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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第三章

      子桓,他还是首次听见有外人叫这个名字,想起父亲告知此名前的情状,长兄曹昂于今年宛城之战为救父亲而死,他却能自行保全离去,哀讯传来后丁夫人悲怒交加,砸碎了满院的器物,连父亲都被赶出门去,他作为幸存者,独众人而归更是遭受了异色的眼光,整个春天都过得愁云惨淡,肃声肃容。

      卞夫人是他母家,身为妾室不受宠已是先天不足,他自小谨言慎行,辛勤文武,曹植出生后觉得兄弟天资聪颖,性情跃然讨喜,大兄曹昂嫡长子更是英勇无畏,小小少年未必有所图,但总有比较,有比较就有芥蒂。

      但正是在出殡默哀的第七日,他身为次子守灵,夜夜不堕,克己守礼,父亲忽然深夜至灵堂,他那时含泪膝行至父亲袍前,父亲要他抬起脸来,似乎第一次仔细看他面容,发觉他一眨眼已从嗷嗷待哺的婴孩长为男子。

      曹操困倦至极,只淡淡说:“丕儿有帝王之相,此事不可声张,但一切仍应上天之命。”

      字字惊心。

      第二日,递来竹简,赐字子桓,取桓桓于征,狄彼东南之意,赫也,荣也。

      在汉朝,普通男子成年及冠赐字,只有天子诸侯需要掌管国务,提前行冠礼,周朝文王于十二岁,成王于十五岁,曹丕出世时青色的云彩而且形状如车盖,终日环绕其上,望见祥云的人都以为曹丕将来非人臣之命。

      非人臣,那必是改朝换代之意了,谯县听闻这个消息,谁人不是手心冒汗,都不知道该是贺喜还是惊惧,果然曹操不动声色地借故斩了大嘴巴在茶馆宣扬消息的一干人等以示效尤,卞夫人连同其余都守口如瓶,他竟到长兄亡故,被赐字才知竟有如此前传。

      这是何等的秘辛,怎会被这个小娘子知晓?

      趁心理斗争的这一沉吟,王夫人终于走了,苏熙松了一口气,捏捏妹妹的冰凉的掌心,专注地察言观色,她看曹丕脸色一变就知道走这一招险棋有了效果。她要保自己小命平安,有这么好的机会遇上曹丕,错过了说不定要痛骂自己是缩头乌龟王八蛋。

      她手上也没有魏书曹丕传,但大体还知道七步诗,洛神赋,燕歌行,七步诗写曹丕的性情,无疑冷酷而且狠辣,洛神赋写曹丕的爱情,依然薄情寡恩,燕歌行却写他的缠绵思念,星汉西流夜未央,数不尽的风流三国同人作品太多,大多都把他塑造成一个多疑不受宠的庶子,因大哥和曹冲早夭而继位,甚至差点占了胞弟曹植的下风,算不上天选之人,不被偏爱的少年是靠着步步为营才最终辉映那朝的漫天华盖。

      这个史书上大写特写的君王,好像从迷雾中渐渐走来,渐次清晰,化作了一个鲜活的,似乎靠透骨骄傲顶起盔甲的男孩,尚有怜悯,尚有迷茫,权势告诉他这个天下离他的指尖近在咫尺,本能里却不会肆无忌惮地撕扯弱者的喉咙。

      比起攻城略地,他更像一位继往开来的君主。

      至少此时,他不是个坏孩子。

      苏熙忽然一笑,不论是历史,还是眼前,曹丕都未必不是一位值得追随的君主。

      曹丕的剑已经到眼前,毫发断,落在她肩头,她神色不变,抬头直直凝视已食言睁开双眸的少年,曹丕眼瞳很黑,像吞没了所有的光,几乎没有光点,异常的墨,异常的沉。

      剑上的光漫漫在眼底,光是这番颜色就够震慑人心,他轻声说:“报上名来。”

      “曹公道,“纵我不在,子宁不嗣音",取天下贤能,以礼相待,大公子舜尧为镜,春物熙华,民女枫落,姊妹荷初,望大公子庇佑。”苏熙在这双墨目的直视下,越发觉得这是真的天子啊,古穿台词越说越来劲,差点戏精上身学王荷初那样双膝磕个响头了,想想还是忍住,要是真成了未来魏文帝的门客,以后磕头的机会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急着这一时。

