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中梦》一捧微尘

97、危在旦夕

　　皇宫大内，福宁殿~

　　赵璟坐在向太后的榻前，看着短短数日，却已风烛残年的老人，心下也是无尽的感伤。毕竟上一世，她至少要在宣和三年的年末才病故，这一生却生生提前了数月，这其中若说没有上一回自己进宫与她的对峙之因，也是不可能的。

　　向太后皱巴巴的手，卸下了华丽的首饰，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垂暮老者，她颤颤巍巍地想要伸过来触碰一下赵璟的手，却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见状，赵璟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有一丝动容，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主动伸过去，握住了这个曾是自己母亲的手。

　　向太后很是惊喜，激动地一时竟有些喘不过气来，赵璟低声道：“您有什么话，想与臣……想与儿子说的？”

　　见赵璟虽然别扭，却也愿意为了自己放下那些旧日恩怨，软声说话，她不禁湿润了眼眶，嘶哑低沉地喃喃道：“璟哥儿~是母亲，对不起你。从前，做了太多的错事，对不住太多人，可唯独你，我是真心的，我是真的拿你当亲生儿子教养的……”

　　“咳咳咳~~~”因为要说的话太多，又说不快，心里着急，便又咳嗽了起来。

　　赵璟拿起一旁小几上的水，亲自给她喂下，待缓了口气，向太后才又慢慢道：“说出来，你也不可能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那么小小一团，眼睛生的圆滚滚，黑亮亮的，哈哈~比现在可爱多了。你就那样看着我，我抱你，你就冲我笑，奶嬷嬷抱走你你就哭，一看到我又笑。”

　　她失声笑了，眼角滑落一行滚烫的泪水，道：“我想，可能你就是上天赐给我的孩子，我们才应该是母子，母子连心啊。那时候你一生病，我这心就揪着疼，只有亲自守着你，看着你好了，才能放心。”

　　向太后抬眼又看了一下神色微微动容的赵璟，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释然道：“母亲说这些，并非想求得你的原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过去的仇怨是真的，但咱们母子两的感情是真的。母亲从未想过要害你，从未……”

　　赵璟看向她，虽有微微动容，眼里却还是淡如止水。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儿子知道，儿子已经不恨您了。”

　　听到这一句，向太后方才的回光返照仿佛昙花一现，她终于释怀了，她得到了这辈子最大的谅解，她安静地闭上了双眼，好像一个慈祥的老人，沉沉睡去。

　　“咚——咚——咚——”鸣钟十二响，钦圣宪肃太后逝世，举国大丧。

　　福宁殿正哀声一片，赵佶领着众皇室宗亲开始准备在福宁殿的大殿守灵。

　　与此同时，一个低眉顺目的小内侍慌慌张张地从侧门悄悄混了进来。此时各宫的妃嫔公主早就在内殿里跪着了，外殿都是皇子还有一些成了年早就搬出宫的皇子宗亲，还有诰命内妇们也纷纷闻讯从宫外赶来。

　　人一时有些多，所以这个小内侍并不起眼。他悄悄地往在最前列且最内侧的赵璟靠近，赵璟敏锐的察觉有人逼近，一回头见是这个人，便立即不动声色地缓缓退到一旁的角落里，问道：“出了什么事？”

　　因为这个小内侍是自己人，是他安插在向太后身边的人，虽然一直在外间侍候，但是却是他手里安置在福宁殿最大的暗桩，他敢冒此大险暴露自己，也要前来禀报，那一定是宫外出了天大的事，清风他们进不来，才会启用他传信。

　　那小内侍简明扼要地道：“公子坠楼，请速归！”

　　闻言，赵璟大惊失色，什么也不顾了，大步流星地就往外冲，完全不在意四周人投来的奇异目光，更是不会注意到身后有一双森然冷冽的双眸。

　　飞速出了皇宫大门，只见沈三与隐三、隐四、隐八等人，竟齐齐候在宣德楼门口，赵璟牵过沈三手里的马，急问道：“江策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全都在这里？”

　　沈三安慰道：“你先冷静，听我说……”

　　“我没法儿冷静，快说！”赵璟一边飞身上马，一边怒吼道。

　　突然隐八绝望地哭道：“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坠到一楼了，地上全是血，他们身上脸上也全是血，隐七几乎没有呼吸了……”

　　听到这里，赵璟握住缰绳的手早已渗出了冷汗，他再也等不及隐八抽抽泣泣地说完后面的话，立刻一扬马鞭，策马疾驰往樊楼奔去。

　　沈三也立刻翻身上马，紧随其后，他高声喊道：“宋问在那儿，你别太担心！”

　　此刻的赵璟是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飞奔在御街上，对一切都视若无睹。好在已入深夜，街道的人群基本散尽，皇城又刚刚敲响丧钟，即便是热闹的茶楼酒肆，这会儿也是急急忙忙地换上一片素缟，无人敢在街边喧闹。

　　他冲进了樊楼，看见大厅正中央一处的满目狼藉，还有那一滩鲜红刺目的血迹，赵璟感觉自己心脏瞬间骤停。

　　清风站在二楼高呼一声：“主子！”

　　这一声，让他暂时回过神，抬头向上望，又不经意瞥到右侧楼梯口已经破碎稀烂的轮椅残骸，顿时急火攻心，一阵腥甜涌出，从他的嘴角滑落。

　　清风疾步从左侧的楼梯走下来，见状惊道：“主子！江策……”

