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在一起》了茕

2、可爱的饺子

　　3.
　　顾馨儿不会梳头发，但是很会下饺子。
　　陈楚拖着拖鞋慢吞吞地踱到门口打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顾馨儿捧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冲他咧开嘴笑得正欢。
　　“请你吃饺子。”她伸长脖子往房间里瞧了瞧，“一个人吃晚饭没劲，我们一起吃吧？”
　　她还是穿件白色长袖衫，戴副黑框眼镜，看出去傻傻呆呆的。光脚拖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前面一个圆滚滚的狮子头，倒和她很像。

　　顾馨儿坐在陈楚的对面，把腿盘起来，一副山寨大王样地慢悠悠吃饺子。俩人隔着一张圆桌的距离，陈楚透过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瞅顾馨儿，她歪着个脑袋往嘴里塞饺子，一口一个吃得好不欢乐。长头发还是陈楚帮着打理的，拿根黑色橡皮筋随随便便就梳成了个球，顶在脑袋上摇摇晃晃的，还挺可乐的。
　　“顾馨儿，你怎么总穿长袖白衬衫啊？这可是夏天。”陈楚一失手，一个饺子就落到桌子上，还挨了对面顾馨儿重重的一踢，说是惩罚其浪费粮食。
　　顾馨儿总是穿件长袖白衬衫，袖口随随便便地挽起来，风一吹宽大的衬衫就“哗啦呼啦”响，整个人单薄得就像是快被风吹走了一样。
　　“白衬衫不是男生专属，用来装王子拐骗小女生的吗？”陈楚揉着自己的小腿肚子，冲她龇牙咧嘴。
　　顾馨儿推推眼镜，故意无视他夸张的动作和表情，一字一顿说得格外严肃：“你不知道吗？长袖才是绅士的象征，才是永恒的经典。”
　　于是陈楚郁闷了，看着她严肃的表情，终于明白过来和谁较真，都绝对不可以和顾馨儿较真。

　　吃饱喝足后，顾馨儿就大咧咧地在他屋子里游荡，从这头晃到那头，然后再从那头蹦回来。偶尔会手里抓两样小东西，拽着陈楚问东问西一脸好奇。于是陈楚恍悟，这丫头分明就是打着请吃饺子的旗帜来他家视察来着。
　　最后陈楚终于忍不住了，拉着她佯装一脸好奇地凑上去问：“你上次不是说有个故事要告诉我吗？”
　　顾馨儿打个饱嗝，摸摸有些突出来的小肚子，扁着嘴说：“反正现在也没事，找个地让我躺下来，慢慢和你说。”

　　然后的局面就又一次变得让人忍俊不禁了。俩人凑对窝在陈楚的那张小床上，顾馨儿靠里躺着，躺得四叉八仰的，硬生生占了大半张床。陈楚就侧躺在床边沿上，一脸痛苦，还仔细着不要掉下床去了。
　　顾馨儿扯掉了皮筋，及腰的长发就胡乱地在枕头上披散开来。她伸个懒腰，又拿脚丫子轻轻蹬陈楚的小腿肚子，示意自己要开讲了。轻轻柔柔的声音，带着顾馨儿式的随意慵懒，一点点弥漫开来，自此携月光一起扑洒在陈楚的记忆里，满满当当，淡淡的幸福像是快要溢出一般。
　　那是陈楚第一次觉着，她其实还是挺适合留长发的。
　　4.
　　故事的女主角叫顾亦岑，是顾馨儿的堂妹。男主角是她的邻居，叫苏良生。
　　相识的背景依旧是上海的老式公房，灰色破旧的房子却总是可以酝酿出一个又一个惊奇而美好的温暖邂逅，不论相遇后的命运会朝着怎般的轨迹延续，回忆却总是可以带着幸福的淡淡芬芳。很早就说过了吧，上海的老式公房是可爱的存在。
　　顾亦岑小时候总喜欢穿件洗得发白的惨绿色连衣裙，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到处乱窜，用她妈的话来说就是像个泼皮猴，没个姑娘样。那时候她妈年年都带毕业班，再加上他妈绝对是个责任心强的好老师，于是就没空搭理自家闺女了。最后，还是她爸实在看不下去自家闺女每天都顶着个鸡窝头到处乱跑，带着她去了弄堂拐角处的那个剃头师傅那里，把蓄了好久的长发给剪了。
　　那种剃头师傅现在是很少见了啊，但是在那时候，几乎在每个弄堂的拐角处的阴影里都可以看到他们。一把油光发亮的老藤椅，旁边放块镜子，地上再摆盆水和一个放工具的破破烂烂的大箱子，就是他们的全部家伙了。
　　最后顾亦岑顶着个火辣辣的太阳，耐着性子坐在老藤椅上约莫半个小时，终于在镜子里看到顶着板寸头的自己，右上角还有个笑得一脸猥琐，露出蜡黄牙齿的剃头师傅的脸。她摸摸自己短短的头发，软软得还有些刺手，然后也咧开嘴笑得一脸猥琐。
　　终于凉快了。
　　这是顾亦岑看到自己新形象的第一反应，所以只能说她是在没个姑娘样。
　　从那之后，小子顾亦岑也正式告别那条发白的棉布绿色连衣裙，改穿件白色破背心和红色平脚裤在弄堂里胡乱晃悠，自在得很是欢乐。

