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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篇 遥远的她 ...

  •   一
      高三那年,学校按成绩分班,孟遥远分到了附中的特尖班。开学第一天,附中大门前车来人往,都是送孩子来上学的家长。孟姚远拖着行李箱走进校门,附中的校道,绿荫如盖,日光耀眼。
      “孟遥远。”孟瑶远“蹭”地一下从桌位上站起来,教室响起一片笑声。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揉了揉眼睛,一副乖巧得不得了的模样。
      “老师,怎么了?”
      数学老师面色严肃,随后无奈地道:“你上来把黑板上的题目做了。”
      孟瑶远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不过五分钟,黑板上就写满白色的粉笔字,她回过身,“老师,写好了。”
      “回到座位上去吧。”
      老师回到讲台,再次看了一眼黑板上的解题,满地的点点头,但还是警告道:“孟瑶远以后上课不许打瞌睡。”
      中午放学,整栋楼的学生都在奔向食堂,教学楼犹如一个巨大的古钟,发出一阵阵“咚咚咚”的声音。孟瑶远从座位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用手指戳了戳身边的人。
      “放学了,你不去吃午饭。”
      黑板上留着的题还没有做完,老师解题的思路还留在上面,等着下午上课的时候在解答。教室四组五排,每张桌子都被厚厚的书本占满,水性笔在教材、试卷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傅万里动了动,转过脑袋,睁开了尚且迷蒙的双眼。
      他的瞳色很浅,睫毛漆黑纤长,常常会给人一种要遮住眼睛的错觉,眼尾像是夏日榕树叶的尾端,带着好看的弧度。
      “你怎么还不走?”
      “人太多了。”
      傅万里“嗯”了一声,看见孟遥远身上的秋装校服。
      “你怎么还穿着秋天的校服,不热得慌吗?”
      傅万里视线没有再去看孟瑶远,而是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上的笔,余光却留意着孟遥远的一举一动。
      他觉得孟瑶远穿校服的时候最周正好看,她身上有一种安静的气息,好像只要靠近她就能获得安静,这种安静之中又夹带着某种无法言明的亲密感,就好像他可以随意依赖她,向她索取一个拥抱一般。
      男孩子向女孩子索取一个拥抱似乎有些奇怪,但孟瑶远就是给他这样的感觉。
      孟瑶远扯了扯领口,“女孩子是不会不怕热的。”
      一颗晶莹的汗珠正挂在孟瑶远的鬓角上,晶莹剔透,摇摇欲坠的模样像极了树上熟透的柿子。两人都注意到了这颗汗珠,孟瑶远为她上一秒所说的话感到满脸通红。
      “穿得厚可以减肥的,蒸桑拿也是这个原理。”她慌忙解释。
      汗珠滑过少女柔嫩白皙的脸颊,傅万里没注意到少女漏洞百出的解释,他浅色的瞳孔映出少女柔软的脸颊,晶莹的汗珠落下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汗水打湿手心,潮湿黏腻,犹如梅雨季一般,傅万里这才回过神来,迅速地收回手,眼睛飞快地撇了一眼孟瑶远,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孟瑶远竭力忽略掉那颗落进傅万里手心的汗珠,她将视线移到书包上,动作略显慌张地整理着书包。
      午后的日光将教室照的亮堂堂的,窗子被拉开,夏日的风从远方灌进来,吹响桌面的书页,一张又一张,“哗哗”声盖住了少年心动。
      傅万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孟瑶远说的话,吞吞吐吐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孟瑶远将书包跨在后背,“我今天下午不来上课了,如果老师问去我,你就跟她说我家里有事。”
      “你怎么又要逃课!”
