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中梦》一捧微尘

91、以命换命

　　“二位前辈，赵璟恳请你们告知，当初究竟是如何‘以命换命’，兴许还能再试一次！”赵璟心急火燎地冲进来，二话不说，亲王之尊，就这么跪了下来。

　　云游和德清皆是愕然，恰巧宋问正在此处商议新药，他赶紧走到赵璟身边，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三年前在战场上敌军将领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也没见你跪过。这是怎么了？”

　　只见赵璟抬起头，赤红着眼，恳求道：“请告诉我！”

　　德清迟疑道：“他……都知道了？”

　　赵璟默然垂首，沉声道：“我们没人真正体会过他的感受，也体会不到那种痛苦，我们不该替他做选择，无论生死都应该与他共同面对。”他绝不能再让他独自一人面对死亡！

　　云游无奈道：“此病生而带来，深入骨血，想要治愈，必须彻底拔髓洗血。当初是用最亲近之人的精血做药，配以南疆带回的蛊虫做药引，才将其暂时压制。”他走到德清大师身边，又叹了口气：“可如今，既没有蛊虫做药引，亦没有双亲的精血入药，实在是无法复制此法。”

　　赵璟站起身，疑惑道：“你们是如何确定必须是父母双亲的精血才行？”

　　云游道：“古籍上确实未曾言明‘最亲近之人’，必须是父母双亲，但若非与乌血之人的血气相融，是无法进行换血的，随意找个人换血，不仅救不回那孩子，反而会白白牺牲一个人。”

　　赵璟困惑道：“何为血气相融？”

　　云游迟疑片刻，道：“这……，此事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各中玄机太过玄妙，我至今也未能参悟。不过，我倒是有个可以验证血气相融的法子。”

　　此时德清大师却道：“问题是没有蛊虫了，我去年再次前往南疆，可是当年那个部落早已不复存在，据当地人说，他们已经被其他更强的部落消灭吞并，那种蛊虫也从此绝迹。”

　　宋问好奇地问：“究竟是什么蛊虫，又是如何做的药引？”

　　云游解释道：“那是南疆的一种叫‘血引’的蛊虫，专门吸食活人身上的血液为生。但它有一个奇怪的天性，比起干净健康的鲜血，更好吸食有毒有疾的乌血，若是一只吃饱了干净血液的‘血引’再遇到身怀乌血之人，就会一边吸食乌血，一边把自身干净的血液再注入此人体内。”

　　他思忖了片刻，又道：“遗憾的是一只蛊虫一生只能换血一次，吸食了有毒有疾的乌血，它便自然枯竭而亡。所以这种蛊虫极为稀有，一生只为嗜毒血而活。”

　　宋问大惊，不敢置信地道：“所以，你们当初是用那只蛊虫在江策父母身上吸食了健康的鲜血，然后再换到他身上的吗？”

　　“……”

　　“是。此事有悖天理伦常，更有违人道，若不是……”云游还没说完，就被德清打断：“阿弥陀佛，现如今难就难在，我们一没有‘血引’，二没有合适的人选。”

　　赵璟把这些骇人听闻的消息一一在脑海中梳理，那么如何救阿策的办法，确实万万不能让他知晓，若他知道，依照阿策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同意别人牺牲性命来救自己的。片刻后，他问道：“当年之事，江老太爷可知晓？”

　　德清大师道：“不知详情。”

　　宋问惊恐地看着赵璟：“你想干嘛？你莫不是要把他老人家找来以命换命？他的确是江策最亲近的人了，可是一把年纪了，还是你的师长，你怎么能……”

　　赵璟丝毫不想理会浮想联翩的宋问，再道：“所以，阿策对过去的事豪不知情，他的失忆，是你们用了什么法子吗？”

　　云游震惊，这人可真是太……聪明了。

　　不知道最好，如今也绝不能让他知晓。赵璟苦笑道：“我知道，那日江月并未同我全部说实话，你们究竟在藏着掖着的是什么？若与救他无关，我并不关心，但若那个被隐藏的是救他的关键，我必定要追根究底。”

　　“并非我不愿说，方才救那孩子的办法都如此耸人听闻了，若是让他知道为救自己，父母因他……哎~”云游再次看了眼在一旁双手合十，闭眼念经的德清，无奈地叹道。

　　赵璟已经不再纠结这些，他的心里只有救他一件事。如今按照阿策病情恶化的速度来看，一切已经刻不容缓，他绝不能眼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痛苦的死去。

　　“宋问，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三日内必须找出能代替‘血引’的办法，另外精血之事我会再想办法，届时如何用药，如何施法，还请两位前辈配合宋问。”说完向德清和云游作揖行礼，赵璟转身就走。

　　“诶！诶！你这人，三天！你要我去哪儿找啊？做梦去请教华佗、扁鹊他们老人家吗？”宋问委屈地喊道，见赵璟头也不回，自是知晓他绝非开玩笑，江策的身体情况也确实不能再拖了，只能拱手告辞，回去自己的院子，去那些医经古籍里面再寻一寻，有没有什么可以换血的办法。