　　苏良生就是在她正如鱼得水地欢乐着的时候出现的。那是个八月的下午，太阳火辣辣的晒得人生疼，小子顾亦岑难得不再出去学泼皮猴到处乱窜，恹恹地舔着根盐水棒冰坐家门口，小眼睛望着楼梯出神。
　　然后，隔壁家邻居家的大木门就打开了，一个穿着白色长袖衬衫的男孩子端着碗饺子站在门口，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顾亦岑也很意外，仰着头呆呆地看着男孩子。
　　男孩戴黑框眼镜，白色长袖衬衫一丝不苟地扣起每一粒纽扣，头发打理得服服帖帖没有一点碎发。整个人都斯斯文文秀气得很，往那一站便很成功地和小子顾亦岑形成了鲜明反差。
　　“你好。”男孩推推眼镜，说话声音都轻轻柔柔的，“我叫苏良生。”
　　“哦哦。我是顾亦岑。”顾亦岑猛地站起来，一不留神冰棒就直接掉地上了。
　　“我家是昨天晚上才搬来的。”苏良生冲她笑，露出个小小的虎牙，“饺子下得多了，所以就想拿过来给你们尝尝，顺带打声招呼。”
　　顾亦岑斜着脑袋，也傻傻呆呆地冲他笑。于是，苏良生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家乡下的那只小黄狗，也总喜欢这样盯着他，脑袋上的黄毛同样短短的看上去可爱得很。

　　一开始就提醒过了吧，这是在上海的老式公房里。所以，就连你眼前站着一个穿背心短裤的寸头女生，你也会觉得她惊人得可爱，忍俊不禁而不会觉得丝毫嫌恶。
　　上海的老式公房，是个奇迹般的存在。
　　5.
　　顾馨儿不是个优秀的说书人，把个简简单单的故事说得七零八落乱七八糟的，说了很久很久，才说明白了顾亦岑和苏良生因为一盘饺子的相遇。
　　她喜欢一边说故事，一边手舞足蹈地胡乱比划，于是陈楚就总是要小心躲闪着她四处乱挥的小拳头，脸上还不得流露出一丁点汗颜的表情。
　　“你也喜欢穿长袖衬衫啊。”陈楚拿手指绕着她的头发玩。
　　“是啊。”
　　“和那个苏良生很像嘛。”
　　“应该吧。”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然后猛地翻个身子，背对着陈楚。
　　陈楚以为自己的哪句话得罪她了，结果小心翼翼地探过身子去，才发现她竟然已经熟睡。
　　于是最终只得作罢，摸摸鼻子，看着她披散的棕色长发，心中暗笑，你也没个姑娘样啊，泼皮猴一只。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篇慢热的文。我想营造的是夏日的午后在上海弄堂里的那份特有悠闲与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