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响》Gadabout

2、第二章

　　这是哪里？
　　楚瞑头脑昏沉，感觉自己似乎漂浮在太空之中，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枪声与爆炸声，间或夹杂着虫族的尖啸。他的大脑内骤然响起尖锐嗡鸣，迫使他睁开眼。
　　是战场，星际战争的战场。
　　“这是我的记忆。”楚瞑一瞬间做出判断。他冷眼旁观彼时坐在机甲中战斗的自己，觉得陌生又熟悉。尼德霍格漆黑的身影在战场中穿梭，如同刺客一般，不断闪现在敌人眼前。一架银色的机甲跟在他身后，为他掩护。
　　那是他曾经的副官，也是副骑士长——艾伦。他们曾是最默契的战友，令敌人闻风丧胆。
　　楚瞑缓缓闭上了眼，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
　　战斗的声音逐渐平息，楚瞑心知肚明，他们赢了。星际战争落下帷幕，虫族死的死伤的伤，短时间内不会再侵犯他们的位面了。然而图灵与伊甸的战争即将打响，三年战争开始。
　　枪声由低渐高，炮火划过的光亮烧灼着人的视网膜，哪怕是闭着眼的楚瞑，也感觉眼前一片猩红。他睁开眼，发觉自己漂浮于中庭之树的上方。
　　“中庭保卫战，”楚瞑一目了然，“我的终点要来了。”
　　尼德霍格的身影停滞在半空之中，残破不堪，全身布满了炮火与子弹的创伤。
　　楚瞑凝望着自己的机甲，恍惚间自己似乎又穿越时空，与尼德霍格并肩作战。他回想着当时的状况：坐在机甲之内的自己应该是精神力即将耗尽，双手因脱力而不断颤抖，狭小的操作舱里充满了信息素的味道。
　　发情期。
　　有人偷换了他的抑制剂。
　　楚瞑再次目睹他最信任的副官将长枪插入尼德霍格的运转枢纽，然后在通讯频道中悲怆宣布他的战死。楚瞑看着尼德霍格弹出救生舱，不无遗憾地想：“我怎么就信任了这么个人渣。”
　　他注视着救生舱坠入中庭，如流星般向镜海的方向划落。在他身后，尼德霍格暗金色的双眼因动力核彻底破坏而逐渐黯淡。
　　骤然，他感觉像是有人在脑内敲钟，整个灵魂都在震荡。坠落的救生舱猛然发出一道暖金色的射线，将他紧紧拽向其中。当灵魂撞入救生舱的一刻，楚瞑陷入昏迷。
　　在他视线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听到了尼德霍格低沉的机械声。
　　“您该醒来了，主人。”

　　现实中。
　　威尔森猛然惊醒，迅速翻身而起。周围的光子早已散去，只留下一个不知何时被开启的休眠舱。他举起枪，如同野兽捕猎般蓄势待发。
　　“是楚瞑！”他有些惶恐地想。
　　伊甸并不像图灵存在性别歧视，那里的Omega也能接受正统的军事训练，而不是像图灵的Omega一样被当作娇花。如果说伊甸Omega圣骑士的战斗力是巨蟒，那么楚瞑的战斗力简直堪称恶龙。天知道刚才他在精神域的祭坛上看到楚瞑的身影有多么惊慌！
　　空气中属于Omega的信息素味道越来越浓郁，搞得威尔森有些蠢蠢欲动。其实这也是伊甸的Omega圣骑士们的一种战斗方式，用信息素引诱敌人，在出其不意地刺杀，但是手段实在是不怎么光彩。
　　“您判断失误了,主人。”薄暮地声音链接到威尔森的精神域，“这不是休眠舱，是救生舱。”
　　“我的问题，”威尔森没好气地回复，“所以你为什么不从我的空间钮中出来保护你可怜的主人？”
　　“是圣域，”薄暮的声音透着些绝望，“救生舱里的生物自带圣域，它在排斥机甲的存在，我出不来。”
　　威尔森没想到楚瞑会受到神明如此高度的认可。圣域作为人类所能接受的最高等级祝福之一，古往今来拥有的人寥寥无几。它能保护持有者在濒死时刻不受热武器伤害，也能加快伤口的复原。
　　救生舱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威尔森硬着头皮缓慢靠近。

