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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篇 我与浓华 ...

  •   我第一次见她,她还很小,跌撞地朝我走来,在冰冷的宫殿之中,向我索取一个怀抱。那时的我刚失去母亲,如同被困的幼兽,竖起浑身的坚甲。可她睁着圆圆的眼睛,干净纯澈,要把我照进眼睛里。将她拥入怀中的那一刻,我知道,不是我予她一个怀抱,而是她带给我柔软与温暖。那一年,我八岁,她还未满一岁,在我的怀里,像个糯米团子。
      我问起她名字,一路陪同她女官说,尚无名字,又顺势请我赐名。我想起夫子教过的诗句,何彼浓矣,华若桃李最是描写女儿家美丽的诗句,“便叫浓华可好。”
      从那时起,我便私心的将她划归为我的所有物。也时常想着,荒芜的人生中,有一人是完全属于我的,日渐寒冷的心肠也会因此暖上几分。
      在浓华两岁时,我时常去看她,她刚刚会走路,走得摇摇摆摆,却要上来抱我,我上前去抱住她,她呵呵地笑了,弯起的眼眸像夜空中闪耀发光的星星。她伸手要抓我的头发,我怕极了,小心躲她,可她却像是得了趣,愈发嚣张。我只好一动不动任她玩耍。
      浓华三岁时,是个小骗子。每日去太学,我要走,她都会屁颠颠的走过来,从手里拿出已经藏碎了的点心,与我道“太子哥哥,带我去,带我去有好吃的哦”。我伸手作势要拿,她便快速的把点心收回去。“太子哥哥你还没带我去呢”。
      我把她送回寝宫,她已经把点心吃完,趴在我肩头呼呼大睡。我捏了捏肉嘟嘟的小脸,她转过头去,小小的眉头微皱着。我望着她,摇了摇头,眼角是我从未察觉的温柔。
      浓华四岁时,留了很长的头发,不要宫女给她束发,跑到我的腿边,手里的梳篦高高举起,我知道她是要我给她束发。
      我轻轻一笑,用手揉了她的细软头发,坐到她身后,笨拙的给她梳着头发。
      头发算是绑好了,浓华踩着椅子站在镜子前左照照,右摸摸的样子成功把我逗笑了。后来的日子,只要有空闲,我都会给她束发。堂堂一国太子,尚未学会好如何治理国家,倒先学会了如何将女儿家的发辫梳到最好。
      浓华五岁的时候,已经不太爱搭理我了,为此我深感郁闷。
      一日,我去瞧她,刚走到门口,只见她摔在地,不哭,但也没有爬起来。我想扶她起来,但想到她往日对我的嫌弃劲,恐她不起,就示意一旁的宫女去扶她。
      宫女刚要上前去,她就可怜兮兮的望着我,说“我要哥哥扶”。我心里一时又是好笑又是满足,上前将她抱起,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浓华六岁了,我仍时常将她抱在怀里。那年我已虚岁十五了,我幼年时母后便离世了,照顾我衣食住行的是如今的皇后,我十岁那年才在她名下抚养,算不得亲近。
      那日皇后召我,要给我安排一名晓事的宫女,为日后成亲打算。那天,我整个人都是恍惚,我没有去想那个女子她会是怎样的,只想着我的浓华会不会吃醋,会不会不理我。又正巧遇上了一个多嘴的宦官,与浓华道:“太子殿下要有新的姑娘了,以后可不能再抱公主。”
      浓华一听到,就哭了,我心疼地将她抱起,告诉她,哥哥最喜欢浓华,以后也只抱着浓华。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浓华也喜欢哥哥”。之后我下令让宦官自行去慎刑司领二十大板。
      至于侍寝的宫女,我也拒绝了,皇后也未再提起。那时候的我,朦朦胧胧的维护着自己对浓华的那份唯一,只是因为觉得这样做,浓华会不开心。
      我十七岁,浓华十岁。在这之前,我教她读书,让她临我的帖,习我的字。
      她没有定性,每次要上学,她就会和我东拉西扯,一会问问我今天午饭吃了什么,一会又说她的鹦鹉没有了她的陪伴会吃不下饭的。
      我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面上却不露声色 ,板着脸,让她一个人在书房好好想想。最后她乖乖的坐在书案看书,习字。
      那时候的我,已经很忙了,没有过多的空闲陪她,等我回到书房时,已经接近深夜了,她一个人坐在桌子上,手里拿着笔,习着我写的帖,眼圈红红的。我站在门口,佯装冷漠的问,“怎么还在这。”其实心里已经柔软的不向话,我知道,她在等我回来。
      二十岁我行冠礼,父皇为我赐婚,是姚家的姑娘。这一次,是我没办法拒绝的。
      自从那宦官提过我要有别的姑娘后,她就对这些事格外敏感。她跑过来问我,是要成亲了吗?
