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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大相国寺祈福 ...

  •   正月初四,汴京的百姓们终于迎来宣和三年的第一个明媚冬日。

      大地被暖阳笼罩,堆积在道路两旁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没有阳光照射的地方总是阴暗潮湿且寒冷异常。

      吴应则独自一人行在回家的路上,这是他失魂落魄的第三日了。自从正月初二的清晨被沈义伦掳去苍琼别苑,他就一直如此。他不知道,江策已经病到了这种地步,他以为那孩子都好了。当年离开汴京时,也不至于这般严重,如今……一想到这里他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愧疚,再次如同野蛮生长的藤蔓整个铺开,笼罩住自己,让他无法呼吸。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走到一个杳无人烟的巷子拐角时,一个身影忽然出现。

      吴应则顿住脚步,抬起头,错愕地瞪大双眼,颤声道:“你……你是?”

      只见那人戴着一个狰狞面具,如看蝼蚁一般傲然睥睨着颤抖不已的吴应则,声音极致低沉道:“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

      另一边,赵璟奉皇命带领耶律淳前往大相国寺烧香祈福。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大辽使臣的驿馆出发,引得沿街百姓们纷纷张望。

      因为仍在年中,遂还没有到沿街商铺开市的日子,大街上虽有来往驻足的行人,却不影响出行的队伍。百姓们也就是图个新鲜,毕竟谁都没见过辽国的王爷是个什么模样,更何况是这样千载难逢的奇观,纷纷好奇于这个异国王爷同盛名远播的端王相比,谁高谁下。

      闲来无事的小娘子们也爱八卦这等风月雅趣,个个都打扮精致掩着面,躲在家人婢女的身后窃窃私语:

      “你们看,那个穿契丹服饰,披着黑色斗篷的就是辽国的秦晋王。”
      “是啊,他生的好英俊!我还以为契丹人都是青面獠牙的粗犷汉子呢!”
      “可不是吗?”
      “不过他很有男子气概,身形高大健硕,五官轮廓分明,是与我大宋男儿不同的气质~”
      “嘻嘻嘻~小娘子们又犯花痴了……”

      这时忽然有个轻柔地女子声音,飘然传来,她微微一笑:“我觉得,不及端王十分之一。”

      待众人反应过来,纷纷回头去寻找那声音来源时,却不曾寻到任何身影。

      大辽使节队伍在大宋禁卫军的护送下,终于穿过嬉闹的人群,来到位于汴河大街东边的大相国寺。

      主持大师一早就恭候在山门外,准备迎接这开年来,皇城内的第一位香客。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里面请。”主持大师双掌合十,微微颔首,随即让到一边,抬袖示意他们往里。

      赵璟作揖行礼以示尊敬,耶律淳照例左手置于右肩,行了大辽礼仪。

      二人微微让了主持大师半步,紧随其后,在主持大师的引领下走进了大相国寺。

      寺内香烛摇曳,香味怡人,虽未有其他寻常香客进入,却依旧能瞧出此地香火鼎盛,非一般寺庙可以比拟。

      待他们一路烧香拜佛,行至主殿时,依礼制,大宋陪同的礼部官员和大辽随行的使节们都止步于殿外,需等到二位亲王祈福结束,方能依次入殿为自己祈愿。

      当与众人拉开距离,耶律淳一颗焦躁的心早就迫不及待地低声道:“你们那个神医找到可以替代‘血引’的法子没有?”

      赵璟表面依旧淡定地闭目凝神,双手合十仿佛在认真为大宋祈福,耶律淳见他默不作声,有些耐不住,凑近些急切道:“若是没有,我这里寻到一种‘蛊虫’,虽不是‘血引’却可以一试。只不过……”

      听到这里,赵璟终于缓缓睁开眼,看了一眼依旧在香案旁默默诵经的主持大师,站起身走到香案旁取了两束香,攥成一捆,在莲花香烛上点燃,又走回来,把其中一束递给耶律淳,轻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心隔墙有耳。”

      耶律淳只得老实接过那束香,学着赵璟的样子,虔诚的替大辽祈福,替江策祈福。

      等主持大师念完整段心经,他们这才站起身,一旁等候的小沙弥道:“二位施主,请随我来。”

      今日的全部行程不仅要烧香拜佛、听经念禅,还要沐浴焚香、抄经做功德。众目睽睽之下,赵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寻到与耶律淳单独洽谈的时机。

