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悔不当初 ...

  •   21
      从门缝里看,云姨来了。陆进秋拍拍凉蛰的背让他把自己放下了,看见不好,样子没有。
      扶着进秋进来后院,带进房间里。进秋坐在床边,凉蛰在外面,衣服脱了,瓢取水淋在自己身上,兄长看到他的淤青,这几年过去了,这小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国子监还教武学?翅膀硬了,谁都敢惹了,自己飞黄腾达,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凉蛰享受水的洗礼,风的青睐。肌肤发热与凉爽充斥,换一套干净衣服。进屋,进秋差异看向他,他同样看向他。
      “怎,坐下。”转身出去,进秋看他进自己那,翻开包裹,里面有些瓶瓶罐罐,油灯去点火,烧着什么。进秋起身,凉蛰走过来,把他绑在腿上的木板卸了,骨头接得有些歪,脉络不齐,还有淤血,青到发黑。啧,凉蛰无处下手,明天让凡歌来看看。自己先擦了一遍,药先糊上,总比之前好受点。
      吃饭的时候,爹娘都没说什么,不知道开口,家里没有什么有钱的东西,报官了怎么办。气氛凝重,凉蛰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一更,孤身一人,走向北村,袖口里藏着紫檀木盒。
      话说,北村有谁。
      这村镇从北扩大到南,钱氏是算最早的一批来到这里,钱比不上富商,可官吏说话前还得看他们家主的眼色,凉蛰的名还是那里来的,几代下来,无冷籍。这让陆凉蛰想起赶考的时候,接着他们家的姓去考的,自家祖上器七代才有一个官,国子监里写的还是“钱贤秋”。
      敲门,嘎吱。“家主在吗。”
      男丁惊,立住了。“怎样,不认识吗。”凉蛰站在门外,看男丁傻兮兮的样子。
      “陆,陆公子何事。”他开口。
      “回来,带一样好东西给家主。赶紧去通报一声。”使了使眼色,男丁明白他的意思。
      之后把他带进去。大宅子扩建了很多,也听说姨娘生了六胎,老大老二人中龙凤。凉蛰来的的次数不算多,可位置全都记下来了。进屋,看见老祖宗,不如以前的精神。

      “贤秋,惹事了。”
      “还是瞒不住您啊。”笑脸相迎,“我这有个好东西,专门送给您。”展示紫檀木盒,里面打开是只翡翠如意。
      “这次回来,带了点好东西给老祖宗,报答以前的恩德,贤秋感激不尽。”
      “贤秋,你哪来这么多钱。”钱老自己很奇怪,飞黄腾达这么快,做官的消息好像一直没有传来。
      “老祖宗,我在京城找了一份差事,劳酬丰厚,托了位朋友找了这宝贝,想来好好谢谢老祖宗。老祖宗看它可还满意。”做人圆滑,为人正直。
      “满意满意。”钱老摸摸如意,“贤秋,你得想想,白天的事,我出面,可也不一定奏效,县令听我的话,地主不服气,村镇的地大多都是他包下的,恐怕你家的收成不一定会好。”钱老脸色变了,地主一户干过多多少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心里清清楚楚,帮是可以帮,但是仿佛又不是非帮不可。
      “无妨,天无绝人之路,贤秋自有办法。”
      钱老看这孩子,一书生模样,有武生的勇气,脾气算强,小时候就看他义气风发。