      傅万里隔着校服抓住孟瑶远的手腕,孟瑶远下意识喊了一声,甩开傅万里的手。
      傅万里抓得并不用力,甚至只是轻轻地握了一下,没想到孟瑶远反应这么大。他着急道:“你受伤了,我看看。”话音未落,他不顾孟瑶远反对,拉起她的袖子。
      女孩白皙纤瘦的手肘,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青一块紫一块,有烫伤,有棍子打伤的,新伤添在旧伤上,令人触目惊心。
      “谁做的,告诉我。”原来孟瑶远一直穿着长袖是这个原因,她一年四季都穿着长袖,难道这些伤痕一年四季都没断过。
      孟瑶远甩开傅万里的手,“你是谁,凭什么管我!”
      没有了学生的教学楼安静得如同睡美人沉睡的城堡,少女下楼梯的脚步声一声声传进傅万里的耳朵里,直至声音渐行渐远,再也听不见。
      孟瑶远说完那些话就已经后悔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那些话,或许是因为所谓的自尊性,不想在他面前暴露出自己狼狈的模样,不想让他觉得她可怜。
      她想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眼神望过去,便能和他对视。但她模糊的知晓,即使他们站在同一间教室,那怕他们转头就能对视,他们的距离依旧隔着千山万水,难以跨越。
      孟瑶远熟门熟路地绕过教学楼,走到学校僻静处,她将书包扔到围墙的另一边,动作灵活熟练地翻到对面。
      从书包里拿出准备好的工作服,到公厕换好,时钟正好指向二点位置,孟遥远已经站在了奶茶店的收银台前,熟练地为顾客点单。
      二
      “要一杯乌龙茶。”
      熟悉的声音传来,孟遥远抬起头。傅万里站在奶茶店门口,穿了件白色夏季校服,黑色的书包半背在身后。
      “八块钱。”孟遥远做了个请的姿势。
      傅万里付好款后,坐在奶茶店的座椅上,拿出手机刷了刷视频,比起从下午忙到傍晚的孟遥远来说,傅万里过得格外悠闲。
      孟遥远特意找了家离学校比较远的奶茶店做兼职,因此并不担心会遇到学校里的同学。
      她拉开门栏,坐在傅万里对面,完全没有被同学抓包的紧张,因为她知道,来人是傅万里,她相信他。
      “你今天怎么也逃课了?”
      傅万里将喝完的塑料杯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食指按下手机的开关键,耳机里的人声停止了。
      他脱下耳机,做出无所谓的样子,“烦了,想出来放松放松心情。”
      孟遥远手搭在他肩上,道:“傅同学,今年高三了,不能随便逃课。”
      傅万里的睫毛闪了闪,“那你就可以随便逃课吗?”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孟遥远收回手,嘴角的笑意淡去,“傅万里同学,我问你,年级第一叫什么名字。”
      傅万里侧过脸去,不想回答。孟遥远成绩很好,就算是经常上课睡觉逃课,考试的时候,也能坐稳年纪第一的位置。傅万里的成绩则不然,他虽然也在特尖班,但成绩在班里不上不下,确实不该逃课。
      孟遥远笑了笑,她站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看了看坐在位置上的傅万里道:“傅同学,走吧,肚子饿了,请你去吃东西。”
      傅万里站在孟遥远身后,比她高一个头,能看到女孩毛茸茸的脑袋。他目光落到孟遥远背着的包上,抿了抿嘴唇,“我帮你背。”
      孟遥远瞥了瞥傅万里身上的肩带,没有把包递过去。
      他们来到一处大排档,点了烤鱼和一些烧烤,周边划拳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校服在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孟遥远把嘴里烧烤咽下,默默地看了傅万里一眼,她道:“你怎么不吃?”
