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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嚆矢 ...

  •   虽然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他分明记得,师傅帛书上那个倒五芒星的旁边,赫然标有两个骇人听闻的注解文字:鬼符。鬼符者,其字面意思便是厉鬼之符印,或称恶鬼之纹章。似这般不祥寓意的胎记长在王崇这位血气方刚的将军身上,许是上天对其神鬼勇猛的褒奖罢。否则的话,很难将这样一位武功高强处事明快的好男儿,同厉鬼或是恶鬼的隐喻联系在一起。
      为免混淆视听,唯有三缄其口,遮掩过去,才不至损伤一个清白无辜者的自尊心。
      “你就会一味敷衍朕,朕知道这当中肯定藏着故事,不过是你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点破罢了。也罢,朕跟你有的是时间,等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慢慢讲给朕一个人听也不迟。”见好不容易发掘出来的趣闻给硬生生地掐了尖儿,刘欣实在心有不甘。但对方不是别人,而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碰了的瞳人董贤,只好自说自话似的给自己草草找了个“台阶”下,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揪住不放。
      谁知董贤好像满不在乎刘欣的周全,只顾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王崇手里摊开的两套“金缕衣”,小心翼翼地取过自己这边,抚摸着犹如鱼鳞般质感十足的料子表面。不免犯起了嘀咕,担心穿在身上金碧辉煌,会不会太过招摇。犹豫着,抬眼瞄了瞄面前久违的温水池,身体竟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想要亲身体验一回王崇所谓“人甲合一”的快意。
      正打算向刘欣请缨换上鳞甲,进到池子里先游上一回,不料殿门口曾几何时闪出一名内侍的身影,因不得御命召见,无奈之下杵在那里不敢擅入。由于相距较远,一时间看不清来人的相貌,从对方喘息不止的情形判断,似乎是一路急匆匆赶来这殿内操练场面圣的样子。
      王获和王崇何等机警,早就听闻殿门口有动静,先是彼此相视会意,正待转身前往一探究竟,谁知未及挪步,天子尊口已开。
      “你是在哪个宫里伺候的?跑来这里做什么?”刘欣在爱人面前展现水泳技巧的雅兴无端被搅,心里很有些不爽快,不等手下人查明缘由,径自冲不速之客喊起话来。
      “回皇上,奴才在椒风殿里当差,贱步至此实因有要事禀报,惊扰了圣驾,待禀明一切以后,任凭皇上责罚,奴才绝无半句怨言!”内侍连忙双膝着地,伏首不起。
      “你先别急着拜我,不是说有要事禀报吗?有事说事,速来朕近前回话!”刘欣不明就里,胸中却颇有圣君度量,懂得轻重缓急,隔空用眼神授意王获王崇抓紧将人提到御前。
      待内侍走近了,董贤终于辨认出,此人原是椒风殿里伺候昭仪董赟的小竹子!心生疑窦,抢先一步出言质问道:“小竹子,你别慌,好好回话,莫不是椒风殿出了什么状况?”
      “皇上,驸马都尉大人,椒风殿出事了!”惊魂未定状的内侍跪在天子跟前,冷不丁朝在场众人抛出了重磅消息,“皇后娘娘身边的卉云姑姑,眼下正领着人搜宫呢!”
      “你说什么,搜宫?”刘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说皇后傅黛君才刚被自己解除禁足,居然好了伤疤忘了疼,时隔不久又心痒痒,按捺不住欲望与野心,又开始在宫中兴风作浪起来。况且愈演愈烈,这次竟闹出搜宫这么大的动静,便暗恨着连弩般追问道,“没有朕的授意,皇后胆敢如此胡作非为!昭仪怎么说,有没有受到惊吓?此番皇后兴师动众,究竟所为何事,还不如实报来?”
      “皇上可知,昭仪娘娘如今不在椒风殿内,听卉云姑姑说,昭仪娘娘以下犯上,意图对帝太后不利,如今人被扣在了中安殿,皇后娘娘正要审案呢!”小竹子上气不接下气地焦急回禀道,“卉云姑姑说是奉了皇后娘娘旨意,到椒风殿里搜查罪证,宫人们都被她带的人给看管了起来。奴才只听说了这些,好不容易逮着空隙偷溜出来,心里想着赶紧给皇上和驸马都尉大人报个信,设法搭救昭仪娘娘……至于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奴才却无从知晓。”
      “意图对帝太后不利?卉云这贱婢果真这么说?”刘欣听罢气不打一处来,情知董赟不可能也没有理由为害生母丁姬,多半又是皇后傅黛君无事生非、造谣生事,于是侧头向身边忐忑不安状的董贤提议道,“星辰,事关母后安危和赟妹清誉,皇后存心不让宫中安生,朕不能坐视不理,不如随朕走一趟中安殿吧!别担心,有朕在,绝不会由着这泼妇欺负赟妹的!”
