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雷蕾

30、昙花一现的弱智班

　　烈日炎炎的一天上午，阳光挟裹着铺天盖地的热浪蔓延开来，强烈的太阳光射的人眼都睁不开，勉强从眼睛的斜缝里看到妈妈满脸的焦急不安，皱着眉头，头发黏湿成缕，无力的贴在额头。妈妈根本顾不得擦汗与歇息，吃力的推着大自行车一步步着急前行。坐在后面车座上的我，被晒烤的也好不到哪里去，简直可以用奄奄一息一词来形容。虽然手在扶着车座，整个人看着仍是几乎快要掉下去。疑惑不解的眯眼看着她，不知道这么热的天究竟是为了啥出来折腾。
　　从村里大队出来后，妈妈又急忙托着我赶往学校，记不清妈妈在校长办公室说了些什么，又或是我只是等在了外面，我看到妈妈几近哀求的面孔上夹杂着生活的艰辛，“让她先进教室上课吧，材料我再去村里办，反正她户口在这个村里，她必须要在这里上学。”
　　不知道是对这个憔悴奔波的母亲于心不忍，还是拒绝不了母亲的正当言辞，亦或是教书育人的使命与在此职位上的担当。校长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我永远忘不了，那眼睛里饱含着对穷苦民众的怜悯之情，对求知稚子的恻隐之心，我知道校长做好了决定。
　　我被带进一个满是学生且正在上课的教室，班主任临时安排我与另外俩个孩子挤在一起听课。坐定后，我抬头看到了黑板上的abc，绝对的天书…完全没有见过的字符爬满了黑板。每一节课都让我双目茫然，不知所措，完全不知其所以然。而下课时，我看到了幼儿园时经常帮老师看表的孩子，班主任正在让她背诵着我没听过的乘法表，然后又问了她十位数百位数加减法，离开时班主任满意赞许的点头微笑。而那时的我，连阿拉伯数字是啥都不认识，根本不会读也不会写。但我对于这些差距是完全没有感知的，直到有一天考试，班主任让我跟另外几个孩子拿着课本，搬着凳子到操场后面的教师宿舍门前学习。我们几个小孩半蹲在沙地上，把书跟本子挤放在小凳子上，认真的写着老师布置的作业。
　　如果时光就这样流逝下去，那我千期万待的想上幼儿园，妈妈历尽艰辛为我落户口，为我上学而奔波的一切都将完全失去了意义。在我跟家长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班主任将她认为并判定是弱智的几个孩子甩了出来。她怕我们几个拉低班级平均分数线，不让我们参加考试，甚至过分的不让我们参加正常的课程学习，让我们几个天天拿着课本搬着凳子，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自生自灭的学习。
　　直到有一天，一束光改变了这一切。
　　那天跟往常一样，我们几个蹲伏在板凳沿写作业。抬头间我看到了正要去操场上厕所的校长。校长满眼的疑惑，孩童满脸的纯真，一老一小的目光就这样对上了。
　　校长不解的问我们几个在这干什么，然后指着几道题让我回答，又指着课本上的汉字问了问旁边的孩子，最后校长让我们几个搬着板凳回教室。我们都看出来，校长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厕所都没有去，转身回了办公室。
　　后来，有的孩子回来说，办公室传来了班主任与校长激烈的争吵声，班主任建议建立单独的弱智班，而校长坚决否定。再后来，我们换了新的班主任。
　　后来的后来，我觉得学习很简单，虽然刚开始不认识abc，但我最终发现拼音就是平时我们说的话而已，拼音与数字就是我们生活的纸面化。到了三年级的暑假，我已经跟班里十来个孩子一起参加了全市的语数竞赛。
　　而所谓的弱智，只是凡俗之人在这世俗评定的功利影响下，着了急迷了眼失了心智了而已。
　　感谢生命里的这束光，也愿我们在自己的位置上能成为别人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