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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陆元笙(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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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沈绣姑对视几许,见她眸中没有半点惊惧之色,有些惊诧,后又念及沈绣姑在府上资历颇深,心知自己今后若想继续管理着这沈家上上下下诸多事宜必然少不了沈绣姑从中协调,龚红遂先败下阵来,缓了缓脾气,改为抱怨道:“你瞧我,倒也是真的糊涂了,竟同你发起脾气来了。绣姑,你可莫要怪我。”
“夫人客气了。”
龚红愤愤道:“我只是气自己,费了那般诸多心思,在这寿宴菜品上下足了功夫,却不想百密一疏,险些栽了跟头,倒是让大姐出了风头,我左想右想实在气不过,这才叫你过来。”
“夫人无需庸人自扰。”沈绣姑情绪平稳,劝慰道:“凡是都有纰漏,不足为奇,夫人已然尽力。”
这可不是她想听到的,龚红略微有些不耐,有些急躁地说:“只是这件事总归是我办的不够稳妥,你也知道,往后这府上明着暗着要我管的事情还有许多,总不能在同个地方再栽一回跟头不是?我知绣姑你阅历丰富,便想向你求个招,让我往后避免再犯这等错事。”
沈绣姑听闻摇摇头,后退一步,朝龚红欠身道:“夫人莫要高看老奴,我虽在府上做事已久,但横竖也不过是个丫鬟出生,所知之事,也不过是些寻常生活中的经验之谈,哪里上得了台面。”
她顿了顿,又说:“绣姑惟愿三夫人莫要再在此事上纠结,庸人自扰。”
“为何?”龚红不甘,问道。
却看沈绣姑意味不明地瞧她一眼,低头道:
“大夫人出身将门世家,据闻自小便跟着宋大将军行走在外,所见所闻皆于我等丫鬟不同,耳濡目染间自是通晓诸多事宜,譬如这南疆一族尚犬之事,就连身为当朝太尉的老爷都不曾留意到,寻常人怎会得知?既不知晓,又怎来罪过?”
龚红却已是面色大变:“你这是在变着法儿说我龚家小门小户孤陋寡闻,见识浅薄了?”
她气急,随手将一旁茶杯掀翻在地,一时间茶水四溢,沈绣姑拎了拎自己被沾湿的裙摆,后退一步,沉声道:“老奴不过实话实说,夫人这些年倒是再府上被娇惯久了,什么时候起竟连实话也听不得了?”
“你——”
若是寻常下人敢这般同她说话,怕早已落得和如琴一般下场,只沈绣姑在府上身份特殊,恃宠而骄如龚红,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因而在沈绣姑面前亦不敢太过放肆。
两人对视一番,因而龚红虽气急,却也只是偏头重重哼了声,咬牙道:“绣姑说得对,是我鲁莽了。”
况且她自己心里头也清楚,沈绣姑所言,并非假话,只是面上过不去,只得这样耍耍蛮横罢了,冷静下来后,她虚心望向眼前人:“那依绣姑所言,我究竟该如何做?”
沈绣姑却挺直腰板,面似大义凛然:“老奴不过一介奴才之身,不敢妄自建议,个中缘由,还得三夫人自己参透。”
“如若没有其他事,老奴便先走了。”说罢,不等龚红反应,一口一个老奴,看似恭敬的沈绣姑朝她弯腰欠身后,便转身离去了。
只留的龚红楞在哪儿,气的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在里屋内听到了整件事的沈连懿此时也苦着脸站出来,见茶水洒了一地,忙高声道:“吉祥呢?还不快些将这一地的水收拾了。”
吉祥忙端着簸箕进屋来,半压着身子埋头打扫了起来。
沈连懿抚上娘亲略微冰凉的手,轻声安慰道:“那绣姑不过是仗着自己在府上资历已久,可再为了不得,也横竖不过是个奴才罢了,娘亲莫要听她胡言乱语,等日后您对于府上事务管理地越发顺畅后,再来同她秋后算账。”
龚红欣慰地朝她笑笑,心中虽气不过,但也不至于像沈连懿想的这般单纯,她摇摇头:“绣姑今日所言不假,懿儿,只怪咱们龚家势单力薄,虽说在岐山算得上是丰衣足食,却是比下有余,比上不足,才有昨日之辱。”
沈连懿轻笑道:“那便更显得娘亲魅力出众了,十年如一日将爹爹迷得如此神魂颠倒,反观大娘,出身显赫又如何?还不是不得爹爹宠爱,好不容易得了个心儿,却是那般..”