      佛门净地没有侍奉的婢女小厮,只有几个打好热水,布置好内侍的小沙弥,他们待二人分别进入自己的屋子后,便纷纷退下了。

      赵璟一早就命人安排好了此处,此时四大隐卫分别散布四处坚守岗位,清风从一旁的脚门走出,轻叩了三下赵璟静室的门。片刻后,赵璟便一身素衣布衫堂而皇之的从自己静室走出,来到对面耶律淳的静室。

      此时耶律淳正赤|裸上身从浴桶内出来,见赵璟连门都不敲一下,就这么大步流星地推门走了进来,他仓皇失措地随意扯下悬挂衣架上的布衣素袍裹在腰腹间,一脸惊恐道:“你这人怎么能不敲门就这么直接闯进来啊?!”

      赵璟走进来,淡定如常地落座,给自己倒了一杯桌案上的粗茶,抿了一口,果然还是从前的味道,除了苦涩再无其他。他斜睨了耶律淳一眼,嫌弃道:“你打算就这样与我赤|裸相谈吗?”

      听到他嘲讽的语气,耶律淳微一蹙眉,这才反应过来,穿戴妥当,没好气地走到桌案旁,一屁股坐下,愤愤道:“我不跟你争辩,若不是监视你我的人太多,无孔不入,我也不至于躲在这里任你调侃。”

      赵璟又啜了一口杯中茶,冷声道:“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来调侃你,我只关心你方才所言的‘蛊虫’是何物?有什么用处?现下在哪里?”

      “我也是从黑市的人那里打探来的消息,西域那里有一种类似的蛊虫,也是以吸食人血为生,遇血即食,吃饱了就会从尾部的毒刺上排出去,然后再次吸食。只不过,不同的是,它自身便带有奇毒,若被它的毒刺扎上一下,三日内必定毒发身亡。”耶律淳愁容满面地叙述着,转而看向在一旁沉思的赵璟:“若是如此,能救人吗?”

      闻言,赵璟本来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原本他与宋问已经探讨出尽量控制吸食旁人鲜血的数量,这样尽可能的不至于害了他人性命,但是如今不仅还没有找到与阿策血气相融之人,就连“血引”的代替品也没能全然找到。

      二人沉默良久,赵璟忽然缓缓开口道:“无论如何,那种蛊虫能弄来吗?”

      耶律淳道:“虽然现在是冬天,不过只要出高价那些人什么都愿意弄。只不过从西域那边运过来怎么也要到春天了,小策又还能撑多久呢?”

      赵璟置于膝上的手紧握成拳,凝眉沉声道:“宋问在,续命到今年四月应该没有问题。”

      耶律淳一拍大腿,倏地站起:“那行,我这就去寻人找那只鬼虫子。还有,我明日就得回上京,替我转告小策,就不去与他道别了,以免给他招惹是非。”说罢,兀自转身风风火火地疾步朝外走去。

      赵璟坐在原位,迟迟未动,他心道:如今,最难的还是没有找到与阿策血气相融之人,难道当真要把老师和江策的家人们都请过来吗?若是如此,他很害怕,将来即便是阿策获救,当他得知一切真相,会不会恨我。

      与此同时,苍琼别苑内~

      自从与赵璟长谈后,江策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这些日子更是清楚的了解到从过去到现在,又有多少人在为了他努力奔波,所以他如今的心态也变得积极许多,不再是伪装的强颜欢笑了。毕竟若有生的希望,谁又愿意去死呢,更何况这里还有他最爱的人和这么多关心他的人,他想好好活着。

      这时正在小竹院内晒着太阳的江策,被从门外赶来禀报的时安,吓掉了握在手里的秋梨糖,他最近因为看不见,总是只能靠听,渐渐地不自觉就喜欢高声喊话,所以嗓子使用过度,只能靠这秋梨糖缓解一二。

      时安火急火燎地跑进来,惊呼道:“少爷,少爷,九皇子殿下来了!”