      凉蛰出门,之后几天说不定是一场恶战。今夜的海浪感觉异常的澎湃,拍在礁石上还是心上,他貌似开始紧张了,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后知后觉自己冲动了,但是他相信自己是对的,无愧于心,无愧于天。
      他来到老地方,拾起一块贝壳,扔进海里,看不见自己扔在哪里,他回想自己来人间是逃避来了,师父想找肯定能找到,可他不出世——师姐找到了——还好是她,要是是别人,自己说不定还有没有一口气留到现在呢。
      提着个灯——火光恍惚,这时辰几乎没有人家亮着灯,细微的光也撑到了家。爹娘睡了,兄长屋的灯还亮堂,等他回来。
      进屋,收了收灯,走进兄长的屋。进秋先发话:“这么晚回来,想好怎么办了吗。”
      “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离开这里,我应该还有些盘缠。”凉蛰坐在听到对面,看进秋的腿搁在床沿。
      “盘缠总有一天会用完,你那些还是流着交税,这些都是天意,顺心而动罢了。”进秋不想说什么,自己弟弟去京城几年后,回不来家乡了,他已经和咱们不一样了。
      这些凉蛰都知道,兄长怎么想他都明白,他是老百姓,他一个人改变不了,他会倒在这片土地上,自己也只能陪他几十年,至少不想他们受委屈。
      “盘缠一定够,等着结果吧。不要多虑,不会太坏的。”凉蛰走出房间。
      他们是凡人,肩负很多,命对他们来说就这么短,还是自己想的不够周到——自己多吃点苦罢了。

      22
      官府的人,回来带他们。

      第二天清晨,是该起来的时候,他披薄衣衫,徒步海滩,风给予支持,隐隐约约,浪花拍打,像着鼓舞。他手指尖驱动法力,沙地上写着字符——蛟龙的讯息,随之留下淡淡的光影,海水冲上岸,字符随之被刷洗干净,光影化成鱼的模样,他们仿佛喜欢这光,跳跃。凉蛰看到他们晶莹剔透,好似琥珀琉璃的光泽,目光望向了深海的方向。荡漾细影,缥缥缈缈,信使将会在龙城化为金影,传给每家每户。凉蛰仿佛听到蛟龙的号角声,海底龙城也同样会迎来光的洗礼。
      凉蛰回到家中,谁都是愁眉苦脸的,他交代兄长,如果进去关起来,拿些银子来赎我,实在不行,写信给江南昆城。
      阿母的脸好似更加苍老,兄长要娶妻,自己也别惹坏了名声,船队也不好混。
      他只身一人,跟随县门府的人,去了。

      开庭。
      正北面县令摸着手心里的通告,他眼睛往左瞟,东边是地方大族支柱,钱老摸摸自己的胡子,手握鸠杖,他的话谁敢不听。西面是纵横百里的地主,家财万贯,家中同样有去科考的,次次落榜,国子监的费用有来无回。凉蛰与街霸共站在那里,门口的看客堵塞到影响道路通行,可以听到马嘶,马车夫骂骂咧咧,接踵而至,门口人山人海一点也不夸张。
      县令看看两边,自己是朝廷贬下来的,两侧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自己刚来此处就进退两难。自己的胡子都快摸秃了,唉,白发又要多少许。
      凉蛰与钱老会会眼神。
      看着街霸瞎说八道,凉蛰心眼里不知道翻了多少白眼,以前怎么没看他这么会说,每一个字眼和每一丝语气里都透露了委屈,且更多的是不甘。呵,凉蛰也不输,书读了这么多也不是白读,咄咄逼人,可不能砸了书生的招牌。再加上以前在师父那里与师兄们斗嘴的经验,街霸的气势早就被压下去了,看见他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凉蛰心里不知道有多爽快。
      钱老作证,还怕那地主耍什么花招,方圆百里,钱氏可是第一大家,我还怕你不成。

