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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陡然生变 ...

  •   真相,残忍,现实,痛苦,所有情绪交织着,一直深深折磨着江策。

      他有挂碍的家人,有挚爱的恋人,有关心自己的朋友,才没有让自己崩溃。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能坦然接受这样残缺的自己。

      尤其在见到赵璟以后,每一日,每一夜,对他来说都是烈火喷油般的煎熬。他羞愧于面对那么好的赵璟,他胡思乱想着所有最坏的情况。却从没想过会被人如此珍视,这般疼爱。

      赵璟拥紧了怀里泣不成声的人,他温热的大掌轻柔地抚摸着江策的后脑和背脊,那种呵护到极致的小心翼翼令江策倍感动容。

      江策知道,赵璟是想用无微不至的关怀让自己放心,放心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但江策也同样不舍对方的心疼,他们彼此都太顾及对方感受了,反倒容易让这份感情变得沉重,因而不堪重负。

      久久的相依相拥过后,江策才勉强平复下来。他就这么挂在赵璟的身上,赵璟也就这么抱紧了怀里的人,不愿再放开。

      半晌,才在幽暗的夜色里听见赵璟的柔声低语:“阿策~今后我有事都不会瞒着你,你也不能再瞒我,这个你必须答应,我不会再问你好不好。”

      把头埋在赵璟颈窝里的江策被温柔地捧起脸,赵璟用手指替他擦去满脸湿润,而后轻轻浅浅地在江策脸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这些吻是那么轻柔小心,不带一点情|欲,也许只剩下心疼。像是要把江策所有的伤心、愧疚和难堪都吻进心里,不留下一丝痕迹。

      从懵懂迷茫的状态回过神来时,江策终是涩声说了一句:“好~”

      只一个字,尾音里带着满满的信任和依赖。他终于鼓起勇气把自己剥皮抽筋,拆成累累白骨完全暴|露在赵璟面前,也不再有半分难堪。这份信赖是赵璟给他的,他满心慰藉。

      后半夜,当江策把之前的遭遇一一细数,全部坦诚相告,说到最后,累倒在赵璟的怀里,终于沉沉睡去。

      江策其实累了好多天,这些日子,他几乎没有一天能安然入眠的。但今日,他睡得安稳,一夜无梦。

      窗外渐渐亮起熹微的晨光,苍白的似是没有色彩。赵璟卧在榻边,他侧身为江策挡住窗外刺眼的光芒。

      赵璟一夜未眠,直到现在心都还在隐隐作痛。他轻轻地把江策黏在额前的发丝捋到耳后,心疼的看着江策因为哭泣,红肿的眼窝,还有那眼角干涸的泪痕。

      心中做了决定,势必要让那些人生不如死!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更何况那些人自己找死,竟敢动了他的命。

      “八道菜”是吗?那便也要叫你们一个个都尝个遍!

      赵璟下令所有隐卫全体出动去各地搜寻童贯的下落,再传信给沈义伦让他手上所有势力也尽数派出,追杀完颜宗干。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当所有人被派出去的当天,北城门便传来一阵轰然巨响,金兵卷土重来,再次攻城。且毫无预兆的,这波攻势前所未有的激烈。

      “王爷,敌军派出了一支死士,这根本就是不要命的打法啊!”老将军心急火燎地道。

      “这几日我们不是又加固了一层防御设施吗,所有人只要有序坚守住自己的位置,老将军负责统筹,没有一丝松懈,这北城门短时间内必定是强攻不下的!”赵璟笃定道。

      “是,王爷!”

      将领们奔走在城墙之上,调度、指挥、下令,看似运转的井然有序,赵璟却莫名觉察出一丝诡异的不寻常来。

      与此同时,正欲出门的江策,被州府门外轰隆隆的敲门声和吵闹声惊得心中一跳。

      隐七第一时间赶来禀报:“主子,外面出事了!”

      闻言,江策肃然一凛:“走!”