      江策蹙眉,奇道:“九皇子?哪个九皇子?哦~可我与那孩子仅仅一面之缘,并无交集,怎得突然造访?”自从上回康福公主过来表白后,他一直苦恼于该如何清楚果断的拒绝,才不至于伤害了人家姑娘的颜面。毕竟她和平江府的吴心儿不同,虽然都是原主‘年少有为’欠下的桃花债,但康福贵公主之尊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情真意切地大胆表白,令他也不禁叹服。

      还没等江策开完小差,江月便领着九皇子赵构进了小竹院,小七默契地把江策的轮椅转到面向院门的方向。江策循着动静,坐在椅子上顺势作揖行礼道:“参见,九皇子。”

      “江公子不必多礼,冒昧造访,还请你见谅。我就是来……啊?”赵构瞬间愣住,他几步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眼神飘忽的江策,试探性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惊道:“江公子!你?……”

      江策早已感觉到他做的这一系列举动,毕竟每一个这几日来看望自己的人都是相同的步骤,耶律淳如是,韩家兄妹亦如是。随即莞尔一笑,道:“九皇子不必惊讶,在下确实瞎了。”

      “啊?这……”赵构年纪虽小,可却是个极其机灵的孩子,须臾间就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弯弯,他与江策并不相熟,也只是对他年少时的文章略有所闻,感叹此人才华出众,上回见到感觉的确气质非凡,五姐算是给自寻了个好归宿。可如今,他竟成了这副模样,虽然上回见面也是坐在轮椅上,可是却不至于如此面黄肌瘦、形容枯槁,更不至于双目失明。这回他该不该替五姐传话呢?

      江策面对每一个来看望自己的人都是如沐春风般的笑意,他不在意道:“不知,九皇子莅临寒舍有何指教?”

      赵构踌躇半晌,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我本是想去王府找端皇叔的,可是今日是他接待辽国使臣去大相国寺烧香的日子,我便想着不如直接来找你,与你直说来的痛快。”他还是纠结了片刻,深吸口气道:“我过来,本是想询问年前,五姐同你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可是你如今的状况,我……哎呀,不过即便你是残疾了我想五姐也宁愿嫁给你,也不愿嫁给那种人渣。”

      闻言,江策蹙眉,没有接话,则是继续侧耳倾听。

      赵构忿忿不平道:“也不知道官家是怎么想的,竟然同意蔡鞗那个混球上公主!汴京城上下,皇宫内外谁不知道蔡鞗从小到大是如何的混账。他要不是仗着有个能只手遮天、趋炎附势的父亲,早就死八百回了!更何况,他长成那副猪样,肥头大耳的,垂涎着五姐的美貌,还成日在秦楼楚馆拈花惹草,谈吐间更是胸无点墨,真是这汴京最最最恶心的人了。官家真的是猪油蒙了心才选这种人给五姐当驸马!”

      不等赵构再出言不逊,江策立即制止道:“殿下,请慎言!”

      被江策突然的厉声呵斥震慑了一下,即便贵为皇子,赵构到底还是个才十岁左右的半大孩子,瞬间偃旗息鼓,不敢再嘴上义愤填膺。

      “这件事,王爷知晓吗?”江策收敛了严厉,轻声问道。

      赵构急得来回跺脚,叹气道:“哎呀,就是哪哪儿都寻不到端皇叔,我才找到你这儿来的。自从正旦大朝会后结束后,那日下午贵妃娘娘得知了此事便一直在苦苦劝慰官家,可昨日也不知怎得,就连贵妃娘娘也逐渐松口,反倒劝解起五姐来了,五姐得知此事已经哭了整整一天一夜了。我与长乐看不下去,这才没了办法,只能由我出来寻端皇叔,寻你想想办法。”

      “这……”

      可是寻我也无用啊,先不说我是绝无可能迎娶公主,就我现在这副样子,佯装想要上公主,也是毫无可能吧!这些话他自是不能对一个半大孩子,更何况还是一个皇子讲。最好还是等到赵璟回来,与他详谈。约摸连日来,他一直忙碌于为我寻求治病的法子,才成日不见踪影。

      江策思虑良多,这才缓缓道:“殿下,您请先回宫,此事等我与王爷碰面,定会与他好好商量,你让公主殿下先莫要太过消极,说不定官家还能回心转意呢!”

      江策看不见,此时赵构小小的拳头紧紧攥起,他知道,这里面一定还有太子的手笔,皇后娘娘对他们这些嫔妃所生的公主皇子表面和气,背地里一直疯狂打压。尤其是贵妃娘娘所生的皇子公主,自己的亲娘与贵妃娘娘交好,就被百般陷害,弄得他们是敢怒不敢言。

      两年前大皇子被册立为太子之后,好不容消停了一阵,可如今,康福已经及笄,到了出嫁的年纪,那位就又开始出来作妖,联合太师蔡京,把康福嫁给那样一个混账东西,这就是要打贵妃娘娘的脸。此等拙劣行径,真是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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