      我说不出话,也不敢望她,只能上前一步抱住她,她委屈的抬眼望我,问我还会对她好吗?我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说“你是我妹妹,我怎么会舍得不待你好。”
      成亲前一晚,我到浓华寝殿寻她。她坐在檐廊的长凳上,用手捧着脸看帘外的景色,神色抑郁。那时已入春,天气开始变暖。可那一天我却觉得格外的寒冷,比之前所有的冬季都要寒冷。雨还在下,我站在檐廊的台阶上,内侍在一旁为我打伞,雨水落在伞上,镇得我耳穴轰隆。我向前走去,浓华抬首望我,又垂下眼来,像是生了闷气的小孩。雨水在叶子的尖角形成晶莹的小球,滴落下来,断断续续。
      我握住她的手,寒冷如冰。轻轻弹她额角,“怎么不回屋去。”
      她摇摇头“屋里太闷,出来走走”。顿了顿,她又道:“哥哥怎么来了。”
      我勉强一笑;“我来看你。”
      浓华没有在说话,只是安静地垂眼看雨水滴落在绿叶上,再滑落到泥土中。远处的雾气飘散过来,空气开始凝结。
      我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她挣扎地从我怀里走开,有些生气的道:“哥哥做什么,我不是小孩了”。
      手上空无一物,怀中的幽香还未消散,残余的温度却已被冷风吹散,空气开始流动。我站起来,鼻息呼在她脸上,那股似有若无的幽香又出现了,我闭上眼,轻轻地吻了下去。
      过往的岁月中,我亲吻浓华过无数次,却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带着无尽地缠绵,和不顾一切的灭亡。雨还在下,冷风吹起她的长发,打在我脸上,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我已不能忍受失去她,一刻也不能。
      浓华瞪大眼睛呆呆的望着我,满脸涨红,却又推不开我。只能发出呜呜呜地声音。我松开她,一双通红的眼睛望着我,像是一只小兔子。“哥哥要成亲了吗”她再次问我。
      她是我心中的魔障,是我跨不过的红莲业火,也是我不愿放弃的柔情。人世间有千万种欢喜,却只有她,直抵我心灵最深的地方。习惯可以化为爱意,爱意也可变为习惯。
      我抬头看她,她的眼睛依旧红红的,一脸呆滞。
      我不敢回答,也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向后顿了几步,踉跄地转身离开。这是我的懦弱,我不知该如何向浓华解释,自己对她起了那样的心思,那以后很长时间,我都没有再见浓华。
      雨已经停了,天色乌云密布,在酝酿一场更大的暴雨。
      我们再次见面,是在两个月以后。傍晚,大片的红霞铺洒在天边,云慢慢地卷动着,傍晚的风吹拂路旁淡黄色的花朵,浓华的就这样出现了,她站在木桥上,朝我招手微笑,唤着“哥哥”。
      过去两个月,所有晦暗的情绪,全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她还是我的那个小姑娘,是我爱的姑娘。
      浓华十五岁,笄礼。彼时我与姚氏已成婚两年,相敬如宾。我依旧教浓华读书写字,只是我们都会默默避开姚氏。
      浓华行礼前一日,跑来问我,她的及笄礼物。我面带笑意,有意逗她。引她到书案前,抽出宣纸,写下顺遂平安四字,递与她。她没做声,我笑道,“你的礼物我已备好,明日你自会知晓。”那双本就黯淡的眼睛,在顷刻间变得如水晶般耀眼,衬得她风华无双,这是我的浓华。
      浓华及笄礼那天。我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却不再是我的小姑娘了。命妇为她束起长发,我举起双手,眼睛透过指缝去看她,阳光下的她,离我更遥远了。
      仪式结束的当天晚上,我拿着礼盒去找她。还未进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浓浓的酒味,浓华喝酒了,像幼时那般坐在地上,等着我上前扶她。我木着脸,上前扶她。她醉眼迷离望向我,道:“哥哥”。我的心,已经溶化了