      来到州府门口,便见门前七倒八歪地或站或坐或躺,竟全是人,而且远处仍有百姓彼此搀扶着,甚至还有被担架抬着,正往这边聚拢而来。

      见状,江策有些怔忡,他茫然四顾,心中隐隐觉出异样。江策连忙询问一旁云州州府:“州府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江策终于出来,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失魂落魄的州府大人急得火烧眉毛:“哎呀!您可总算来了,这…这,这城中百姓似是中毒了呀!”

      “中毒?”江策不可置信。

      众人循声,听闻江策出来,便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一个个七嘴八舌地道:

      “江公子,救命啊!我肚子好疼!”
      “江公子,快救救我的孩子,他全身都痒,几乎要抓烂了!”
      “江公子,宋神医还在吗?能让他赶紧回来吗?我家娘子已经咳出血来了呀!”
      “江公子——”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人头攒动地往江策面前挤,每个人都昂着头,扯着嗓子哭着、喊着、叫着,争先恐后地哭诉着自己的伤痛,似是谁能第一个挤到江策面前,就能瞬间治愈身上的病痛一样。

      见状,隐七以身挡在江策面前,竭尽全力地将这些人与江策隔开,生怕主子因此受到伤害。但他也知道不能用武力抵抗,眼前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况且如今的他们更是病得东倒西歪,无力抗争。所以,纵使是冷若冰霜的隐七也被人群拥挤的狼狈不堪。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刚刚那位被说已经在咯血的娘子,再次吐出一大口黑血,旋即就见她,两眼一闭,两腿一蹬,骤然在她那跛脚的丈夫面前咽了气。

      众人皆被这一幕恐怖场景震慑住了,此时原本乱作一团的州府大门瞬间安静。过了半晌,才有一人忽而惊叫出声:“啊!要命啊!死人了!”

      离着那对夫妻最近的一人指着一地血污,颤声道:“咳的是黑血!黑血!是中毒吗?!”

      随即,又有人惊恐地问:“我们不会也是中毒吧?”

      此起彼伏的声音就此响起:

      “不,怎么能是中毒呢?!我什么也没干呀!”
      “可若不是中毒,咱们又怎会突生异状!”
      “是啊,我从前何时患过这等毛病?”
      “我刚刚不就说了咱们是中毒,城西的大夫亲自给我瞧了!我不过是生了浓疮,你们就不信我!”

      此话一出,那个跛脚的丈夫腾地就跳了起来,他拄着另一边的柺,一步一柺地朝那生疮的老汉走去,厉声喝问:“你说什么?城西哪个大夫说你这疮是中毒?”

      那老汉似是也没想到自己惊惶愤慨之下说的一句话,会引来这么多人的瞩目。他仓皇无措地搓着手,四下环顾一周,迎着众人质问的目光,才哆哆嗦嗦道:“是,是城西的林大夫说的,起先我还不信,那时候我的疮还没生到脸上,现下已经遍布全身了。他还说,一般女子与稚童大多身体虚弱,若是患了我这恶疮,会更易暴毙而亡!”

      此言一出,显然是有些危言耸听了,江策闻言不禁皱起了眉,可在场的百姓听了,瞬间就炸开了锅。仿佛一记闷雷击中了城中最高的楼阁,大厦轰然倾塌,炸响一片。

      众人的恐慌无处宣泄,就连那死了娘子,急红了眼的跛脚丈夫也是惊愕地连连退步,踉跄着险些摔倒。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娘子脸上虽没生疮,可这身上早已溃烂化脓,恶疮遍布全身!就连我身上也开始长了。”说罢,他突然就拉起自己一边裤腿,向众人展示着与那老汉脸上几乎如出一辙的脓疮。

      见状,惊呼喊叫连成一片,大家纷纷不约而同地捂住自己的身体各个部位,像是有什么隐疾在那里,既不想被人发现,又想与他人共鸣一般!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江策扬声安慰道:“大家先别着急,我安排大家去城中医馆就诊,让大夫瞧瞧究竟是什么病症,不论是病,还是中毒,都一定能医治好的,还请大家不要慌张,自乱阵脚!”

