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十八年间》曹贼

12、祁明长路

　　秦素素也玩笑道：“殿下将这些全都告诉了我，就不怕我会对殿下产生什么看法么？”
　　“已经习惯了。”高义轩自嘲的笑了笑，“整个朝廷，都知道我是大乾的七皇子，可谁又真把我放在心上呢，我也只不过是挂着皇室名头的公子哥罢了。”
　　自从母妃死后，他这个皇子的名头，就成了一个空壳子，只不过是还能沾点皇室的余威，不然就凭他这几次去礼部尚书的门前堵着，也足够让他在牢里关上一段时间了。
　　“这个时间，秦大人也该回来了，你先回去吧，不然让秦大人知道我把他的宝贝女儿给拐了出来，那我以后估计连秦府的门都进不去了。”
　　听到高义轩的话，秦素素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抱起不舍得离开的果果，欠身道：“那小妹就先告退了。”
　　高义轩摆了摆手：“走吧，等有时间，去仙乐坊我好好招待你。”
　　“殿下可要说话算话，小妹就先谢过了。”
　　秦素素走后，高义轩看着桌子上的桂花糕，一块一块的塞进嘴里，就像小时候一样，一个人吃一份，谁也抢不走。
　　秦素素回到秦府后，秦怀恩正在书房里等着她。
　　“七殿下找你，有什么事么？”秦怀恩手里握着书，很是随意的问道，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其中的缘由。
　　秦素素回道：“回父亲，七殿下来只是想看看果果，之后去街上买了一份桂花糕，其余的倒也没什么事。”
　　虽然没有隐瞒，但也没有全说。
　　“以后还是不要跟七殿下来往了。”秦怀恩张了张口，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来，便摆了摆手，“你先去吧，没事了。”
　　秦素素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待秦素素离开后，秦怀恩放下了手里的书，叹气道：“冉公，你走的实在太匆忙了。”
　　沉默了好久，秦怀恩有规律的敲了敲桌子，一个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房间，黑影跪在一旁，声音沙哑的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七殿下已经找过我好多次了，我要不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
　　听到秦怀恩的话，黑影愣了一下，然后回道：“丞相不希望公子知道这些事。”
　　“冉公倒是走的轻巧。”秦怀恩有些埋怨的说道：“现在所有的烂摊子都推给了我一个人，你们也是，七殿下也是，你说我做这个好人干嘛，还有冉公，我敬佩他，大乾所有的文人、百姓，都敬佩他，可这大乾始终都姓高，而不是姓冉啊。”
　　秦怀恩看向黑影：“你们落得这般境地，就不恨他么？”
　　黑影摇了摇头：“我们的一切都是丞相给的，为了丞相我们在所不辞。”
　　“可是他都已经死了！”秦怀恩反驳道。
　　“那我们也要让这天下还给他一个公道！”黑影声音坚定无比，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
　　秦怀恩吐了口气，摇头道：“罢了罢了，就当我是为冉公尽最后一点力吧。”

　　从槐树走回仙乐坊时，高义轩看着沿途的光景，娘亲站在门口，大声呼喊着孩童，一句两句还难以答应，有些听话的孩童，听到喊声很快就回到了家里；但有些顽皮的孩子，非时要等到手拧到耳朵时，才会乖乖的听话。
　　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高义轩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憧憬，在自己十岁前，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十岁之后，却是没有人会这样对自己。
　　不知不觉间，高义轩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仙乐坊的门口。
　　门口守着的刚好是刘向，平时看着些许的木讷，现在却眼尖的很，看到高义轩后，赶忙上前问候：“公子，您回来了。”
　　高义轩第一眼只觉得眼熟，仔细想了一会才认了出来，开玩笑的说道：“你脸上不带点东西，我还真有些认不出来。”
　　刘向憨憨的笑着，有些拘谨的回道：“公子，你就别挤兑我了。”
　　这模样看的高义轩忍不住笑了出来，笑骂道：“你啊你，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又问道：“你母亲怎么样了？”
　　“托公子的福，母亲一切都好。”刘向正色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
　　高义轩点了点头，嘴里说着，神色却有些迷离，似乎想到了其他的事情。
　　“公子，公子？”
　　刘向小心翼翼的叫了两声，高义轩才回过神，摆了摆手：“快回去吧，今天早些回家，陪陪你母亲。”
　　说完，高义轩没有进仙乐坊，而是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刘向有些不解，想要问一句，却觉得有些不对，连忙走进了坊里。