龚红莞尔一笑,语带得意:“此话倒是不假,幸得你外公外母将娘亲生的如此好相貌,当年进京时叫你爹爹一眼相中,百般宠爱,否则现如今,哪里有你和你兄长如今在京城这般好日子?”
沈连懿抬眼看她,明眸似水,与龚红年轻时如出一辙,龚红端详着她的脸,满意说道:“娘亲给了你这张脸,便是给了你在这世上立足的一张好牌。只是生为女子,这一副容颜也不过是为了取悦他人青春易逝,最要紧的还是趁着年轻貌美时能找到个称心如意的郎君,如此娘亲便放心了。”
龚红蓦地想起谢明灭来,一时间喉咙又有些发紧,沈连懿听罢却是脸色绯红,想起心上人,一时间女儿娇态尽显,母女两人各怀心思。
一晃又过半月,沈家老夫人寿宴之事渐渐淡去,就连沈老夫人也搬回礼堂居住,可这流言纷纷却还没有半点要消散的迹象,这日沈寰下了朝回来,将官服脱了,重重往地上一扔,大发雷霆:“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整日打探别人家事作甚?”
当家主子发火一事,就这么在府上传开了,晚餐间宋庭霜带着沈其心到了饭堂,见沈寰冷着一张脸坐在上位,顿了顿,正要上前问候一声,这时龚红带着沈连懿自里屋出来,见到沈寰忙上前关切地道:“听闻老爷今日心情欠佳,这是怎么了?”
沈寰暗自生气,连龚红也懒得理,她瞥了瞥嘴,坐到沈寰身边。
待主子们全都落座,田光开始张罗着下人布菜,上鸡汤时一小丫鬟许是因为紧张,端到沈寰面前手一滑,那滚烫的鸡汤溢了些出来,洒在桌上,虽没有溅到沈寰身上,他却立即站了起来,一拍桌,怒道:“一碗鸡汤都端不稳,平日里是做什么吃的?”
那小丫鬟一抬头,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来讨饶:“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田光一看,那丫头竟然是达礼,一时间也有些慌乱。
沈寰本就心情烦躁,这会儿更是借机大发脾气,朝沈绣姑说:“哪里找来这般笨手笨脚的蠢东西?绣姑,把人拖下去打几个板子,也算长长记性。”
打板子,已然是沈家家规中极为严厉的一条了,若非是府上下人犯了大错否则不会轻易使用,现如今只仅仅因为达礼撒了一碗鸡汤便动用,于情于理都是不合。
对面龚红并未出声制止,只添油加醋地说:“寰郎所言极是,这般不小心,若不好好吃些教训今后只会一犯再犯。”
宋庭霜瞧她一眼,见那跪在地上的丫鬟已经吓得不行了,朝沈寰道:“老爷慎重,这丫鬟做了错事自是该罚,只是错不知此。”
沈寰不耐道:“怎么,现如今我连管教府上下人的权利都没有了?你这主母当真好威风啊。”
此话讽刺意味十足,沈寰当着众人面这般同发妻宋庭霜说话已是十分不妥,秦颖若听了抬头望了望身边龚红,沈其章兄妹几人也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只埋头继续吃饭,龚红此时也乐得当个看戏的 ,由得宋庭霜来收拾这烂摊子。
宋庭霜不急不缓地道:“老爷自有管教下人的权利,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是家家主子都凭着自身心情来任意处置奴才,长此以往,家规何在?下人们又怎能忠心侍主,且这般事情传到外人眼中,也会有损老爷清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