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客》》夜雨问舟

12、第 12 章

　　满香楼里一曲终了，一行人也吃完了饭，残阳如血，陈诃吩咐马车先回府，自己要跟着两人在长街上晃悠。

　　“你什么时候认了他做师父？”陈诃问姜环。

　　“今天。”

　　“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陈诃抛着手里的铜板，漫不经心地问到。

　　姜环也望向沈忘。
　　“不知道。”沈忘伸手接住陈诃抛起的铜钱，顺手揣进兜里说：“谢了。”

　　“会离开洛县吗？”陈诃问：“打算去哪？”

　　“还没定。”

　　“可惜了，最近看了好多晦气事，还说下月初一一起放个河灯，图个吉利。”陈诃甩着玉穗子说：“只能小爷让福子替你们放了。”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面。”

　　“走之前跟我说一声，我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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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咱们就这样走了吗？”

　　沈忘捣鼓了两下手里的符纸，一摊手，把一个手掌大小的河灯放在陈府门外，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轻声说：“走吧。”

　　姜环也不再多话，黑猫安分地躺在他身后的小背篓里，两人一猫踩着黎明奔赴前路。

　　“师父……为什么我感觉这地方咱们来过？”姜环第三遍路过那棵歪脖子松树时，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呵。”

　　一声冷笑，姜环疑惑地看看师父的背影。

　　那人转过身，却不是沈忘的脸，他顶着一张惨败的纸面具，脸颊上两团红红的，明明是一张笑脸，却格外诡异吓人。

　　“这么快就叫上师父了？”似笑非笑的声音传来，一个眨眼间，那张假面就贴到了姜环面前，他用扇子抵着姜环的喉咙，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忘了，你是怎么来的。”

　　纸钱应声飞出，但是被那白面男人扇子一卷，就瞬间碎成了筛粉。

　　“不知好歹。”那人声音里的喜色一扫而空，扇子如同刀片向姜环劈来。

　　啪嗒一声，扇子被打了回去，沈忘脚步轻点，抱着破剑挡在了姜环身前。

　　“藏头露尾的鼠辈。”沈忘斜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话里带着不屑。

　　“幸会。”那人看到沈忘倒是笑了，他说：“若论鼠辈，谁比得上你？”

　　沈忘黑着脸，不再和他废话，直接动手，符纸飞出，破空声传来，那人手挽折扇，避开了火符，一招一式遮遮掩掩的，沈忘在交手过程中，确定了这人应是认识的，至少打过照面的。

　　沈忘试探了几个来回，失去了耐心，直接催动黄符，形成火阵，那人看着一张火网兜头落下，也不再挣扎，反而望向了沈忘，目光里带着让沈忘不舒服的打量和讥笑。

　　白面道人化成了灰烬，又是纸人。

　　“手法一样。”沈忘避开了扬起的纸灰，拍了拍袍子。

　　姜环一言不发，两眼通红，双手攥拳，指甲嵌进了肉里。

　　“奇怪。”空气里有淡淡的香灰味。

　　“掩住口鼻。”

　　低估他了，这个纸人不简单，身上藏了毒。

　　晚了，眼前的烟雾密密麻麻，不是纸人燃烧的青烟，又是幻境。

　　“救救我。”沈忘回头，却发现说话的不是姜环。

　　一个半大的男娃穿着破破烂烂的战甲，身上的血迹已经发黑了，看一旁的树木，已经是落叶霜天了，这男娃却只穿着一双草鞋，脚卡在了一堆石块下。

　　又是幻境。

　　沈忘知道，幻境之中，一切皆是假象，要尽量避免和幻境中的人接触，以免越陷越深。

　　可是沈忘还是走过去了。

　　他蹲在男孩面前，帮他把压在脚上的大石块搬开。

　　“谢谢大哥！”那孩子回答得爽朗。

　　“你是在逃难吗？”沈忘已经转身走了，男孩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身后，和他搭话。

　　“你呢？”沈忘反问：“你做什么？”

　　“一个读书的纠集了一群流民，要造反。本来不成气候，结果朝廷处置的太晚了，好家伙，都打到了枣花庄了。”

　　“我嘛，无父无母，被废物县长的狗腿子抓了壮丁，可怜啊，小小年纪就血里来、刀里去。”

　　“那群杀千刀的，还让我这个年纪最小的去送信。”男孩抱怨起来就滔滔不绝。

　　“提的动刀吗？”沈忘问。

　　“哪能啊，你看，我这手都磨成什么样子了？”

　　那男孩说着果然伸出了手，摊在沈忘面前，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提不动刀，哪里来的一身血腥气！”沈忘突然暴起，一把抓住男孩的衣领，却发现面前并没有一个摊着手的男孩。

　　只有那穿着破战袍的小兵，一只脚还被压在石块下，没有拔出来，此刻倒的确是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忘。

　　梦魇。好厉害的梦魇，攻击的是沈忘的心魔，那个一身血腥、卖惨、装可怜的男孩，是他自己。

　　那小兵看着沈忘的反应，大气都不敢出。

　　“战乱确实害人匪浅。”那小兵试探地开口到：“大哥，你还好吗？”

　　这次沈忘收敛了心神，替那男孩把两只脚都给挖了出来。

　　“什么战乱？”

　　“读书人带着一伙流民起义，我被抓了壮丁，跟着县兵去平叛。”

　　“你叫什么？”

　　“陈三。”他嘿嘿一笑，说：“爹娘都是粗人，排行老三就取名叫陈三了。”

　　陈三拄着半截树枝，站起来，说：“多谢搭救。”

　　“这一带太危险了，你若是没有急事，能避就避开吧。”陈三住着树枝，走路一瘸一拐的。

　　“避不过去的。”沈忘说：“小兄弟如果不介意，就一起走一程吧。”

　　“怎么还劝不听呢？前面就在打仗了，还有流寇，不太平。”陈三抱怨了一句：“我们想走都走不了。”

　　“我徒弟还在里面。”姜环的确下落不明。

　　但是，不只姜环，如果定位符没有错，还有一个人也刚刚进了幻境。

　　陈诃为什么会进了这个幻境？沈忘留给陈诃的河灯上，下了定位符，只要陈诃伸手碰它，符咒就会起效，沈忘也就能立刻知道陈诃的位置。

　　刚刚经过了打斗和梦魇，等到沈忘催动符咒，就发现陈诃已经入了幻境，根据符咒的指引，应当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