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时间还记得》我吃小鱼干

3、一个双重生的故事

　　“……近日来我省多地大雨，局部地区特大暴雨，还请广大市民多加防范……”
　　客厅里只有电视发出的莹莹的光，电视播放着晚间天气预报结束后的音乐，半掩的窗帘外是格外阴沉的天空，大雨敲击玻璃的声音不绝于耳，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响，种种声音叠加在一起，很是催眠，然而原本躺在沙发上闭眼小憩的青年却受惊了似的突然张开双眼。
　　刺耳的车笛声在耳朵里轰鸣，被混着雨声和雷声的天气预报音乐逐渐驱逐出去。
　　青年缓缓呼出一口气，转眼又觉得不对。
　　他不是在过马路时被闯红灯的疑似酒驾车辆撞到了吗，怎么会在家里……？
　　身上似乎泛着疼，又好像没有。他撑着沙发扶手坐起来，目光在扫过茶几上的电子闹钟时顿了一下。他盯着显示屏上的日期，像是要把它盯出一个洞来。
　　7月29日。
　　他记得今天明明是8月23日。
　　他家的电子闹钟一向是很准的，别说一天，就是一分钟都不会差。
　　他皱了皱眉，转头找了一圈，最后在沙发的缝隙里找到了手机。
　　7月29日。
　　准确来说是前年的7月29日。
　　他回到了两年前。
　　两年前啊……两年前，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呢。
　　随即他又觉得惊讶，他竟然就这么接受了重生这件事。不过也不奇怪，他本就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又是惯常得过且过的，不可置信、急吼吼地求证才是不正常。
　　所以他也只是呆愣了一会儿，便开始查看聊天记录来了解自己最近是什么状态、有什么工作。
　　只是他还没看到一半，房门便被剧烈地敲响。
　　“谁啊，都这么晚了……”他瞥了一眼闹钟，望着敲得山响的门，低声喃喃着，犹豫自己要不要去开门。
　　他平时这个时候已经睡了，只有那个和他最好的朋友会不顾及他什么时候睡，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过来找他吃东西。
　　可是那个朋友刚刚在十分钟前和他发过晚安。
　　听着那持之以恒的敲门声，他到底是害怕扰民，慢慢挪过去，凑在猫眼上看。
　　然后他捂着嘴后退了一步。
　　这个时候，那个男人应该还不认识他。
　　所以现在他为什么会在他的门前，还把门敲得那么响？！
　　他捂着嘴一动不敢动，直到对面的邻居不堪其扰开门骂人，他才回过神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拿手机报警。
　　许是他跑过去的声音大了些，门外的男人动作一顿，随即顶着邻居的骂声又过来敲门，边敲边喊着他的名字，说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个门。
　　他颤着声音和警察说明地址和情况，然后抖着手把自己塞进被子里。
　　可能因为他的声音听起来太害怕，也可能是太晚了路上没有那么多车，警察很快就到了。
　　男人终于收敛，听着警察的批评教育认真地给邻居道了歉，正想着是不是能借道歉的名义见青年一面，就听警察说报警人不想见他，只希望他以后再别找来打搅。
　　他无言片刻，低低地应了声“好”。
　　青年不安地睡去，梦里杂乱纷扰，都是不愉快的回忆。
　　他曾经以为他们那样不错，做自己想做的，互不干扰，毕竟是商业联姻，自然不可能建立在感情的基础上。
　　只是他没想到，相安无事了四个月，他不过是在工作室住了几个晚上，回去就被一个烟灰缸砸伤了肋骨。
　　烟头烟灰撒了一地，男人穿过缭绕的烟雾向他走来，扳着他的下巴言语恶劣地质问他是不是出去卖怎么好几天都找不到人。
　　又梦到他去网上查离婚事宜，却发现需要双方一起申请时的无力。
　　以及请求法律援助被发现后男人更粗暴的对待的绝望。
　　不过幸好，在朋友的帮助下，他成功申请了对男人的人身限制令。
　　他不管外界怎么看他，他只是不想再受到什么伤害了，身体上精神上都不行。
　　只是他没想到，在得知他就是那个求之不得的设计师之后，男人对他的态度转变得像是两个极端。如果说之前是极端恶劣，那这之后就是极端热情，大有化身舔狗之势。
　　他累极了，只想安安静静过自己的生活、做自己的设计，怎么这个男人总是阴魂不散地围着他转来转去、搅得他心神不宁。
　　青年睁开眼，眼里的厌烦依旧可见——他被烦醒了。
　　现在是凌晨四点十三分，他睡不着，外面还下着雨。无聊地发了会儿呆，他拿出手机共享屏幕开始直播地铁跑酷。
　　这个点还没睡的人不多，观看人数少得可怜，弹幕也寥寥无几。
　　随随便便拿下了一个五千万高分，他正想开下一局，屏幕上突然蹦出了一个接一个的打赏特效。
　　他手一顿，懒懒说了句不要打赏，正慢慢找着怎么关闭打赏，就见打赏不减反增。
　　青年：“……”
　　青年反手关了直播，到后台问能不能退钱去了。
　　私信的图标一直闪啊闪，他点进去，就见一个默认用户名都没改的新用户不停给他发消息，未读消息从20变成30又变成40，大有你不回我我就一直发消息的架势。
　　青年隐隐猜到了这人是谁。
　　回吗？
　　他叹了口气，点进对话框。
　　果然，满屏都是男人的道歉讨好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青年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慢慢打字回复：
　　-挺没意思的。
　　-分开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在一起。
　　-我知道你后悔了，我也接受你的道歉。
　　-但是
　　-难道你后悔了我就要原谅你吗？
　　-每次你都不听我说什么。
　　他还想再发些什么，手指动了动，却只是退出了软件。
　　收拾好行李，和朋友发了消息，把房子交给中介公司，青年从公交转大巴又转轮船，在路上周转了三天，终于算得上离男人远远的了。
　　青年很快找到了新的房子和工作，结交了几个新的朋友，最好的朋友不是来找他就是在飞来找他的路上，他还遇到了他喜欢也喜欢他的伴侣。
　　男人再看到青年，已是两年之后。
　　热搜上，年轻的设计师和他的伴侣戴着婚戒，笑得灿烂。他们说要用余生一起看遍世界风景，吃遍天下美食，要去篝火晚会，要去演唱会，要去滑雪，要去温泉，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男人低沉着眉眼，许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轻轻弯了弯唇角。
　　他从没见青年这么笑过。
　　是了。他想。他从没考虑过青年的想法，明明工作上完全不会这样。是那两本红色的证件给了他可以肆意的错觉，强行要青年履行婚后的义务。
　　后悔无用，补偿无用，言语最伤人也最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