　　话还没说出口，赵璟身形险些没站稳，好在紧随其后的沈义伦赶了过来，一下扶住了几乎摇摇欲坠的赵璟，沈义伦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通身发寒，如坠冰潭。

　　突然，清风猛地一拍自己的嘴，指着地上那一大滩血迹，急道：“我嘴笨，不会说话，您别急，江策没事，那是隐七的血，宋问已经在全力抢救了。”

　　闻言，赵璟这才稳住几乎暴乱的气息，重重地舒了口气。一边大跨步朝着楼梯走，一边厉声问道：“他们在哪儿，还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清风领着他们朝二楼吴应则安排的包厢走，尽量言简意赅地描述道：“具体的细枝末节要等宋问空了才知道，那时候楼顶只有江公子、隐七和宋问三人在。我只知道，宋问说，当时隐七进屋去给他倒水，江公子的轮椅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猛地往后滑，他在另一边楼梯根本来不及抓住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坐在轮椅上往后滚下了楼梯，还没到四楼江公子就被震飞了出去，然后直直的坠落。听到他的惊呼，下一瞬，隐七就从屋里飞奔而出，眼睛都没眨地就径直跳了下去。”

　　清风顿了顿，看了眼赵璟的脸色，沉声道：“是隐七抓住了江公子，用自身给他当肉垫，才勉强保住了江公子的命。”

　　他们正走到包厢门口，赵璟推开门的手一顿，问道：“那……隐七怎么样了？”

　　清风垂下眼眸，道：“宋问在全力抢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随后他们一齐进了包厢，外间站了好几个人，韩攸宁、吴应则、吴聪和隐五、隐六他们都围在外面焦头烂额、担忧不已，见赵璟进来，吴应则连忙道：“王爷，哎呦~这可怎么是好？简直要了我的命啊！”

　　韩攸宁急道：“江策他们在里面。”

　　赵璟也顾不上其他人，径直走了进去，清风和沈义伦留在了屋外。

　　一进里间，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压抑的赵璟喘不过气来，即便他知道这可能并非江策的血，但这种逼近死亡的气息还是让他无法呼吸。

　　屋内并排支棱了两张床榻，小七与江策一左一右地躺在那里，安静的仿佛两具冰冷的尸体。

　　宋问头也没抬地在替小七施针，时安一边抽抽咽咽地，一边替江策擦拭着面上的血迹。

　　赵璟并未开口多问，他知道宋问一旦聚精会神的专注救人时，一定是遇到了连他都有可能无法从阎王手里抢救回来的伤患时才会如此神情。

　　里屋寂静的针落可闻，他缓缓走到江策的身边，手仍然微微发抖地去触摸那张比先前更加苍白如纸的脸。当手指间切实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宋问整整忙活了两个时辰，才满头是汗地扶着腰，站起身，对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时地赵璟道：“我尽力了！”

　　听到这话，众人皆是一滞，外间的隐五隐六也不顾尊卑地就冲了进来。

　　只听宋问哀叹道：“哎~这小子也真是对主子太衷心了，简直不要命，那么高，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就拼了命地往下跳！不摔个四肢残疾，五脏六腑俱损才怪。不过，这口气算是吊住了，能不能活，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赵璟道：“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他的命！”

　　宋问收拾着他的银针，又拿出了纸笔在书写方子：“我开一副续命的方子，你们谁赶紧去给他抓药，按照上面说的煎好了赶紧送过来！我好继续给他治全身上下的骨折和外伤。”

　　隐六忙道：“我去！”接过方子，立马飞奔出去，片刻不敢耽误。

　　随后宋问正开始准备着手解开小七满身血污的衣服，抬头望见屏风外巴望的众人，没好气道：“都围在这儿干嘛？打扰我行医进度吗？还有你，一个大姑娘，快出去，想看男人身体外面有小倌馆。”

　　韩攸宁知道是在说自己，顿时又羞又恼，一气之下转身就跑了出去。其余几人也不再好意思扒在外面观望，纷纷退了出去。

　　唯独清风和沈三还留在外间，清风上前一步对赵璟躬身道：“方才来的时候，徐来就第一时间让隐一隐二他们带人把整座樊楼包围了，当时滞留在楼里的所有客人现下也都分批次被留在每一层。我和徐来上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觉得事有蹊跷，但动静闹这么大，又差点儿闹出人命，所以徐来已经派人前往开封府衙报案了。”

　　赵璟颔首，问道：“徐来在哪儿？”

　　清风回道：“他此刻正在三楼一一询问楼里所有的客人。”

　　赵璟道：“好，一定仔细盘查，一个都不许轻易放过，有什么立即汇报给我。另外，沈三……”

　　“好了，我知道，我去，外面的所有事你都别担心，都不需要你露面，你就安心待在这儿。”沈义伦无需赵璟多言，立即心领神会地递来一个安慰的眼神，便转身出去了。

　　恰好这时，江策突然全身抽搐，冷汗直冒，猛烈地咳了几下，竟口吐黑血起来。

　　宋问正在给隐七处理伤口，听到动静，立马转过身到江策的榻边，喊道：“抓住他！”

　　赵璟和时安一上一下立刻抓住江策不断抽搐的手脚，宋问一手握住江策的腕脉，一手扒开他两只眼皮，仔细观察。

　　赵璟急道：“怎么了？为何会这样？”

　　半晌，宋问拿出包里的银针，在江策嘴角渗出的血迹试了一下，银针瞬间蹿起乌黑，宋问错愕道：“他中毒了？！”

　　“什么？！”赵璟大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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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敲丧钟多少下这个不要太较真，这个没查到资料，囧~随意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