      说罢,牵起董贤的手,移驾长乐宫中安殿。
      半道上,轿辇迎面撞见中安殿遣来传信的内侍,报称帝太后身子忽而大不适。刘欣闻报,心中更觉不安,遂命加速前行,很快便赶到了中安殿外。话说这中安殿的风水兴许是真不好,合该风波不断。先是殿内供奉的九品莲台水晶灯勾连出雷公藤和君影香,生生葬送了中山国太后冯媛,现今丁姬又饱受病痛折磨,皇后借机谋划拿昭仪作法,教人好生头痛。
      刘欣携董贤步入殿内,正在僵持中的傅黛君和董赟便婀娜至御前,口称“皇上万安!”
      放眼望去,除皇后、昭仪与卧病在床的帝太后外,尚有李姓中年太医一人,以及伺候丁姬的堇色姑姑和伺候昭仪的贴身宫女撷枝等,但没有发现往常不离傅黛君左右的卉云身影,想是人还在椒风殿内执行搜宫任务。
      “万安?朕连一日安宁都不可得,还说什么万安!”刘欣朝董赟频头慰藉,用眼神嫌恶地扫过傅黛君的容颜,做了个平身的手势,继而疾步走到塌前,哀怜地望着阖眼昏睡的生母丁姬,低声问在旁的堇色道,“姑姑,母后现在情况如何?”
      “奴婢服侍太后不周,令皇上悬心,受任何责罚都是甘愿的。”堇色不愧为丁姬身旁的老宫人,措辞颇懂分寸,欲扬先抑地回禀道,“不过太后这病来得实在蹊跷,奴婢见午睡醒时人还好好的,刚用过茶点便突发头疼,若不是李太医及时用药,还不知......”
      “听姑姑的意思,母后这病犯得的确有些古怪。”刘欣见堇色有所保留,话中提到了平日负责替中安殿请平安脉的李太医,便转而问那医官道,“你怎么说,可有结论了?”
      “微臣无能,尚未找出太后娘娘玉体不适的症结所在,不过是暂时以安神散减缓头疼发作而已,望皇上恕罪!”李太医貌似摸不着头脑,“这些日子以来微臣一直为娘娘用药,娘娘的晕眩、心悸之症趋于缓解,至于为何出现今日之危况,微臣不知,恳请皇上以太后娘娘玉体康健为重,宣众太医前来为太后会诊,或可查明症结所在,拨云见日。”
      “太后用过的茶点,你检查过没有,可有问题?”刘欣提醒道。
      “回皇上,微臣已细细查验过,茶点没有异样。”李太医否认了对方的猜测。
      “那又是为何……”刘欣听后陷入沉思。
      “李太医说得如此自谦,叫人听了,还以为你是在推脱责任呐。”皇后傅黛君忽地发笑。
      “皇上明鉴,皇后娘娘明鉴,微臣实是医术不精、能力有限,绝无半分推脱责任之意啊!”李太医脑袋嗡的一声,口称冤枉,俯身朝刘欣和傅黛君叩头不止。
      “李太医,本宫又不是要向你兴师问罪,你慌什么,还不起来?”傅黛君给了个手势,转而对刘欣禀道,“不瞒皇上,整个太医院里,李太医可谓博闻强识,医术不输院首。既然连他都一头雾水,也就证明眼下母后所经历的痛楚,绝非病情反复所致,而是另有原因。”
      “皇后,听你的口气,想必是看出了点什么,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故弄玄虚!”刘欣憋着一肚子的火,正等着清算傅黛君擅自遣人大闹椒风殿的罪衍,岂知对方先声夺人,话里夹枪带棒。
      “臣妾在想,倘若只是什么疑难杂症,总有病根可寻,无非发掘起来费些周章,倒不为可怕。但若是使了什么邪魔外道,臣妾以为,就算李太医医术再高明,恐怕除了束手无策,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吧......”说话间,傅黛君面露得意之色,目光凌厉地刮过董赟的颜面。
      “你说便是,用不着拐弯抹角,休提‘邪魔外道’来危言耸听。”刘欣对搜宫一事耿耿于怀,猛地听到傅黛君口出“邪魔外道”之类不成体统的混账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念及夫妻之情,早就劈头盖脸尽情数落眼前这位只会争风吃醋的无知女人一顿了。
      “邪魔外道就是邪魔外道,哪怕污了皇上的耳朵,臣妾也不得不说。”傅黛君咄咄逼人。
      邪魔外道......皇后想用这四个蛊惑人心的字眼作何文章呢?董贤侧目望了望身旁低头不语的妹妹董赟,见她虽然默然不语,眼里却透着沉静持重,心里便有了几分底气,暗自思量这场风波多半又是皇后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
      “皇后,你口口声声邪魔外道、邪魔外道,那朕倒想听听,到底是怎么个邪魔外道法!”刘欣见傅黛君说话全无遮掩,极力推崇怪力乱神之说,争锋相对道,“母后抱恙到底是受了什么邪魔外道的侵蚀,这邪魔外道又是受了何人驱使,你不妨把话给挑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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