      傅万里把纸巾递过去,看了看他书包里的卷子,吃饭的心情早已经没有了。孟遥远经常不交作业已经老师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他不交,少不了要跑一趟办公室,这不免要惊动他母亲大人,虽然不怕,但总归麻烦。
      孟遥远一瞬间心领神会,递了一根年糕给傅万里,眼睛里带着狡黠的光芒,“傅同学,别慌张,等会我教你。”
      说完,孟遥远便拉着傅万里把面前的食物吃得一干二净,夏夜的风从两人身体穿过,带着酒味,在这样喧嚣的人世,或许连风都醉了。
      最后是傅万里付了钱,他们走在去书店的路上,影子一前一后,一大一小,行人从他们身边穿过,逃课的自由在这个时候,得到了无语伦比的展示,像是走了十万八千里的师徒四人抵达西天,佛祖授予封号那般明媚。
      书店灯光明亮,孩童坐在角落里如饥似渴地看着书,他们寻找到唯二的空位,将试卷拿出来。卷子发出摩擦的沙沙声,像是盛大典礼开始的鞭炮声。
      他们一人拿一支笔,没有出声,草稿本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无意掀开过往的一页,孟遥远看到少年锋利字迹下,一点点展开的三个字“孟遥远。”
      她心头一紧,慌乱地将草稿翻页,无意窥见少年心底尚未说出的秘密,孟遥远心底的感情酸涩而甜蜜。
      傅万里站在在公交站点,看着孟遥远上车。他看到她坐到了窗口的位置,风肆意抚摸她的发丝,她回过头,与他挥手再见。
      汽车的播报声尚在耳朵回响,寂寥却先发制人地来到他心底。
      下了公交,孟遥远走到附近的书店,选了几本试题。钥匙插入家门,屋子里静悄悄的,她松了一口气。
      洗漱过后,从包里拿出刚买的试题,少女书桌前的台灯仍未熄灭,秒针转动的滴答声在黑夜奏响,稿纸写满了公式,灯灭了,月光朦胧地照进来,稿纸上留下了少女秀丽的字体。
      “傅万里。”
      她不敢让人窥见她的勤奋,她害怕有人看见她内心的渴望,看见她读书的欲望。在这样破旧残忍的家庭,她本不该读书的,可是她忍不住奋力去追,给自己造一个绮丽的梦。
      破旧小楼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男子干呕的声音在楼梯道一遍遍回响,钥匙插进锁里,睡梦中的孟遥远听到熟悉的声音,无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她呢喃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泪水浸湿枕套,少女深陷噩梦中。
      她在月光下蜷缩成一团,结痂的伤疤似狰狞的蜈蚣爬满她的身体,敲门声一声比一声大,她从噩梦中醒来,却要面对一场更大的噩梦。
      “开门!快点开门!”男人吃醉酒的声音有些大舌头,他一个人兀自在门外敲了许久,终是熬不过醉酒的朦胧睡意,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孟遥远醒来后就一直没睡着,她一直没有办理学校住宿,一个原因是因为兼职时间很晚,不方便会宿舍,而也是因为她爸爸。
      孟遥远母亲在生她的时候便去世了,她从未在母爱的沐浴下长大,父亲自她有记忆开始变成日醉酒。
      他喝醉酒便开始打她,骂她,把生活的不得志怒一一转移到她身上,可是他清醒的时候,又对她极好。
      他向她道歉,一次又一次。逢年过节,会用身上仅有的钱,给她买衣服。看见她手臂上的伤口,一个大男人,在小孩子面前哭得泪眼模糊。
      她一次次地恨过他,也一次次地爱着他,她不能放着他不管,不能把他扔在这个腐烂的房子里,醉醺醺的死去。
      这是孟遥远没有选择住宿的另一个理由。
      天还没亮,门外再一次传来敲门声,孟遥远打开门,孟成站在门外挠了挠头。
      “我昨晚喝醉了,快点洗漱,我送你去学校。”
      孟遥远沉默地点点头,绕开孟成走到卫生间。
      她坐在孟成破烂的电动车后面,想想买这部车的时候,还是十年前,她想起某个电动车的广告语,可不就是一部车开十年吗?
