐疑着转身。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两个人眼底都闪过震惊。
殷橙小小地吸了口气，转身，随手选了好几个平时不太点的搭配。
午后的菜场人不算多，两个人之间就一个水泥巷子，中间隔了两个人，是排队买凉菜的。
袁雀的视线很轻易穿过他们，落在半曲着腿点菜的殷橙身上。
她穿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微喇牛仔裤，巷子风一过，能看到鼓胀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腰线。
脚踩在一片光下，裤腿下露出一截白到晃眼的脚踝，又细，细得盈盈一握。
袁雀眸色有点莫测。
殷橙点完了菜，心底的震惊才微微缓过来，看着自己随便点的那盘菜，咬了咬舌尖，认命付钱。
“小姑娘，你的饼好了，当心烫。”
袁雀被人拽了一下。
“哦好，谢谢。”
她飞快付钱，余光紧盯着身侧。
殷橙拿了凉菜，扫了眼袁雀后去后门口买盐。
拿着饼，袁雀伸长脖子看殷橙，她一路往里走，最后停在一个摊子前面，嘴一张一合地说话。
“啧。”
袁雀曲着腿，就站在正门口看她，随手往嘴里塞了口饼。
“哦，烫烫烫。”
她的滑稽样子惹得卖饼的小姐姐失笑，她指了指矿泉水：“要吗？”
袁雀龇牙咧嘴地嚼着掉渣饼，点头：“要要要，快给我。”
小姐姐打开后才递给她。
“咕噜”两口，嘴里已经微麻。
殷橙听不大清那边的声音，但是余光里能看到活蹦乱跳的光影。
她微微弯了弯唇。
“一块五。”
卖盐的摊主给她从仓库里找来一包盐。
“好，谢谢。”
殷橙付了钱，从后门走出。
“诶？”
袁雀还等在正门，一看到人走了飞快地把瓶子拧上：“姐姐我先走了。”
她一边跑一边付钱。
追到后门口的时候，殷橙正准备过马路。
袁雀跟上去。
手里一直捏着袋只吃了一口的掉渣饼，水汽氤氲着飘在袋子上，雾蒙蒙一片白。
身后人一路跟着自己到明日小区，殷橙想了下，停住步子。
袁雀一激灵，赶紧转身，侧过来靠在路灯后面。
殷橙看着地面上微晃的影子，轻笑：“你跟了我一路。”
那影子顿了一下，才从路灯后面探出头来。
她两只手都拿着东西，比较了一下才晃了晃拿矿泉水的那只胳膊，腆笑着。
“好巧哦。”
晃完手，她才不太适应地拿着瓶子遮住头顶的太阳，光从水瓶里折射出来微晃着她的眼。
袁雀心虚地舔舔嘴唇。
“那个……我……是想问个路来着。”
样品测试有两天半，只要把样品送进同步辐射实验室就有专人操作，两个师兄都在等着，她就来替她爸送人情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眼睛一亮，头偏过去惊讶地指着小区门口的名字：“这里就是明日小区？”
殷橙挑眉，盯着人看了两眼：“对。”
袁雀瞪了眼睛，在殷橙和小区名字间来回打转，似乎是有了什么底气，她勾着笑上前几步：“那我就是要来这里！”
她比殷橙高一点，靠近的时候替她挡住了小半的光。
殷橙后退半步：“嗯。”
转身。
“诶。”
冰凉的手拉住殷橙的胳膊。
矿泉水瓶没夹住，“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
袁雀愣愣地攥了攥手心。
和自己握矿泉水瓶子的冰手不一样，殷橙的胳膊带着点太阳的温度。
手心的热像触电似的刺激得袁雀猛缩了手：“不好意思，我就是想问个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