　　赵璟疾步走回小竹院，跟在身后的清风一言不发，他明白主子此时内心有多么混乱不安。赵璟蓦地停住，吩咐道：“清风，你去一趟江南……”他又思忖了半晌，道：“不行，来回一趟，按照老师的身体最快也要月余才能到汴京，时间来不及了。”

　　血亲，吴家亦是血亲，对他怎么早没想到，赵璟突然回过身，定睛瞪着清风，急道：“快，你去找沈三，让他去把吴应则找来。”

　　“啊？——是！”清风愣了片刻，连忙应是，飞奔出去。

　　云游既有验证血气是否相融的法子，那寻找精血只需要把人带来，取其部分精血，不就能找出匹配之人。就算没有父母双亲，总归还有一线希望。赵璟心里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又走回了小竹院。

　　此时小竹院内不再围着一堆人，下人们也井然有序地在忙自己的事情，此刻江月从敞开的大门内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瞧见了站在垂花门外的赵璟，江月走过来，行了礼，道：“王爷，少爷这会儿没事了，您可以去看他了。”

　　赵璟诧异地看了江月一眼，又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江策，随即颔首道：“多谢。”便匆匆往里屋进去了。

　　江策已经被安置到他惯常爱用的轮椅上，正抱着一个精致的楠木匣子，静静地坐在那里发呆。听到有人进来，江策问小七：“是王爷来了吗？”

　　赵璟慢慢走过去，蹲下身，凝望着已经双眼无神的江策，尽力掩饰着伤痛，道：“嗯，是我。”

　　江策缓缓举起手里的匣子，似是方才崩溃的人并不是他一般，肆意地笑道：“我也不知道新年该给你准备什么样的礼物才好，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想来想去，之前准备了这个，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小七领着一脸不安的时安默默地退下。

　　赵璟接过她递来的精致楠木匣子，好奇地问道：“里面是什么？”

　　江策微笑：“你打开看看。”

　　赵璟看了半天，哪里都没能找到打开匣子的开口，只是匣子的四面都是可以移动的小方格，每个小方格上都有一个字，他们被打乱的毫无章法，略一看，怎么也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他疑惑道：“这是一个设了机巧的密盒？”

　　江策点点头，有些调皮地说着伤心至极的话：“嗯，你如此聪慧，想来不用我解密，等我死后，迟早有一天也能打开它。里面的东西就当是我来过的痕迹好了，不过若实在解不开，你可不许毁了这个匣子，这也是我精心设计了好久的东西。”

　　赵璟捧着匣子，喉头哽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他死死地盯着江策的脸，仿佛要把人盯穿。

　　江策见他一言不发，叹气道：“嗯~怎么不说话？你可别欺负我眼盲，我知道你在看我。这人啊，一旦哪个地方不好了，别的地方就特别敏感，你信不信，只要你们离我稍近些，我现在就能感觉到你们在做什么。一夜之间，长个本领，倒也不错。”

　　“阿策，你相信我，我是绝不会让你死的。”赵璟坚定道。

　　“可是……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他。这事你是知道的，之前，我不确定你是不是把我当作他的替代品，我难过过，也自卑过，后来我沉浸其中，不敢、也不想戳穿这份微妙的感觉。可现在我也该醒了，所以我想把话说清楚，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他，你不必混淆。所以，说不定我死了，真正的他就回来了。”江策把自己思考过，纠结过千万遍的事情，如今一股脑地全部倾诉出来，她只是想若自己真的死了，他也不必难过，毕竟她不是他。

　　“也许，我说的你未必会信。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爱的人就是你。我不知道十六岁的江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自我前世认识你开始，你就是这样的性子，懂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这个匣子，比如上次做的那个各国风土人情的合集，再比如那碗什么都有的长寿面，还有一堆的小习惯，前世的你有的，今生的你也全都有。”

　　赵璟轻轻握住江策的手，继续道：“起初，你告诉我真相后，我的确也曾怀疑过，是不是因为样貌相同，我产生了错觉，可是我想问，又怎会有两个如此完全相同的人？若如你所言，你是异世来的一缕孤魂，那么只能说，我的前世你也早就来了，我的一生你也早就相伴了。”

　　江策蹙眉，她不敢置信地摇头，这些她竟从未想过，他也从不曾说过，难道真有如此诡异的事吗？苦思了半晌，她又无奈的笑道，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稽之谈，赵璟的重生更是天方夜谭，但是这一切都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她突然开心的哭了，不是那种崩溃的难过，而是高兴，哭得像个孩子，鼻涕眼泪直流……

　　赵璟毫不嫌弃地亲手替她擦拭着鼻涕和泪水，而后站起身，把他紧紧拥在怀里，温柔道：“阿策，我不在乎你是男或是女，我甚至不在意你是不是这副样貌，我爱的自始至终只是你。你明白吗？”

　　他轻轻抚摸着江策的头，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还有，不许轻言生死，我一定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相信我！”

　　这一生，我们绝不会再有生离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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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太纠结医学上的问题，这方面我一窍不通，都是胡思乱想，全部瞎编乱造，不喜勿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