      高兴的属实有点早。
      见地主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春风得意,潇潇洒洒摊开,排在县令的桌上,回座位上继续盘他的珠子——眼珠子大的珠子。嘴上开口说话:“陆贤秋,你这契约你自己好好看看,去京城的钱我家里垫着,可是你是把本金还了,这利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交,我可听说,你还有些银子……”这话说的,越来越刺耳,凉蛰算了利息,额头开始出冷汗,手心搓这这袖子,眼神放空,眼皮子也在挣扎。
      不可能把剩下的钱都垫进去,兄长成亲要彩礼,还要顾家里的伙食。算盘打错了。
      他自己还上前去抓着契约,看看,利息按月计算,逐月增加!这下子,真不够。
      “陆公子好好看看,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当时可是你签口条约由我来定,回来时必会一文不差上交。现在我看陆公子应该有这财力来交付。”
      阴险,他把契约里面的停顿改了,与当时意思完全不一样,自己那份契约恰好字糊了,真没想到,这一步都给他算到了。
      地主自信摸摸八字胡子,说道:“陆公子不会是交不起吧,也没事,家中小女恰巧到了婚配的年纪,不知陆公子是否可以入赘,来上门当女婿。”
      凉蛰脑壳不清晰,觉得这越来越沉,大气喘不过来,昏昏沉沉,浑身上下的气,不知道往那里去撒。不要欺人太甚,土地兼并还不够,还想老百姓那里占点便宜,良心何在,地府无常不会放过你的,我到要看看谁给你收魂,下辈子投胎会给你遭什么罪。
      之后凉蛰一点也没有听进去,放空自己,一直在气头上。回去的路上,四肢僵硬,脸色难看,路过的人都在议论,怎么敢去惹地主家,还有人等地主家挂彩。到家,阿母看他这样子,心里的石头越发的沉重,说:“贤秋,怎么样了,咱们地赋是不是要加……”凉蛰把头转过来,让母亲坐下。
      “没有,之前的钱还不够,还要四十两银子。其他就没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话说完,明明知道这个家承担不了这么多。
      “这可……”还没等阿母把华说完,陆凉蛰话抢过来:“阿母,银子我自有办法,时日得延几日。”
      话又放这了,四十两,不少,这可像谁去借,凡歌和这里的货币不通,容易露馅,传讯给师姐,我也不知道她在哪。
      进屋里,对账本也就十五两银子。

      “陆兄,你可在屋中。”听声音是凡歌,他赶紧收拾收拾账单,全都塞进柜子。
      凡歌进屋,他脸上好像也不高兴。“陆兄,进兄的伤无碍。这事可大了,是否要我拿贝珠给你去换钱。”
      “无用,商队刚离开不久,除了他们,没有人会要你们的贝珠,等他们回来,要有些时日。”凉蛰单手拖着额头,手肘抵在桌面上,可以看得到淤青。
      “那我去拿些值钱的家伙。”凡歌同样为他着急。“别去,这样我会被怀疑,害的可不只是我了。”
      凡歌的卷发扎起来的马尾摇来晃去,自己走走停停,坐立不安。“陆兄,我去寻我以前的人脉,可以去找他们去借银子。”
      陆凉蛰叹口气,唉,回想凡歌的关系网,多多少少已经不在人世间了,不知子孙可还想念这份交情。又仿佛这方法行得通,即使希望渺茫,总归还得试一试。
      “多谢,凡歌。”除了谢,凉蛰不知道说什么,凡歌真的帮了他太多太多,自己却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他的,心里不是滋味,以后记得在他的功德簿是加一笔,来世过得好点。

      凉蛰让凡歌回去了,自己同样也去试试自己的人缘。

      23
      天色已晚,红色光芒停留在天与海的交接线上,耳里宁愿只留下海浪声。
      自己跪在阿爹面前,阿爹也不好说什么,打他也不是。“这家还留不留你了。”凉蛰听得出来,这一句,阿爹憋了太多委屈,自己来到这个家,阿爹都是最卖力的那个,望子成龙,可如今,惹出这处事来。老百姓的苦头凉蛰也只能看看,他可能永远都不能沾上,自己成了惹出麻烦的人,让别人吃了苦头。
      他在埋怨自己。读了几十年的天律,人间也看了十多年的竹简和书卷。自己在人间现实里倒下了,擂台上输了也没有这么懊恼。知道天理,地俗,没有半点帮上忙的。
      陆贤秋,你怎么这么没用!