      破了修,坏了换,就是舍不得买一辆新车。穷人的世界,何止一部车开十年。
      她不知道高考后要去向何方,丢下烂醉如泥的父亲远走他乡,还是在本地随便报一所大学,还是不读书了,就这样过一辈子。
      孟遥远太渴望脱离这样的生活,脱离潮湿的地面,发霉的墙壁,腐朽的桌木,她太渴望改变这一切,她太等不及了,连上大学的时间也叫她觉得煎熬。
      可是仍要坚持,就算不知道坚持到最后的目的是什么?但总归先坚持。
      三
      百日誓师那天,附中为高三学子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誓师大会。
      群鸟掠过湛蓝的天空,爆竹声与锣鼓声交相辉映,奏响锦绣前程。榕树枝繁叶茂,注视着一届又届的学生。
      傅万里就站在她身边,成功门就伫立在树荫道的尽头,少年意气风发,满怀希望地跨过成功门。
      他侧过头,少女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爆竹声震耳欲聋,傅万里问道:“孟遥远,你志愿要填那个大学。”
      孟遥远没有听清,用手打了个小小的叉,表示再说一遍。其实她已经从模糊的话语中知道了这句话的意思,只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傅万里。
      “你志愿要填那个大学。”
      她听见自己声音清亮道:“清大。”
      “你要去那个大学?”她反问。
      少年眼睛闪着耀眼的光芒,他坚定道:“毕业后你就会知道了。”
      百日誓师过后,高考倒计时从三位数变为两位数,时间一天天过去,试卷像是雪花般发下来。孟遥远没有再去兼职,也没有再逃课,开始不停刷题,她麻木地沉浸在学习的世界里,不去想任何未来、过去的事。
      但大课间仍然有一些同学回去打篮球,美名曰放松心情,锻炼身体,更好的应对高考,班主任对此不仅没有反对,还颇为赞同。
      主要班里同学的自觉性都很高,就连原来经常逃课的孟遥远都能乖乖坐在位子上,根本不用她操心。
      “傅万里,下去打球了。”
      傅万里揉了揉困倦的双眼,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沉沉睡过去的孟遥远,朝同伴摇了摇头。
      同伴知道孟遥远不去,拿起篮球,几个同班同学大摇大摆地从教室后门走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要跳起来,碰一碰后门的门框。
      傅万里拿起笔,思维逻辑再次回归,笔尖不停,黑色字体将原本洁白的卷子填满。扇叶在头顶转个不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上课铃打响,人群蜂拥而至,干净的空气开始窜出汗味。
      不知道是谁喷了花露水,花露水味混着混臭味,连刚走上讲台的科任老师闻到,都要皱一皱眉的程度。
      傅万里拿书碰了碰孟遥远,道:“上课了。”
      孟遥远坐起来,看见傅万里桌面上的折纸,问道:“你在折什么?”
      傅万里极其自然地把折纸收进抽屉里,“没什么,上课吧。”
      傅万里在最后一个学期仿佛变了一个人,每天下课不呼朋引伴地出去了,而是乖乖地坐在位子上刷题,外宿也改为了内宿,成绩可谓是日进千里。
      孟遥远曾无意问过傅万里一句,少年人从卷子里抬起头来,连日的学习让他眼下带有淡淡的乌青色,明亮的窗台和孟遥远的影子都映在他的眼眸里,他神色坚定温柔,“我想要成为更好的我,配得上我喜欢的人。”
      孟遥远的心缩了缩,她慌忙地移开视线,好在手中的笔没有放下,让她不至于无事可做。
      转眼就到了高考的前一天,他们把书搬到教室外,给教室内所有的文字都贴上一层白纸,桌椅也只留三十套,移动桌椅的摩擦声断断续续的响起,三年的苦读在明日开始一点点的划下句号。
      她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傅万里的背影,依旧是夏季白色校服,细碎的黑发垂额间,映衬着少年白净的肌肤。
      傅万里像是有所感召一般,抬起头来,两道视线相撞,沉默而无声地沟通着。
      高考结束当天,在班里举办晚会。
      吃过、闹过、笑过后,孟遥远觉得心底空荡荡,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流逝,她却无法阻止。
      对面新建的教学楼已经通电,教学桌椅也已经放了进去,只是还没有开始正式投用,教室的门虚掩着,没有上锁。
      教室在五楼,打开窗子,风呼呼地吹进来。
      孟遥远不敢开灯,怕被老师看到,她走到教室里边的阳台,把门关上。
      找张椅子坐下,双腿搭在护栏上,手架住脑袋,手机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放着歌。
      远处是橘黄色的路灯沿着道路伸展,零落的居民楼亮起不同颜色的灯光。
      夜风把人吹的很舒服,傅万里走进来,拿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好像就这样安静地坐在这里,吹着风,听着歌,眺望着远方,也挺好的。
      她不由自主地哼唱起来,“这个年纪的我们我们,徘徊在理想与现实中。”
      侧脸看过去,看到傅万里略微嫌弃的眼神。
      恼怒道:“你来唱。”
      少年清润的歌声在风中响起,孟遥远在数天上的星星。
      “你的理想是什么?傅万里。”
      傅万里站起来,手搭在栏杆上,突然转身凝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孟遥远。
      手机里的歌声还未停,刚好唱到:“爱情跟不上分开的节奏……”
      “孟遥远,我喜欢你,想做你的骑士,可以吗?”