      浓华踉跄地站起来,面如桃色,娇艳欲滴。那时的我才发现,浓华已经长大了。她拉着我的手来到书案前,在宣纸上提笔.“用我心,换君心”。一双秋水潋滟的眼眸望过来,原本那颗平静已久的心快速颤抖起来。
      六个字,令我长久筑起的高墙变得不堪一击。她踮起脚尖,用手抚着我的眉眼,舌头勾勒着我的唇形。我内心隐隐有这样的预感,但我来了,礼盒掉在地上,没人理会。那一刻筑起的高墙早已崩塌,那些隐晦的情感蔓延而出。我将她抱起,我似乎才是喝醉酒的那个。她衣裳退尽,面色绯红地躺在我身下的时候,我已再不能全身而退了。
      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哭,是我们最亲密的时候。对于我的进入,她不发一言,只是紧紧地抱住我,我拥着她,用尽全身的气力。汗水和泪水交杂,滴在她脸上。她用手帮我擦拭,“哥哥,我并不在乎那些东西,有你就好。”
      夜里,我回到东宫。脑子里全是她的模样,她是我的姑娘,而我却没办法告诉他人,这是我的姑娘,我的妻子。我承认自己的卑鄙,也承认自己的占有欲,是我将她拉进深渊,同我一起遥望夜空中的璀璨星河。那一刻的我已不再是我,往日所谓的思量,也早在将她揽入怀中的时候,灰飞烟灭。我问自己,我能给她什么?答案令我不敢言语,而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也不愿许诺。
      我去找她时,她还正在床上睡得香甜,我想她第一眼醒来,就能看到我。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我,大概有些害羞,用被子把毛耸耸的脑袋盖起来,过了许久也不愿出来。我担心她闷坏了,强行把她拉出来,亲自给她净面,穿衣换鞋,将她的头发一点点束起。她转头向我道,“浓华永远也不会离开哥哥。”我心头像被热泉泡过一样,将她抱在怀里,说:“好。”
      我的卑鄙她未必知道,依旧望着我笑,恋着我,是我让她离不开这一方寸土,随时可能陷入险境。
      这一年还发生了很多事,就在浓华及笄四个月后,突厥大举侵犯我国边境,过往的强胜繁华,蒙蔽了父皇和朝臣的双眼,他们安于当下的安逸,遗忘了这本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与突厥的战争中我朝勉强守住了边境的疆土,元气却已大伤。父皇的身体也大不如前,日益力不从心,国政逐渐转移到我手中。
      我没有手握权力后的快活,因为我知道,今后的事,只会更难。那日父皇召我过去,幼年时我仰望他的高大威武,而此时,他早就不复昔日风采,他脸颊下垂,眼底是深深地青色,嘴唇乌黑。
      我成为皇帝,浓华已经十六岁了,我在也在她生命里出现了十六年。在这孤寂的禁庭之中,我们已相伴十六年了。父皇驾崩那晚,那些消失许多年的虚无感再次将我淹没,我走出殿门,夜色沉沉几近将我淹没。
      侍从已被我下令退下,四下里寂静无声,照明的宫灯忽暗忽明,浓华站在挂宫灯的柱子下,头发乌黑亮丽,眼睛大而圆,眸色清澈温和,一身红石榴束腰宫装纱裙,手腕戴着这我送的茉莉金镶玉镯,昏黄的灯光将她娇俏的脸庞照得格外温柔。
      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她抬起头来,踮起脚尖,轻轻吻过我的唇角,茉莉的花香在空气中蔓延。她的双唇被风吹得干涩,舌头却是萤润的,我手抵在她后脑勺上,逐渐加深了这个吻。唇齿的缠绵,津液的交换,可以产生欲念,也可以使人感到圣洁。
      登基为皇帝之后,我并未册立妃子。朝臣明里暗里的示意过几次,我亦置之不理。同时也不再遮掩和浓华的关系,大臣也渐渐回味过来我的意思,再想到如今黎国国力日渐强盛,便也无人出来反对。在我的授意下,几位在朝中颇有分量的大臣提出立浓华为皇后。
      浓华十七岁,我们的亲事不在遥不可及,第一次我对未来产生期待。夜里,浓华与我说,要去徽州。我问,为何?