      可是,那老汉却道:“看大夫要是有用,我几天前就能治好了。今儿早上去医馆,那城西的林大夫自己也一病不起,生着脓疮躺在了自家医馆的病床上!”

      “此话当真?”有人捂着脖子质疑道。

      “怎会有假,就连我自己也变成了这副鬼样子!”紧接着,城南医馆的大夫用白布包裹着脸,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大家在他缠绕的白布下面隐隐看到了还在流着脓,渗着血的疮,这些令人作呕的红黄液体全部印在了白色的细布带上,血肉模糊,甚为可怖。

      恰巧这时,远处传来急促地马蹄声,奔驰而来的一个士兵,几乎是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他惊惶失措地朝着江策直扑而来,只听来人喘着粗气,语无伦次地道:“江公子,大人,大事不好了,王爷…王爷中箭了!”

      “什么?”一听到赵璟中箭的消息,完全顾不上此处的混乱,江策三步并作两步,拔足狂奔。

      隐七也紧随其后,随手拉来那传信士兵的马匹,把缰绳递给江策,江策飞身上马,驾马狂奔而去。

      刚跑到北城门下,就见清风背着赵璟从城楼上疾步跑下来,江策直接跳下马,冲过去。万般焦急地问:“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中箭的?!”

      清风显然也吓得不轻,但好在尚存理智,他悄声道:“公子,我们回去再说!”

      见他神色有异,即便再怎么心急如焚,江策也努力收敛了情绪,连忙应声,帮忙搀扶着,把赵璟送上车驾,迅速赶了回去。

      回到州府,军医也紧随其后。

      他仔细察看了王爷肩背的箭伤,确认并未射|中要害,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可他们还没能松掉一口气,就又听见军医大叫不妙,只听他惊呼失声:“不好!箭矢上有毒!”

      本就惶恐不安的江策听到这句,更加心急如焚。唯独隐七还算冷静,他出声提醒道:“主子,你身上还有没有宋问的解毒丸。”

      江策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哦~有的有的。”而且,刚好就放在枕边,他立刻翻出,闻了闻,确认无误,才给赵璟喂下。

      “王爷尚能吞咽,证明此时还有些意识。”军医都顾不上抹汗,探脉的手止不住地发抖。

      但,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江策已经稍微恢复了神智,他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思忖片刻,江策深吸一口气,道:“清风,你立即传信给宋问,请他速速赶来!另外,让沈三与宋问一道赶赴云州!”

      “是!”清风片刻不敢耽误,飞速冲了出去。

      屋内本该乱作一团,但好在江策的强行镇定起了作用,不由得让周围的人也都稍稍平复下来。他安排人去烧热水,准备剪刀、白酒、白布等工具,待一切准备就绪,江策郑重地询问军医,道:“现在必须立刻拔出这支箭,您能做到吗?”

      因为江策能感受到军医的颤栗,他连按住伤口都有些控制不住发抖,更遑论亲手为王爷拔箭止血!

      果然不出所料,那军医踟躇片刻,拼命摇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请江策恕罪。

      江策哪还有功夫与他周旋,见状如此,二话不说,推开军医,亲自上阵。

      隐七担忧地问:“主子,要不……让我来?”

      江策头也没回,目光只停留在那仍在渗着血的伤口上,笃定道:“我可以的,王爷信我!”

      好在那箭矢并没有什么倒刺或是尖刺什么的,倒是比当初穿进自己胸膛的那支箭要好拔的多。江策用火烤过的匕首将伤口周围黏着皮肉的布料割开,清理干净残留,再用剪刀减断了穿破肩胛骨的箭矢。最终从身后将去掉箭头的箭身迅速拔出,隐七配合着盖上了已经涂抹过金疮药的细布,江策再将他的伤口包扎好。

      须臾,胸口的血被止住,众人才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江策转身询问匆匆赶回复命的清风,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王爷怎会突然中箭?!”