      自己一个身影,跪到深夜。
      人间是自己来的,又怎能后悔。

      第二日,没到交银子的期限,为何地主家的人就慌慌张张,东边到西边,南面向北面。大婚也未必如此着急,凉蛰自己也不会让这种丢尽颜面的事发生。盆景搬来搬去,灯笼也换成新的,门口积灰的棱,斗都让人擦拭一遍,座椅也换成黄花梨木的,祠堂的中央摆上和田玉,字画宝贝都展示出来。
      哟,想必是迎接贵客。
      凉蛰没有兴趣,转身就离开了。他耳朵在捕捉声音,马蹄撞击路面,车轮的摩擦,风擦过,他加快了脚步,不知道往那里走,想着声音里他越远越好。转向田埂,往偏僻的地方走。
      心里慌了,他的马车。
      自己的素衣在这里有些招摇,周围村民还是路过会跟他打招呼。视野开阔,自己只能绕到一棵树背后。侧身还是可以看到那阵仗,马车的横木上镶金,挂翡翠,钉夜明珠。
      他下来了,官爷的派头,一身衣裳有个几万两银子的。随从十余人,之后的马车里载的好几箱货物,好像打算在这里住几日。好啊,都追到这里了。凉蛰皱眉头,心里又填了一块堵。
      自己绕小道回到院子里,坐长凳,双手抱头,头皮发麻。村子里的消息包不住,路上肯定听说了,他的脸面不会丢到洛阳京城去吧。慕容珩什么事做不了,洛阳城都可以叱诧风云,自己又可以跑哪里去,难道逃到东海里去凡歌避避风头,再想想,他见不到人,怕不是会把村子踏平,像极了慕容氏的作风。
      听到敲门声,凉蛰自己全身一振,魂都要吓一半掉。“是我,凡歌。”凉蛰起身去开门,眼前晃眼的难受,腿脚都有点麻,开门,看见凡歌抬一箱子,进门。
      他说:“陆兄,钱我给你攒够了,这是头批,明天会有第二批送到我那里,我算了一下,不出五日,钱会齐。”凉蛰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哪里修来的福分有如此靠谱的朋友,握住凡歌的手:“多谢凡兄,我必会在他日涌泉相报。”凡歌在凉蛰眼里,仿佛知道了他的苦楚,他眼睛里没有眼泪——对他来说,这些小事很难要他掉眼泪——要不是他回不去,怎么会来麻烦他这种游离喧嚣烟火的妖。
      凉蛰去把盒子藏好。
      屋子里拿出那封被动过手脚的契约,怎么说也会被扭曲,对于现在的自己,有苦难言,当了这么些日子的阶下囚换来的钱不如契约上的多,抛了的尊严还不值这些银子。凡歌进屋,他站在门口,看透陆兄心里在想些什么,自己早就不参与人间了,自己上岸也仗着陆兄的关系。凡歌年纪也不小了,海面上的事看过很多,即使有能力也只留下了怜悯。
      “陆兄......”他也不知道说什么——看透了陆凉蛰这些年,画面在他的脑海里浮现,他也很吃惊,自己忍不住打起了寒颤。陆兄在他眼里一直是要强的人,他到这里来,可以说是第一次为了别人在这么拼命——要不是他,陆进秋不会活到现在,陆家早就散了。
      凉蛰转过头,看着出神的凡歌,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对不起,陆兄。”凡歌道歉都颤颤巍巍。凉蛰并没有在意,凡歌知道也罢。
      “哎,无妨,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只能这么说了,那时候进退两难,肉搏也斗不过慕容珩。

      银子三天就齐了,凉蛰自己也不会傻傻地去地主宅子,令人之托,送往地主府邸。自己其实悄悄跟去了,召唤暗蝶附着在他身上,自己在远处看着。
      准确无误后,才敢安心离去。
      家里忙碌不完。春日都有很多的活,禾苗在后院的水缸里,要抬去插秧,向外几十里是海,村子里的淡水是十里外牵引来点,水闸防水。凉蛰从北方回来,旱田看多了,水田还是无从下手。纤绳绑在插在地里的木桩,水面淹没膝关节,干活还算凉快,泉州春天来得很静,农活要赶在它前面。水里有虫卵,凉蛰要把它们捡出来,要么放几只鸭子吃了。腿上要叮蚂蝗,这其实不算什么,小痛罢了。
      大概在地头里忙活了两个时辰,远处有个声音在呼唤他:“凉蛰兄,你快回来看看。”他专题,看见是小五——他家老爹与阿怀相好,小哥在木匠铺做活,为人朴实。“来了!”凉蛰手臂撸去额头上的汗,手擦擦衣角,招呼旁边的阿兄说自己先去回去看看。走过去,问:“什么事,老狐狸又要什么?”小五回答:“那个钱,被退回来了,还让我不要多问。”
      “你数过吗。”他问。小五好像也不怎么清楚,他只说好像差不多。
      凉蛰自己心里已有半数。“你先回去吧,辛苦了。”小五笑嘻嘻:“不辛苦,凉蛰兄,我走了。”凉蛰看看田地里还在忙活的兄长,站在那里许久,回去帮忙把活干完。兄长知道这事也不知道说什么,回家只看到小五把包裹藏在灶台下面,数了数,一分没少。“这怎么说?”
      “哎,晚上我再出去一趟,晚饭别等我了。”凉蛰去屋里换一件衣服。
      阿兄问:“什么时候回来。”他换好衣服,重新梳头发,说:“可能明日,或者后日。跟爹娘说一声。”
      说完,就出去了,屋里留下了进秋一人。