      “我看书里的话本都说,徽州,是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佳人才子常在那相会。”
      话里的暗示已经在明了不过,我轻轻地笑,眉目变得温柔。卷起手里的书,敲了敲她的脑袋,低下头与她相望“不用去哪,有你就好。”
      好景不长这句话在我们的故事里得到深刻认证。突厥大军再次压境,而我国在上一次的征战中,损势惨重,已无可用之士。主战派和主和派争论不休,最后宰相提议向黎国求助,一并带去求取浓华的文书。得到众人同意。
      等待是漫长的,没有结果的等待更是虚妄的。遥去黎国的使者传来消息,得到的却是无兵可借的消息,至于两国联姻,更是无从谈起。
      远在前线的探子来报,黎国同突厥暗中联盟,集结了五十万大军,欲意一举吞并我朝,消息在朝中掀起轩然大波,百官的争吵声从未断绝。而我与浓华的亲事也化为泡影。
      我一直知道浓华对父亲怀有憧憬,也明白憧憬被现实当头一棒打醒的疼痛是无法想象的。又担心她心里大概觉得对不起我,不敢见我,所以不敢去找她。
      入夜,我在书房批阅奏折,抬眼朝门外望去,只见浓华立在书房外的台阶下,久久不动。急忙唤内侍去拿她的大衣来。我接过大衣,披在她肩上,她低头,似是不敢看我。
      强行将她的头抬起来,乌黑圆亮的杏眼盛满了眼泪,流光溢彩。一眨眼,泪珠从脸颊滑下,我用手接住那颗滑落的泪珠,炽热的温度在我的手心蔓延,如同我心上的温度。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樱桃般的唇色,咬得泛白。“哥哥,我一点用都没用,不能保护你。”
      这是我的姑娘,细心保存,妥善安放的姑娘。舍不得她受一丁点的苦,却每每因为自己的无力,让她屡屡受困。
      我低头将她的衣带系好,握住她冰凉的手。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不敢说自己是英雄,但也过不了她这个美人关。她是我的温柔乡,情愿一生沦陷的地方。
      我将她拥入怀中,一同拥入的还有风雪。风雪在怀抱中,逐渐消融。就像之前寒夜里的数次相拥,我们紧靠彼此,生死相依。
      “别怕,我在。”
      与突厥的战役中,我军节节败退,士气不振,竟有官员上奏要拿浓华上前阵献祭,振奋士气。我虽下令立即将上奏官员斩首,但民间渐渐有传言说我沉溺美色,被敌国公主迷得晕头转向。
      五日后,我下旨亲征抵御外敌,立常山王为太子。常山王是我叔叔,一向有治世之才,将朝廷托付给他,可暂保大庆安稳。
      出征那天,浓华站在城墙上送我。我不让她到跟前送行,是担心她听到百姓的谩骂之声,其实她什么都知道。是我不顾一切将她拉进来的,妄想替她背负一切,却不知道还要问过上苍的意愿。
      她站在城墙上,风吹起她红色的衣袖,手不断的抬起又放下,我知道她哭了。我的姑娘是个爱哭鬼,却也只是对我,只为我哭泣。
      我拉住缰绳的手一紧,转过身。风擦过耳朵,只留下呼呼声,耳边却是她低低哭泣的身音。离别前的晚上,她细细的胳膊环住我的腰,在我耳边碎碎念,要平安,要平安。我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替她整理好碎发。道了声“好”。
      到边境后,我军的战况也出现转机,取得了大大小小的胜利。浓华也时不时传信来信,告诉我今日她将宫殿前的桃花摘下,用来做酒,现已经埋在那棵桃树下,等我回来再一起挖出。还说她在学会绣花,再过不久就能给我绣荷包了。
      还有许许多多,都是往日我答应或和她说起的事。信看久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背过身去,明知不会有人,却也下意识地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模样。
      后来的一切都很好,只是在我每次以为将来不在遥远时,意外总是先一步降临。
      我拿到信时,正在营帐内与将领商讨对策。颤抖的手泄露出内心的不安,屏退身旁的人。炽热的火焰将那一张字迹凌乱的宣纸吞灭,留下空中飘零的灰烬。而我将被烈火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我看到自己站在人群中央,隔着河道对岸葱茏的树木看到了熟悉的目光。那道目光伴随这我往后所有光阴,令我每日惊恐不安,如临深渊。我知道,是我的浓华。我拼命想要跑过去,身子却不能移动一步。她被人粗暴地用衣布捂住口鼻,拖拽住双手,离我而去。
      信上传来消息,浓华失踪了。
      我醒来,看到在门帘旁站着的吴安,他看见我醒了,面上先是一喜,即刻去唤医官。我出声让他回来,命他召集几个信得过的人,在外集合。又叫来随行下属,通知我在军中的心腹。