　　从仙乐坊到祁明宫大约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因为祁明宫落于城郊，本就是前朝皇帝用来休息的一座行宫，而仙乐坊处于城内最为繁华的地段，文人才子，良宵共度；布衣商贾，长灯夜行。
　　高义轩就这样，一步步的从仙乐坊走回了祁明宫，天色也愈发深了起来。
　　可当他推开宫门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主殿却是亮着的。
　　祁明宫没有任何的仆人，除了安排了人来这里定时打扫之外，都是他和阿雷两个人在这里住，而且他们两人有些时候住在仙乐坊，祁明宫就会显得异常的冷清。
　　但现在，却有人在这祁明宫里！
　　高义轩先是警惕，眯着眼一点一点的向前走去，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逐渐睁大，眼神变得有些不可思议，仿佛想到了一件令他震惊的事。
　　他脚步加快了许多，甚至在上台阶时，差点摔倒。
　　难道是他？
　　虽然整个他的死震惊了整个京都，可自己始终没有见到他的尸体啊，万一他根本就没有死呢？
　　高义轩快步走到门前，猛地伸出手，却陡然停在了门前，手臂微微的颤抖，有些害怕，又有些怀疑。
　　如果自己打开了门是他，自己要怎么办，抱着他痛哭么？
　　可要不是他呢，又要怎么办？
　　是不是只要自己不打开门，他就还活着。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高义轩像是一只被吓到的兔子，触电般的后退两步，眼睛也紧紧的闭上，脸庞紧绷着，仿佛带着一抹决然。
　　“公子？”
　　那人轻声呼唤了一句，高义轩微微一愣，缓缓地睁开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阿雷。
　　高义轩的眼神变换着，从失望到悲哀，又从悲哀到自嘲，他就站在那里，失神了许久，突然又一把抱住阿雷，眼泪止不住的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声音也有些干涩沙哑。
　　“我…我还以为是他回来了…你说我傻不傻，他怎么可能回来，他早就已经回不来了啊！”
　　阿雷叹了口气，任由高义轩的眼泪抹在他的衣服上，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因为他知道，对于高义轩而言，他见不得太多的苦，因为他一个人承受了太多的苦痛，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承受。
　　也只有阿雷在的时候，高义轩才会像这样一样，肆无忌惮的宣泄。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我，母亲也是。”
　　“所以，你也会离开我么，阿雷？”
　　高义轩抬起头，脸上拉着长长的泪痕，眼神中充满了期望，两个人对着脸，彼此都能感受到之间的温度。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公子的，永远。”阿雷字语铿锵，眼睛直直的看着高义轩。
　　高义轩也看着阿雷的眼睛，止不住的笑道：“我相信。”
　　随后，高义轩放开了阿雷，似平常一样，走了进去，同时问道：“你不是在仙乐坊么，怎么会来祁明宫？”
　　阿雷跟在后面，回道：“刘向告诉我，公子回到了仙乐坊，但却没有进来，好像是有什么事情。”
　　“然后你就猜到我会来祁明宫。”高义轩坐在座位上，愤然道：“刘向这小子，就会多嘴，亏我还让他早点回家陪他母亲。”
　　随后，高义轩摸着肚子，抬头失落的看向阿雷，郁闷道：“我好像，有些饿了。”
　　阿雷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点头道：“我这就去，公子稍等。”

　　此时，京都的氛围越来越热闹，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各个街道的房门前，也都开始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请夫子文人所写的春联，所有人都在期盼着最后一天的到来，只不过唯一的遗憾，唯独少了一场雪。
　　而在南运关，虽然和京都比还有些温和，但也开始逐渐冷了下来。
　　蛮人的大军早就已经聚集完毕，但却迟迟没有进攻，反而时不时的派几个蛮人骚扰，虽然不成威胁，但却令守军异常的反感。
　　高义麟看着布阵图，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蛮人的意图，按照他的预料，蛮人在集结兵力后，会迅速的攻打南运关，毕竟天很快就要冷了下来，越拖便会对蛮人越不利。
　　“距离南运关最近的主城有动静了么？”高义麟开口问道。
　　虽然不知道蛮人的意图，但南运关一直严阵以待，粮草的消耗将是巨大的，若是粮草能够快速的支援，那么他便可化被动为主的，抢先一步进攻蛮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手下的将领有些踟蹰：“禀将军，距离南运关最近的主城…都还没有任何消息，前往朝廷的信使，也还没有回来。”
　　高义麟皱了皱眉头：“按理说应该快到了，估计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蛮人大军压境，却只派人骚扰而不进攻，弟兄们都已经受够了。”将领忙道：“蛮人现在摆明了是在挑衅咱们，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弟兄们绝对不会让这群蛮人好过！”
　　“不行。”高义麟立刻否决，“现在粮草补给还没有任何消息，若是现在开打，最先耗不下去的是我们。”
　　“可是将军，弟兄们都已经等不急了，而且我们的存粮还能撑一段时日，从主城到南运关也不过二三日的时程，粮草根本不成问题，甚至我们还能再粮草到来之前，就把那群蛮人给打回去，若是将军还有什么疑虑，可先拍一些兵马作为先锋探一探蛮军的虚实。”
　　将领的话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有些说的也不无道理。
　　高义麟盯着布阵图，犹豫了许久，最后在将领的期待下，开口道：“休养一日，然后开城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