      原来,当时金兵突然发起猛攻,来势汹汹,起先城楼上的士兵们还算是依照王爷的安排层层递进,防守的井然有序,几乎滴水不漏。可不知何时出了意外,忽然间,第一排控制强弩和神臂弓的士兵零零散散地倒下,有的口吐白沫,有的抽搐不止,更有甚者竟然口吐鲜血,白眼一翻直接暴毙!

      后来守在东西两面城墙用檑木和巨石袭击攀登云梯的金兵的将士们,同样也开始出现这些症状,只不过有的症状轻一些,有的症状相较更重一些。

      “所以,守城军一下子便乱作一团,将领们纷纷上前补位,就连老将军也冲在了一线。不知怎么回事,王爷就是在那个时候跑到城楼正中央去的,这…这才中了箭!”清风哑声道。

      清风看向昏迷不醒的赵璟,心中懊恼不已,他重重甩了自己一记耳光,恨声道:“是属下无能,是属下没能保护王爷安全,自己安然无恙,却叫王爷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是属下没用!”

      见他作势还要再打自己,隐七伸手拦下,不知怎得,竟也学着干巴巴地劝慰道:“你不该自责,王爷自是不会怪你的。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隐七言语中的安慰透漏着莫名的冷静,也正是他的这份冷静,让江策发现了一个在场众人,无人生疑的点。

      江策瞪着隐七急问:“你刚刚说什么?”

      隐七茫然:“什么?”

      江策催促:“你把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再说一遍!”

      隐七遵命:“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江策倏地扑到床边,仔细察看了赵璟身上已然包扎完好的伤处,还有被丢在一旁尚未处理的残箭。他指着铜盆里还沾着血肉的残箭问清风:“这箭是从王爷背后射|中的?”

      清风不明所以,但还是迅速答道:“是的!属下确定!”

      江策定睛看着不省人事的赵璟半晌,再回过身的时候便换上了一派凛然肃穆的神情,他厉声道:“清风和隐七留下,其余所有人全部退出去!”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但唯有隐七第一个听话照做,他把一众人赶了出去,就连还在发愣的军医也一并拎了出去,而后砰地把门关上,作垂首恭敬状,静候主子吩咐。

      见他如此,清风也不禁纳闷道:“公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江策没有时间耽搁,直接开门见山地道:“清风,我问你,当时王爷在战场上可曾背对着城下?”

      清风不假思索,立即答道:“不曾。”

      江策断然道:“不错,一定不会!试问,有谁会在战场上把自己的后背轻易暴露在敌军面前?清风,你听好,这箭必然是有人从背后射来的。那在城墙上,能站在王爷背后的还能是谁?”

      隐七肃然道:“我军。”

      闻言,清风登时一怔,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开开合合,似是有话要说,却突然哽在喉咙,一时竟说不出口。

      江策再道:“此事,切勿让除了我们三个之外的任何人知晓。我怀疑,早就有奸细混入城中,试图造成民众恐慌。今日之事,显然是蓄谋已久的。他们一直强攻不下,屡战屡败,依照粘罕的行事作风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挡在自己面前的难题。而这个最大的难题便是王爷,他想以此为突破口,拿下云州城!”

      顿了顿,江策来回踱着步,沉吟片刻,又继续道:“今日城中突然爆发了类似中毒症状的疮毒之症,想来也绝非偶然。不知是不是那些人想要制造民众恐慌。我们必须立刻揪出替金军在城里做内应的人是谁!很显然,他们利用的是汉人,目前在云州城只有汉人,并无女真人。所以我们很难区分,那么既然很难分辨,就更不能在此时将这件事走漏风声。所以,你们必须秘密搜查,不得惊动任何人!”

      闻言,顾不上震惊,二人立即领命,火速行动,彻查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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