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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素衣道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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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笙观憾云阁
青烟袅袅，久久不散。
屋外，排了长长的队，都是来上香求卦的善男信女。
不时还传来窃窃私语——
“你可是来求笙雪道长算卦的？”
“没错没错，笙雪道长精通道术，算卦更是一绝。”
“可惜她算卦只凭眼缘，一日只算三卦。”
“是了，我求了几日都没求到......”
听到这，一位布衣大娘瞪大眼睛：“那今日算到第几卦了？我还想替我儿子算算仕途呢。”
“第二卦，你还有机会。”旁边的人回应道。
正说着，前面的年轻女人进了房间。
随即，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年轻道童挡在前方，声音清脆：“今日三人已满，来看笙雪道长卦的施主们请回吧。”
“什么？”大娘的脸色有些难看，她排了一天的队，没想到连笙雪道长的面都见不到。
刚想发作，又看见周围静谧庄重的环境，还是忍了下来。罢了，下次再来吧！
这么想的明显不再少数，许多人来了数次都被拒之门外，喋喋不休地退到阁楼外。
方才那位年轻女人推门进去，鼻尖嗅到一阵清冽的檀香。
她抬眸一看，终于见到那位传闻中的笙雪道长。
那是位容貌出色的女道长，素衣玉面，肤白胜雪。
女道长的娥眉淡扫，樱桃小口轻轻抿着，不点自红。这般绝色，若不是她眉宇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淡雅，女人都要以为这是哪里来的美娇娘。
女人看的出神，那人忽然抬起双眸。
那双眼眸，双瞳剪水，微微上扬的弧形，透着不容亵渎的圣洁坦荡。
“道长好。”对上这样一双眼睛，女人怔了怔，垂下眸去，声音婉转轻柔。
商雪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求何物？”
“求姻缘。”女人咬咬唇，面容露出几分羞怯。
商雪没说话，这次，她拿出红纸和铜钱，圆润的钱币在红色的纸身翻转，最终被她一双小手握于掌心。
“道长，怎么样？”女人见她不说话，急急地盯着商雪手中的东西。
卦象在她心中交汇，千丝万缕形成答案。
商雪看了她一眼：“你且安心吧，是观卦，往后的姻缘定会幸福美满的。”
“真的？！谢谢道长！”女子听见这句话，喜极而泣。
她来浮笙观求了整整七天，终于得到一个如此美好答案，怎能不开心？
商雪看着她那灿烂的笑容，抿唇不语。
许是从小修道，关于红尘俗世，她向来是缺少感知的。现在看见女子因为姻缘而哭泣，她心头也是平静无波。
书上说：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她不懂，为何世人还会一头扎进去。
*
浮笙观坐落在蔚山深处，常年雾气缭绕，是修行圣地。
送完了今日最后一位有缘客，商雪来到后山。
她平素冥想之际，最喜欢这块地方，清净舒适，闭上眼能感百物生长。
这会，商雪照例打坐。闭眼，她进入冥想境界。
周围都是风声，卷起叶落、碰到花开。
忽然，商雪闻到一阵淡淡的异香。
紧接着声音开始发生改变，她听见脚步声，还有汹涌而来的杀气。
她赶紧睁开眼睛。
入目，是无尽的黑。
商雪感觉到周围漆黑的环境和汹涌而来的人。
一把锋利的剑从远方来，商雪微微侧身，那剑从她的脖颈处错开，仿佛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割破她的喉咙。
三个人，个个杀招，是想致她于死地！
商雪的眸光深沉下去，她没有时间反应当下的情况，只能先躲避这些人地攻击。
她自小修行，按常理来说，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
可现在，她发觉这具身体虽然筋骨极佳，丹田却没有几分内力。
这不是她的身体。
得知这个事实，商雪难得蹙起眉头。
她不明白，上一刻她还在冥想，下一刻为何变成了别人。
好在，她的感知能力尤其灵敏。
在这黑暗的环境中，商雪能很快的辨别那三个人的位置。
起初，商雪总是能绕开三个人的攻击，后来，她摸到藏在鞋里的匕首。
道家武术，最擅长以气发力，借力打力。如今她没了内力，只能以柔克刚，使点巧劲。
想到这，商雪沉住气息。
她待在角落，看准时机，匕首势如破竹，划破其中一人的脚筋。
“啊！”鲜血喷涌，那人当下叫出了声。
一人乱，其余的两人顿时方了阵脚。
他们环顾四周，还没来得及反应，商雪已经从后面绕过来。
她手中，是从受伤那人手里捡来的剑。
道家的剑术，千变万化，商雪用的最顺手的便是太极剑法。
太极剑动作刚柔并置，活跃不轻浮，她翻身一跃，剑身犹如长蛇飞舞。
那两人吃了一惊，连招抵挡。
但是这样的剑法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一个轮回，剩下的两人已被商雪全部制服。
可惜，商雪还没来得及追问，一段记忆忽然传进脑海中，逼得她头痛欲裂。
她手上剑身一抖，掉在地上，只能被迫接受着记忆的讯息。
随着记忆深入，商雪往常万年不变的面容，再次出现一丝松动。
这是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商雪，与她同名同姓。
女子出生在富贾之家，从小衣食无忧。
因为儿时被萧南王韩君赐从悍匪手中救下，对他心生爱慕。