      不要和历史唱反调,古穿小说定理,三国绑定曹家,清初认准四爷,民国跟着嘉兴小船涟漪起,阿弥陀佛。

      “枫落?”曹丕朝她面上一看,苏熙醒来没照过镜子,但看老妈和小妹妹的基因就晓得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此时非常淡定,不跪不伏不行礼,长身而立,指尖仍有鲜血滴落,却无血腥恐惧之感,她直视曹丕,神若秋水,双眸闪烁如星,屋外的烟光轻笼于发梢流目,于肩颈唇角,一时之间秀美无伦,清澈侠然,当真非尘世中人。

      “大公子。”苏熙心中忐忑,她才几岁,又是女孩,要曹丕保她,自己也觉得是病急乱投医,连忙自证:“我很有用的。”

      曹丕哼笑:“许县王家子嗣有双生胎,长子名为王烽,次郎名为洛,尚未及冠,只在学堂读书,然而神童之名远近皆知,人称聚宝貔貅,自然是良才,我生于沛国谯县,亦有所耳闻,竟不知王家二公子为女子?”

      我靠……苏熙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她穿越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了解情报,她哪里知道枫落是她的闺名,外面叫她王洛,而且貔貅??生孩子没□□的意思吗??

      一摸貔貅运程旺盛,二摸貔貅财源滚滚来,三摸貔貅平步青云,步步高升。

      曹丕似笑非笑地走近她,亲手在她发上摸了三下,淡淡道:“我本来相信你父亲不会亲口吃了你。”

      古代的粮官和现代的会计有异曲同工之处,在于往往聘用当地家境尚可的人家,识数认字这种基本的硬条件之外,可用家产拿捏,战况大好时防叛乱逃跑,糟糕时大手一挥充公充军,乃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这种家府年景不佳时最多就是过得清苦一些,怎么会饿到卖儿吃女。

      什么叫本来?!苏熙骇然瞪他。

      “以剑指本公子,该当何罪?”曹丕轻声说,不放过她神情里的细微变化,“等我告知了阿父,你们全家还有命活下来吗?”

      苏熙屏息,喉头略微干涩,曹丕虽然只是少年,可威压甚重,刀尖上舔过血的人终究让人胆寒,三国不比现代,十一二岁的年纪最搅乱思绪的不过就是成绩和晚餐有没有鸡腿,曹丕却生在动荡乱世,父亲又领一方豪杰越众而出,因他一声令下而家破人亡不在少数。

      她瞪着他,破罐破摔地心想大不了就让第三位魂魄上位了。

      她来这地方连片天也没见过,只见过簇拥着曹丕的那一点光,没见过正好,没见过就无留恋:“你不必告诉曹操,我父亲也一样会死在他手中!”

      此话一出,曹丕眼中殊无笑意,原本眼瞳里沉郁的黑色像是在黑夜里起了风,那风是刺骨的,却能刻骨描绘映在他眼中的人。

      “我给你一次机会,正如你所说,可以证明你自己,我便以礼待你,宽宥你的胞妹。”曹丕缓缓地说,他眼睛紧紧盯着苏熙,他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子,像他曾见过邺城的蔡令甄逸之女,容姿惊人,王枫落却不仅仅是漂亮,她眼神是多变的,时而无畏,时而恣意,时而斟酌,她似乎随时随地都在调整自己的状态去争取自己的目标,但她目标是什么呢?

      还不及自己高的女童,怎么会让自己都看不透?

      她令自己好奇,她究竟知道什么,为什么知道,又该怎么分辨她话中的真相。

      她说父亲想杀了王垕,她会说对吗?要给她证明自己的机会吗?万一她是孙坚,袁绍,张绣或者汉刘的探子,许昌王家是新发迹的商会家族,他们真的能驱使这样的女童来千里之外的许县设计陷害曹氏?

      父亲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是一粒棋子,只要摆上正确的位置,米粒之珠也可放光华。他很信,并且很想早日实践,可他只有十二岁,母亲不准他太显山露水,总说时机不好,不是长兄立功了她怕其他人以为她想争宠,就是父亲其他妻妾之子与曹丕年纪相仿却尚未开蒙或者远逊于他,她叮嘱曹丕:“丕儿聪慧,再等等阿母,你是大兄,太招摇了会给弟妹招致凶险。”

      如今长兄沉眠,她依旧叮嘱再等,神色忧患。

      曹丕却不想了,他被赐字子桓不就是最好的肯定吗?

      他正需要人才,而且要干净的,聪明的人以他为重,为他所用,像父亲养的其他谋士,郭嘉,荀彧,

      是女子虽荒诞了一点,但他不畏惧荒诞。

      而且大不了就要了她,凤冠霞帔,龙凤长烛,小娘子又能逃到哪儿去?

      “少主请下令。”苏熙只顾喜气洋洋地进入了幕僚试用期,一点也不知道古代人早婚到了这种泯灭人性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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