      孟遥远怔怔地看着他,少年俯下身来,身上带着皂角的清香,冰冷的唇印到她唇上,生涩的落下一个吻,她的心里像是偷食了蜜糖的孩童般愉悦。
      晚风呼呼地吹着,歌声被风吹到很远的地方。
      隔壁传来说话声,他们隔着一面墙喊道:“隔壁的,在吗?”
      两人具是一惊,赶忙分开。
      孟遥远在公交站候车,傅万里坚持要送她到家。
      明月高悬,影子一大一小,并列而行,再往前就是城中村。
      孟遥远思忖要怎么和傅万里说清楚。
      “孟遥远,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他从书包拿出一只陶瓷做的小熊罐,小熊脖子上绑了粉色蝴蝶结。
      孟遥远看着递过来小熊,思忖着到底要不要接。
      就在这时,她看到孟成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摇摇晃晃地走着,这副模样,铁定是喝醉了。
      不能让孟成看到她,不然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可是为时已晚,就在孟遥远想着要怎么躲过孟成的时候,孟成已经看见了她。
      孟成嘴上骂骂咧咧,看到孟遥远的时候,眼前一亮,一摇一摆地朝她这边走过来。
      孟遥远看到孟成走过来,身体还是会下意识地一缩,她打不过孟成。孟成喝起酒来,就想疯子一般,谁也看不住他。
      孟遥远现在只想赶紧打发傅万里,从他手里接过小熊,慌张地看了一眼孟成的方向。
      “谢谢,傅万里,时间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傅万里看到孟遥远神色慌张,不明所以,“孟遥远,你是在害怕吗?”
      孟遥远看着越来越近的孟成,心几乎要提到嗓子眼。
      孟成看到孟遥远身边还站了一位男生,心里窝了一把火,想起了往日那些辜负过他的女人,此时孟遥远被当做那些辜负过他的女人。
      “臭丫头,背着你老子和男人拉拉扯扯。”
      他上去,一把揪住孟遥远的头发,陶瓷熊摔在地上,滚了几下,好在没有摔烂。
      傅万里错不及防看到转角窜出一个人来,揪住孟遥远的头发。
      他反应过来,抓住男人的衣服,结结实实给了孟成一拳。
      孟成被迫松开手,他睁着朦胧的双眼,嘴里骂道:“臭小子,敢打老子。”
      他指着站在一旁的孟遥远,“你知道我是她谁吗?我是她老子,你想娶我女儿,也要过我这关,到时候我让你跪在地上求我。”
      傅万里双目赤红,孟成的话使他怒不可遏。
      孟成抓住孟遥远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傅万里,“告诉这小子,我是你爹,得罪了我,还想娶你,简直是痴心妄想。”
      穷困的家庭,醉鬼的父亲,自幼时便一直纠缠着她的灵魂,将她拖入淤泥,无法抬头,不敢望及光明,这一次赤裸裸地展示在傅万里面前。
      她声嘶力竭道:“傅万里你走!”