为了追随他，乔装进了军营，从此踏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如今，阙玉的士兵无人不识商雪，他是韩君赐的军师，惊才艳绝、胆识过人。
曾经凭一己之力救下孤城百姓，绝处逢生；曾经替韩君赐挡下三剑，成为生死之交。
商雪默默的观察这位女子的命途，她的凡生卦象从未出错过，这人命里福瑞，应当富贵一生。
但不知为何，她的福田中硬生生被划了一道，气运改写，整个人都衰败下去——
现在这样九死一生的局面，女子都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好在每次，她都能靠着那点仅剩的气运逃过一劫。
但这次......命格里，女子的气运已尽，明显是将死之际。
这与她来到这具身体，有什么关联么？
商雪沉浸在记忆里。
她并不知道，此时那两个被她制服的死士已经挣脱束缚，再次朝她袭来。
锋利的匕首像她逼近，刃如秋霜、寒光透亮。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劲风拂来，蓬勃的气力阻碍了死士的动作。
下一刻，一把宝剑盘旋而来，在空中脱鞘而出，那两名死士已经轰然倒地。
剑鸣声清亮浩荡，把商雪从记忆里唤醒。
她睁开眼睛，听见一阵低沉温润的嗓音：“你没事吧。”
说罢，原本漆黑的帐篷燃起星星灯火。
那个男人身着玄色绣花锦袍站在她身边，烛光的橘色光晕洒在他的身上，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他笔挺俊美的脸颊上，投下一圈淡淡的余晖，柔和得不像话：“你刚才怎么站在原地不动？”
商雪认得他，那是韩君赐。
十三岁，他领兵南下，骁勇善战、颖悟绝伦，一举歼灭桑国反贼，拿下萧南大将军称号。
十年间，他战功赫赫，屡战屡胜，只要是他出兵就没有打不赢的仗，又被百姓成为战神。
这样的天之骄子，亦是从前商雪的心上人。
她的眸光微动，似乎发现了被忽略的关键。
没错，商雪的气运衰败，就是从遇见韩君赐开始的。
只要和他在一起，她的死局就不曾断过。
“商雪？”见她定定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韩君赐的眸光流转，有些意外。
“没事。”商雪垂眸，敛下里面的深意：“我只是没注意。”
方才终究是她的猜测，真相是不是如此，她还需要替韩君赐算了凡生卦才知晓。
好在韩君赐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个点，他的眼神移到那些死士的尸体上：“是蛮族的人。”
他们和蛮族的这场战役，持续了两个月。荒漠的将士们伤残无数，损失惨重。
这已经是蛮族的第二次刺杀。
第一次，商雪身受重伤，差点送命。
没想到第二次，他们还奔着他去的。
想到上次商雪受的伤，韩君赐仍旧心有余悸。
“去外头说吧，这里的痕迹需要清理一下。”商雪没接话，她心里念着还未算出来的凡生卦。
“好。”韩君赐点头，往营帐外面走。
傍晚的大漠异常寒冷，将士们在戈壁下面安营扎寨，一圈一圈的火堆，将长夜燃尽。
外头是血气方刚站成阵列的将士，个个手拿兵器等候。
看见营帐里出来的人，他们垂下头，语气尊敬热烈：“参见萧南王！参见商军师！”
韩君赐以眸光回应，然后招招手：“谭邱。”
上前来的，是年轻的统领，身材魁梧，面相忠厚：“末将在。”
韩君赐：“最近都刺客太过猖獗，你一定要彻查此事。”
谭邱弓手退下：“是，末将领命。”
商雪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眼睛看向远方。
这里是阙玉国的边境地带，离浮笙观甚远。如果现在的她在这具身体里，那她的身体又怎么样了呢？
“商雪，你在想什么？”
再回神，商雪看见带着淡淡笑意的韩君赐，他的眼眸深邃，隐隐透着几缕担忧。
敏锐于韩君赐，早已发觉她接二连三的不对劲。
商雪抿唇不语。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这件事太过离奇。就算她说她不是这具身体的商雪，估计也没人会相信她。
“我在想刚才那些刺客。”她换了个方向回答：“刚才他们潜入营帐，招招都想置我于死地，明显是有备而来。”
上次遇刺的事情她有记忆，那次受伤后，不仅加大了兵力，就连营帐也是调换了位置。那些蛮族潜伏进来就不容易，还能再次摸索到她所处的地方，就像是有什么指引一般。
“你怀疑有内奸？”韩君赐的眸光暗下去。
“有这个可能。”商雪看他一眼：“看你的反应，是不是有怀疑的对象了。”
“若是有，岂会有第二次。”韩君赐勾唇一笑：“我还指望着军师来给我指点迷津呢。”
“我？”商雪目光流转，顺着韩君赐的话接下去：“可以啊，从前我学过一点算卦，要不来算算？”
“你会这个？”韩君赐：“我怎么从未听你说过。”
“我不过学了点皮毛而已。”商雪说：“献丑了。”
韩君赐饶有兴致的打量她：“好啊，怎么算？”
商雪伸出手：“有没有铜钱，给我一枚。”
于是韩君赐便摸出一枚铜钱递给她。
商雪接过铜钱，握在掌心，上面能感受到属于韩君赐的气息。
她闭上眼，凡生卦象里，韩君赐的命格逐渐清晰。
此人的命格凶险，一定会经历穷极险境。
但他生来不凡，有祥瑞护体，是大福之相。
气运磅礴，便可以转运。
商雪可以确定，原身的福瑞之气就是被他息数转去，落得霉运缠身的惨景。
风轻轻吹，商雪睁开眼睛。
韩君赐仍站在她身边，可商雪的心情却已经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
这样的命格，她没有见过，却曾在古书上听过。
肉胎灵骨，可转运辟邪，护主平安。
有这等命格的人，非常适合修道，悟性不错，还能成仙。
但是，这样的人向来缺少红尘线的。
因为靠他越近的人，越会被转运反噬。
甚至，会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