      部署好一切,我要去找浓华了。
      我坐在书案前,吴安在旁磨墨。我挥手叫他退下,一个君主,不会希望有人看到他在写降书的。
      扑通一声,吴安跪在地上。他哭的涕泗横流,一点大太监的脸面也无。他自幼服侍我,自然知晓我和浓华的事情,也清楚我们的性情,如今他跪下。我知道,浓华人很可能不在了。
      这是我的浓华,宁死也不肯让自己成为他人手中的砝码。她背负着我的爱意,我的国家,举步维艰,不得喘息。而此刻,她在那?我不要国家,不要当明君,只要她。我爱她,只要她活着。
      我一脚踢去,带着凌厉的脚风。吴安没有躲,被我踹出几米远。他慢慢站起来,低着脸,不再说话。
      不顾将领阻拦,带上人马,策马前往黎国都城洛安。
      到达洛安后,一刻也不敢歇息,向鸿胪寺递交的面见黎皇的国书。希望割地赔款,以求家国太平。
      隔日,我以大庆使者的身份面见离皇。我从驻地赶到洛安已过一月,距离浓华被抓过去两个月了,我和她有四个月未见。好像隔了百年之久,却又像只隔了一瞬。我的浓华现在怎么样了,冷了记得加衣,饿了要吃饭,别瘦了,我会难过的。
      大殿之上,我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侍从伸出手,示意我将降书交给他,再由他呈交给离皇。我推开面前的手,用力擦拭自己的衣袖,大笑道:“小小宦官竟也敢碰我朝政务。”
      太监脸色面色不变,恭敬的弯腰赔礼。我抬头向黎皇望去,问他“黎皇不会认为在下的失礼吧。”
      黎皇笑“爱卿风趣。”让我将降书亲自递上。
      我抬起的脚又落下,“贵国公主在我国已有十七年,不知国君打算给公主许配何方豪杰。”我一步一步的抬脚,距离黎皇只有几步。将国书递上去,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的心脏。
      他似毫无察觉,拿着奏折依旧稳如泰山。面露遗色,“寡人这个女儿,自出生起就未曾见过,也是十分心疼。几月前,贵国使者派使者来向我国表示求取为后之意,我想着她在那边没有亲人照顾,等回黎国,再让她正式与贵国联姻,风光大嫁。”
      话音刚落,他的脖子已在我的利刃之下了,我笑着问他“国君没想到我会如此吧!”
      我再次见到浓华,她躺在棺椁里,四周寂静无人,穿堂风吹乱了白色的帷幔。黎皇尸体被我扔在外面。士兵被下属挡住了,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没有掀开棺椁,也不敢掀开。我害怕看到她浑身腐烂的模样,我是男人,可以丑陋可以腐烂,但她是女孩子,就该一直漂亮下去。
      我倚靠在棺椁旁,想和她贴得静一点,这样我们下辈子就可以离得近一些。虽然我从不信来世,不信神佛。但此刻的我,却希望天上真的有神佛。让来世的我和浓华可以离得近一点就好,让我继续看着她长大,保护她,看着她嫁人就好。
      我敢求佛祖让我和浓华永结同心,白头偕老。我害怕我们的纠缠不被神佛允诺,再让她受苦。我的浓华,合该配这世上最好的儿郎,我怕自己不是最好的,配不上她。红颜枯骨,粉黛骷髅,至始至终,也只有她一人。
      黎国的禁卫军追来了,跟随我的下属已所剩无几,他们满身伤痕,手起刀落没有丝毫停顿。我是他们的君主,他们自该保护我。我是君主,也应当守护好我的子民,他们也是子民中的一员,现在他们却因我而死。
      我是个没用的君主,守护不了自己的子民。也当不起浓华的英雄,让她身处险境。
      我站起来,跳到门外,随手拿起倒下士兵的长剑,挽了个剑花,刀刃偏斜,剑光飞闪,刺向一旁的士兵。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乌压压看不到尽头,转身回头,我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我知道,这已是我最后的时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奔到浓华棺前,用手想擦净脸上的鲜血,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早已布满鲜血。
      后来的黎国禁卫军知道自己追杀的是大庆的皇帝时,想起的只有这个被天下人耻笑的昏君死前用自己身上最后一块干净的布,擦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触碰那副棺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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