      24
      他自己一身走向地主府,陆凉蛰看着门口处灯火通明,有附近的隐世士族,也有钱府的人。他在阴影角落里,背后有人说话。
      “先生,王爷麻烦你走一趟。”
      “呵,我先谢谢他,但是,别来插足我的事情,明日我会把银子拿回来。”转身,对慕容珩的贴身侍卫说。
      他倒不是什么木头的人,他说:“王爷知道这事,并不是来为难先生,此行是来给先生谢罪,请先生给王爷一个面子。”
      凉蛰是倔脾气。“我拒绝慕容珩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王爷已经被娘娘罚过了。”侍卫说道,但是没说完,慕容珩看样子在车辇里等,看不下去说道:“陆先生算是红人了,本王请不到。”
      凉蛰听这声音,深呼吸,莫名火气上来。
      “陆先生,连个谢罪的机会都不给本王,本王可是在这等你好久,如此多的人看着,陆先生为何不给我面子。”慕容珩下车。
      凉蛰可以到注意周围人群的目光,脸颊火热,似乎感受到了周围的温度。他回来这几天面子已经丢尽,慕容珩又来给他添堵,真要好好算一卦最近是什么凶神附身了。陆凉蛰只好说:“换个地方再商量。”
      慕容珩心里得逞,示意凉蛰上车:“陆先生跟我来,咱们好好谈谈。”
      就是这样,陆老二在众目睽睽中,上了慕容珩的辇车,他心里想这样做总比在地主府邸门口被说闲话好,大不了和慕容珩打一架。
      众所周知,陆凉蛰不善于打算盘,权谋玩的少。他们绕开市井,穿过树林,那处,是所大宅子,前后院,池塘亭台皆有。“下来吧,膳准备好了。”慕容珩率先下车,双眸看着陆凉蛰,他好像在发愣。
      “你这是怎么了。”用手去抚摸凉蛰的手,他手是凉的——夜幕的来临,他在这初春还是容易体寒——至少慕容珩是这么想的。
      凉蛰把手收回去,回答:“我不是来吃饭的。”声音可以听出来,不情愿,无力充斥他的全身,眼睛半开,嘴唇干泽。
      “你家里打过招呼了,本王不会动手的,陆先生是大人物,惹不起。”抓住凉蛰的手,“来吧,用膳。要本王抱你直说,不丢人。”
      陆凉蛰还是自己下了车,自己的麻布短褂的,与这奢华别院格格不入,是现在自己住不起的房子,但愿吧。
      自己被领到中庭,圆桌已摆上,满桌的珍馐——之前甚至在□□都吃不到。
      东海灵种的响螺婆参,西域花香玉饼,江南翡翠笋……自己怕是没见过几样。慕容珩亲自为他移出位置,说:“坐。”
      陆凉蛰感觉自己坐下了又好像没坐下,一有动静就马上可以跳起来。慕容珩摸摸凉蛰的背脊,向凉蛰的碗里夹好似犯着光芒的螺片。“多吃点,花了我好多钱。”陆凉蛰给个面子地往嘴里塞。
      眼睛斜瞟了瞟慕容珩,他同样动手了,咽喉处的羹汤才放心往下咽。
      陆凉蛰留个心眼,吃饭没有碰到碗——筷子是随机自己拿的,应该可以放心。下药菜里下也不行,慕容珩自己也在吃,要死一起死,同归于尽,等等,我可不能和他一起死,黄泉路上都走在一起。
      这里地处村郊,树木多,很少有人经过,风吹过沙沙作响的树梢,遮不住月光的脚步。他脚步越发的沉重,下气不接上气,喘息很重,外头的空气是清凉,凉蛰呼吸猛烈,右手抱头,想让自己清醒,可思想却仿佛总是慢一步,身体用力向前倾,手臂也沉,晃一下不经意会把自己放倒在道上。
      还是下药了,小碎步摇晃靠在一棵树上,头晕得不行。药劲澎流通心上涌,热浪上泛,左手已扶不住树干,但是用肩抵在那。衣服蹭在树皮上,头下垂,嘴唇开始发干,眼睛眨得不适,摇摇欲坠。陆凉蛰嘴中吐字多为气声,大概也是:“混蛋......”不知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倒了,眼睛闭上了,身体累了。
      凉风并没有在他的炽热做下痕迹,凉蛰只发现,今夜十分安静。