      孟成当即打了她一巴掌,“臭丫头,你说的是什么!”
      眼泪夺眶而出,她用愤恨的眼神盯着孟成。孟成被她这样看着,瞳孔一缩,女孩怨毒的眼神几乎要刺到他内心深处,但酒精麻醉了这样的痛处,让他沉醉在不得志的愤怨中,无法醒来。
      “我不走!”傅万里喊道。
      他冲过来,把孟成压在身下,想起孟遥远身上的伤口,就是这个酒鬼弄的,拳头不断落下,孟成被打得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只能用手护住头部。
      “傅万里,不要打了!”
      孟遥远抱住傅万里即将落下的拳头,她哭喊道:“傅万里,不要打了,你要打死他吗?”
      傅万里回过神,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孟成,站起来。
      附近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孟遥远扶起昏迷的孟成,总归是自己的父亲,不能看着他睡在大马路上。
      “我来吧。”傅万里从孟遥远手里接过孟成,把他背在背上。
      老旧的居民楼外表长满苔藓,楼梯道堆积满杂物,仅容一人通过。傅万里背着孟成,有些艰难地绕开这堆杂物。孟遥远走在前面,拿出钥匙,铁门哐当一声,开了。
      傅万里把孟成放在沙发上,看到孟遥远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握着给他倒的水。
      “傅万里,我们不合适。”她埋着头,把傅万里推到门口。
      傅万里站在门口外,背后是黑漆漆的楼梯道。“孟遥远,我喜欢你,无论你是怎样的你,我都喜欢。”
      孟遥远推着傅万里,红着眼睛道:“我不喜欢这样的我,你的存在,只会让我越来越自卑,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离开我。”
      傅万里一把抱住孟遥远,“我爱你,孟遥远。”
      泪水止不住地流,孟遥远趴在傅万里胸膛上,似乎要把这辈子的泪水都流干。
      “傅万里,你走吧。”
      女孩滚烫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胸膛,哀求声让他不得不退让,他松开手,迈进黑暗的楼道。
      孟遥远关上门,失魂落魄地坐在凳子上,她看见桌子上的陶瓷小熊,想还给傅万里,但又舍不得。
      她打开陶瓷小熊的瓶罐,里面折满了千纸鹤。她拿出一只拆开,上面写道:“每当我感到疲惫的时候,我就折一只千纸鹤,我知道我心爱的女孩在等我。”
      孟遥远不住宿,也没有什么东西要搬,那一天过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孟成酒醒的时候,知道他做了什么,满脸愧疚,跪在女儿跟前抱歉。
      孟遥远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她再也不想心软,她不想被这样的烂人拖垮一辈子。
      “我要去上大学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好好照顾自己。”
      四
      七年后,傅万里收到一封来自海外的信,以下是信的内容。
      傅万里:
      你好。
      我是孟遥远,如果有打扰到你,请你把这封信立即扔到垃圾桶,对此我不会认为有任何问题。写信给你,是想告诉你,我不再是过去那个自卑的小女孩,现在的我,有勇气面对当年的那个你。
      很可笑是不是,现在的我,才有勇气面对当年的你。我不知道现在的你是否还会想见我,但是我还是决定鼓起勇气,给你写下这封信,以安慰过去那个自卑的女孩。如果你愿意,可以凭借这个地址找到我。
      下附地址。
      收到信的当天,傅万里买了最早的机票,当天晚上就飞过去。
      他站在门口,手捧鲜花,突然有些近乡情怯。门铃响了,孟遥远像往常一样去开门,这一次与以往不同的是,她的心跳得很快。
      傅万里站在门外,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他道:“好久不见。”
      距离他们最后一次见面,过去了七年,学生时代,遥远得像海平面上留下的淡淡红霞,美丽而短暂。
      “你好,傅万里。”
      他把鲜艳的花放到桌上,喊出他少年时代喊过无数次的名字。
      “你好,孟遥远。”
      于是经年久别,我跨山越海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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