　　楚瞑醒了。他扶着弹开的舱盖缓慢坐起，长期处于低氧环境下的大脑运转缓慢。
　　“咔哒。”
　　枪栓拉响的声音，他认得。坚硬的枪口抵着他的后脑，他闻到了属于Alpha的辛辣而又富有侵略性的信息素味儿。
　　“不好意思，”威尔森咧开嘴角，“圣骑士长还是识相一点把手举起来比较好。”
　　而在精神域里，威尔森向薄暮抱怨：“我实在是谨慎过头了，百年前的死人刚从地狱爬回来，怎么可能有力气和一个Alpha动手。”
　　见楚瞑把手举起，威尔森快速搜索了一番，并没有发现能造成威胁的武器。他放下枪，转而用手铐将楚瞑的双手束缚在背后：“请吧，楚瞑先生。”
　　伴随着楚瞑的醒来，圣域逐渐消散。威尔森召唤出薄暮，将楚瞑押进舱内，准备返航寻找自己的副官。
　　楚瞑看着威尔森对着控制屏操作，感到一阵陌生。这个机甲的驾驶舱相对于他的而言太大了，也多了许多他没见过的操纵键。楚瞑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了些打算。
　　“现在是星历哪年？”楚瞑突然出声。
　　“2103年，尊敬的骑士长，”威尔森回过头，瞟了一眼缩在角落的楚瞑，“你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但是不用担心，你的尊容印在了教科书上，图灵的每个人都认识你。”
　　“他在警告我不要动逃跑的心思，”楚瞑了然，“他在警告我。但时间竟然过去了近百年。”
　　“当然，你也不用太担心，图灵不会虐待俘虏。”威尔森见楚瞑没了动静，转过身去，没太放在心上。图灵长久以来对Omega的歧视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而忽略了身后楚瞑的变化。
　　当他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楚瞑用手铐死死勒住了脖子。
　　变动发生在瞬息之间，无论如何威尔森也想不到，为何一个僵直了百年的Omega还会拥有如此高的战斗力。
　　“打一棒子给个枣，你倒是拿手，”纵然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让楚瞑暂时忽略了身体的疲惫，但他仍有些气喘，“图灵实在是太小看伊甸的Omega了，你们在这上吃的亏还不够多吗？”
　　威尔森在一瞬间的紧张过后又放松下来。他感受到勒在脖子上的力气正在悄然流失，也许这个Omega此时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强大。他试探着挣动了一下，却换来了更加用力的绞杀。
　　“还不是时候。”威尔森心想。但是勒在他颈部的金属链实在是太紧了，让他有些轻微的窒息感。出于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 Alpha的信息素开始不受控制地分泌，密闭的空间里悄无声息地被威士忌地味道填满。
　　楚瞑感到一阵眩晕，身体开始快速脱力，腰部酸软，颈后的腺体不受控制地红肿发涨，向外散发着属于Omega的味道。
　　是乌木沉香的味道。楚瞑意识到，他被Alpha的信息素刺激得发情了。
　　恍惚间，他似乎感觉到威尔森挣脱开了勒在脖子上的金属链，反手将他的双手举起，锁在头顶。Alpha的气味突然炸裂在他的身后。楚瞑能感觉到威尔森用指尖摩挲着他脆弱的而又肿胀的腺体，而后又仿佛在确认什么一般将鼻尖凑了过来，细细地嗅着他的味道。
　　威尔森难以自制地不断嗅着楚瞑的味道。不知为何，这个Omega的味道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疯了一般想要靠近，想要把他藏起来据为己有。他做过专门对抗Omega信息素的训练，相信楚瞑也受过针对Alpha信息素的训练。没有道理两个人初次见面就引发情热。
　　是百分百的信息素匹配。相比于意识模糊的楚瞑，尚且保留一丝理智的威尔森从记忆中搜寻出答案。他嘲讽地想，被伊甸尊为战神的人也终究难逃在Alpha身下承欢的命运。他猛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刻骨铭心的黑暗回忆与驾驶舱内纠缠的信息素令他骤然失去理智，属于Alpha的掠夺天性瞬间达到顶峰。
　　不顾楚瞑的挣扎，威尔森的犬齿毫不留情地刺入柔软的腺体，他赤红着双眼，将信息素注入其中。
　　标记他、占有他。
　　冰冷的声音从威尔森的心底升起。
　　这是你的命运，该死的命运。

　　Omega的发情期总是漫长而又磨人。当楚瞑从无限制的索取中恢复神智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他挣扎着从地上坐起，顿时感到一阵酸痛。颈后被过度撕咬的腺体更是不堪入目，楚瞑缓慢回忆着过程，顿觉遍体生寒——那个该死的Alpha几乎是以要咬下他腺体的架势标记他。
　　既来之则安之，楚瞑对于自己被标记一事并没有太过在意——也许换成伊甸别的Omega会当场自杀。然而他却非常平静无论是对自己要和一个不认识的Alpha绑定一生，还是自己落入敌国阵营。长年累月的杀伐与政坛上的尔虞我诈让他形成了与伊甸信仰格格不入的价值观。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楚瞑呆坐了一会，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他想翻身而起，然而腰腹部酸痛的肌肉令他失去行动能力。楚瞑倒吸一口凉气，又坐了回去。
　　猛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将手捂在腹部：“我不会怀孕吧！”天知道，他最烦小孩！有Alpha可以，有小孩绝对不行！
　　“等到了图灵安定下来，一定要查查。”楚瞑暗自思索，“那里的Omega虽然地位低，但好歹人身安全有保障，总比我现在回到伊甸诈尸强。”
　　背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刚刚经历完标记的楚瞑瞬间就判断出来这是那个Alpha。他转过头去，看见那个高壮的男人向他走来。
　　男人有着明显的图灵贵族的外貌：金色的头发与红色的瞳孔。但他的面孔又比普通的贵族更引人注目些，他的金发更加耀眼，虹膜的颜色也更浓郁清透，像完美无瑕的红宝石。
　　楚瞑眯了眯眼，肯定道：“你有图灵的王室血统。”
　　威尔森也不惊讶，手里拎着营养剂走上前去，大方承认：“家母是公主。”
　　一个Omega公主......楚瞑都能猜到这惨不忍睹的结局。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报上你的名来，小孩儿，我可不希望每次都用\'该死的Alpha\'称呼你。”
　　威尔森愣了愣，没想到楚瞑被标记了还能这么嚣张。但他面上不显，只是走上前去半蹲下来，平视着楚瞑：
　　“威尔森·奥古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