      25
      东海蛟族
      凡歌最近开始心头做紧,白日里时不时的发愣。月的影像变化让他坐立不安,把阿却送走的日子离得不远了,他是人的孩子,在特殊也是人类的孩子,自己留不住他,也无法留他。夜晚的水波纹安抚他的眉头,自己心中盘算着,愁着愁那,也心心念念这孩子之后会不会和以前会遭受到排挤,要不要送他去修道,不行不行,修道之苦可非他可承受起的,噘骨噬心的痛折腾不起,走火入魔时我面对他不知有多心痛,可是他命理是有这么一道劫。凡歌望向窗外的静谧和廊间穿梭的鱼群,默念:
      哥哥,可以保护你但是帮不了你。

      关于这孩子,他还是历历在目。
      夏末,乌云遮住了所有天光。
      这世间哪有什么河伯,他们漂走了尸体凉了,你们才是手指沾血的鬼,是要遭天谴的!!!
      那个简陋衣衫的少年拦下要扔进海中的木筏,礁石上,小麦色皮肤涂抹愤怒和坚决的眼神,好若风暴灭不了的炅辉。这孩子是瘦削的,海风挠着它的头发,也盖不住他的眼神。他一直抗衡风的脾气,身体使劲向前倾,很吃力。蛟族看他们也万般无奈,自己救过的孩子数不胜数,有些可以带回东海之后回到陆地,有些迷失在海啸深渊里,还有些被其他的人家收留,但是别被这个村的人发现。人类的“闹剧”蛟人无权干涉,是保护他们自己的一种——他们也不会去袖手旁观对待那些孩子。
      他家并不安逸,他是长子,母亲生完四弟重病,村里的大夫无药可解,找的巫医治病,说是四弟是病种,四弟之后被抢去献给“河伯”了。可笑可悲的是母亲的病并没有好。他和父亲还有一个二弟要供着三弟上私塾,供这个家的赋税和徭役。
      那个孩子的胆量令人佩服,可力量悬殊,他被丢尽了海里。浪潮无情,一个接着一个翻滚,心狠手辣埋没这个孩子。孩子水性好,他可以再划一会。那帮巫婆立刻叫人把木筏上的孩子推入海里。那个孩子急了,他掉头游向那个充斥着哭声的木筏。
      岸上的人都知道他会和那些孩子一起沉入大海,在巫婆眼里这也除了一个祸患。
      那个孩子抓住了那个木筏,自不量力地往回拉。他的耳朵里,有哭声,其中包括了他的爹娘。他“不孝”,他没有想过爹娘会失去他,没有想过家里少了一份支柱。他眼里也有慌乱,他的手紧紧抓住木筏,拖拽着,他会安全带他们回去的。

      当时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其实他有预制的能力,他会预测晴阴,因此他家的收成“莫名”比别家的好。
      事先,他知道那些巫婆的作威作福的日子到头了,也未想到他未能阻止。他好像慌了,他越卖力仿佛离岸边越远,眼眶里是海水还是泪,都是酸涩的。
      蛟人看不下去了,他们控制了附近海域的风浪。孩子们会上岸。
      孩子们回去了,那个孩子待着其他孩子回家了。岸上的人家听闻着哭声赶着去接他们。那个小英雄躺在地上,母亲和父亲的声音循序渐进。大家都活着回来了。
      “河伯”的信徒不罢休,他们坚信着来年“河伯”会因为没有小孩的献祭,颗粒无收,村子里会有很多人饿死。他们抄起家伙,向那个孩子赶去。那个孩子发现动静,无论如何都要爬起来,跑向一片树林,磕磕碰碰,即使四肢沉重,气还没有缓回来,他不敢回头,即使听到爹娘的声音。
      “回来,别跑了......”
      他有个一个月没有回家,爹和二弟去找过他,他故意躲着他们,他明白他自己已经成为了晦种在村子里,二弟和爹知道他还活着,感觉得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们俩,他只是故意不出来。他们会放窝头在树上,那个小鬼一定会找到。
      躲着也不是办法,那几个巫婆的手下三番五次回来骚扰那个孩子的家,放言拿着二弟,三弟和阿娘的性命做威胁。
      最后那个孩子受不住了,凡歌亲眼看到那个孩子在很多双眼睛监视下,跳下了海,水花溅起,他没有挣扎。凡歌立马动身去救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姓连,名却。

      你愿意跟我走,还是选择去见“河伯”。
      凡歌拉他来到一座岛上。那个黑皮小伙根本不怕他,发话:“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凡歌盯着他的眼睛,对视几秒笑了。“我是你的一种结局,你现在无能与我谈判,想活命只能信我。”
      “可以,我跟你走。”

      26
      那小子刚来的时候还是冷面罗刹,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蛟人,他们有腿有脚,和路上的人就多了一条尾巴——他们身上有鳞片。水下并不黑,有结界保护着,人都可以在这呼吸,他也看到了这里也有人类的孩子。
      他意识到自己和那些提前来到这的孩子们不一样,自己去的好像比他们住的房子更大,说成宫阙毫不夸张。他便难得开口说了话:“你是谁。”凡歌转头,回答:“他们都叫我大祭司。”连却似懂非懂,祭司是不是村里的老巫婆一样坏,是不是坑害人名的家伙,或者,他就是那帮人口中的“河伯”,哀叹一口气,想着自己可能在这赶着一辈子苦力。
      “你叹气什么,你活下来了不该高兴吗。”凡歌走在前面没有回头,他们一众人走向一个很高很高的台阶,顶上的宫殿金碧辉煌。连却没有说话。
      连却被带到了宫殿里,一些什么仪式,不痛不痒,他不在乎也不敢兴趣,眼神游弋在雕梁画柱,琼楼玉宇上,这里可真的美。
      事后,他被带到一处很大的别院里,并被交代他会住在这里。那小子算着听话,就是话少,也很少见他出门。
      几年之后,他长得比凡歌高,比凡歌壮。来之初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能动手干的绝对不会说半句话。
      谁又知道,之后他如今变得如此粘人,像一块糖糕黏在凡歌身上。
      也和别人搭的上话了。

      回到陆地上之前,人类的孩子会被抹去记忆的。那个所谓的仪式就是他们回忆的“匣子”,离开之后“匣子”会上锁,“钥匙”会被销毁或者扔进深渊——没有生命会活着回来。
      凡歌他动心了,他不忍送走阿却。

      那所大宅子。
      慕容珩盯着那柱香,手里盘玉核桃作响的声音在这静谧氛围里异常清晰,自己坐太师椅上,仆从已经撤走了些,窗户已经关好,风也难以穿进来。
      香火快烧完了。“你们去找找看,应该已经倒下了。”慕容珩戏谑地笑了。
      门打开,伴随一阵凉风,陆凉蛰被放在地上。
      “来人,给先生沐浴,放入寝室。”
      陆凉蛰又被抬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完
    学业好忙,被骗了,现在比之前还要忙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