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哀帝》高桥崆

168、【新更章节】阄阋

　　间不容瞬，倏忽必争。

　　星辰即以白帛修书三封，央王获带出宫去，分送岳丈朱博、发妻朱宛亦和弟妹小凉小果。

　　王获情知来去不自由，找到御林军中三五过命的铁哥们商议，终于想出“替身”之法。

　　翌日傍晚，王获跟一个外貌身形相仿的御林军侍卫互换行装，借巡逻之机溜出宫去。

　　为免惊动旁人，王获皂衣夜行，小心避开朱府家丁，直接将信函送至大司空朱博手中。

　　潜入董府内院，恰见小果和囊知牙斯快意当前，便略叙经纬，将余下两封书信一并递上。

　　事情还没完。王获悬忧刘欣病情，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暗访赋闲在家的右院判。

　　听闻天子身中雪上一支蒿奇毒，右院判若丧考妣，自愧拱默尸禄，放任君王水深火热。

　　“依右院判大人看，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没有克制雪上一支蒿之物？”王获心有不甘。

　　“如系单纯误服，邪在脉外，卑职尚有五分把握；然倘似皇上这般，被人用带毒的冰针扎遍百会、鱼腰、风池、中脘、关元、阳陵、命门这七个穴位，邪入脉理，卑职便连一分把握也不敢夸口了，万望前将军体察……”右院判深知天子凶多吉少，心余力拙，连连摇头。

　　“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安坐待毙听天由命吧。”王获苦身焦思，急痛攻心地捂住眉梢。

　　“前将军莫悲。恩师现下隐世于城北嵯峨山，待卑职明日前往拜问。想他老人家仁心仁术、着手成春，或可治本知方！”右院判忽然记起先代院使遁居深山，没准能够提供助力。

　　“多谢大人齐心协契，有劳了！”道尽途穷的王获徒然觑见一线转机，不由稍觉欣慰。

　　“卑职愿效犬马之力，以求将功补过！”右院判决定不再置身事外，诚挚表明心迹。

　　是夜，董府一众人等注定难眠，无忧翁主朱宛亦、珠香翁主小凉皆在小果房内围桌而坐。

　　保险起见，囊知牙斯负责在外放哨，不时将软剑舞得瑟瑟生风，暗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话说自栾提舆和丘林莫皋率朝拜使团离开长安后，囊知牙斯索性从上林苑蒲陶宫搬了出来，仍回良栖小筑暂住，时不时借约会之机留宿董府，跟小果共度了一段神仙眷侣的日子。

　　“我说呢，这阵子父……呸呸呸，是姓董的老小子，突然不知从哪儿调来那么多的丁勇，原来是打算将咱几个一网扫尽啊！”小果起初不解，董恭近来何以在府内部署数倍于前的兵力，读过星辰的亲笔信方恍然大悟，这分明就是“关门打虎”的前兆嘛。

　　“想不到赟姐姐城府如此之深，星辰哥太可怜了。宛姐姐怎么看？”小凉看向大嫂宛亦。

　　“唔，你问我什么？”宛亦满脸心不在焉，貌似经受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另一重困扰。

　　“我是说，星辰哥真可怜，被董氏父女耍得团团转！”小凉双手托腮，嗒焉自丧。

　　“这的确很糟糕。就连这个所谓的‘家’，也成了陌生人的机关陷坑……”宛亦轻叹。

　　“所幸为时未晚。待宛姐姐归事父母，你我离府出走，再不受制于人。”小果重张旗鼓。

　　正可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你俩倒好，此去西域，天地广阔。独留我在长安，双凫一雁。”宛亦哀楚，仰屋窃叹。

　　“宛姐姐本是闺阁贵女，何苦随我们一道颠沛流离？”小凉好言宽慰，亦是眷眷难舍。

　　“是啊，又不是再也见不着面。青山不老，总有簪盍良朋之期的！”小果跟着加油打气。

　　“是我太悲观了。不用担心，我会照星哥说的做，决不教他为难。”宛亦强装坚强。

　　为了不连累我，星哥特地拟了份和离文书，与我解除夫妻关系。衡虑困心，怎可不领情？

　　待朱宛亦和小凉各回各屋，囊知牙斯进到房中，见小果闷闷不乐，忙把大腿借给他坐。

　　“你说我们招谁惹谁了，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傻兮兮地贴心贴肺。”小果寒凉酸鼻。

　　“胆敢欺负我家小猫咪，姓董的真是活腻啦。放心，我给你报仇雪恨！”囊知牙斯请缨。

　　“报仇雪恨？”小果毕竟宅心仁厚，“你想怎么做，要对方以命相偿吗，还是别了吧……”

　　“嚯，莫非你心有不忍？”囊知牙斯讶异，“干了那么多坏事，死一百遍都嫌不够呐。”

　　“话虽如此，可世人皆道‘见面三分情’，又有六七载同住屋檐下的缘分……囊知，得饶人处且饶人，好不好？”小果不愿赶尽杀绝。

　　照往常脾性，定要搅它个天翻地覆。受身边人感染，囊知牙斯戾气渐消，复归平和——

　　“真拿我家小猫咪没辙……行吧，我会想方设法，成全你的慈善，留对方一条活路。”

　　时不我待。两日后，朱宛亦拾掇了几件要紧物件，撇下董赟“好心”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侍女，只带上之前从娘家跟来董府的两个粗陋婢子，先行归宁而去。

　　到了第三日，为麻痹董恭的神经，囊知牙斯特向董恭辞行，假装有事离京返回黑林王庭。

　　是夜。椒风殿。

　　昭仪董赟在殿内来回踱步。尽管肚子的隆起更为显眼，但还不至影响日常的出入起居。

　　“娘娘，您好歹坐下歇会儿吧，进宫报信的人应该就快到了。”撷枝担心主子有个闪失。

　　“说好分头行事，本宫在内专心对付‘哥哥’，父亲协助在外挟制小凉小果，却迟迟等不到他的回音，撷枝你说，本宫能不着急吗？”董昭仪唯恐事情有变，故此局促失张。

　　“新都侯王大人不是保证过，一切皆已安排妥当了吗？得了他的助攻，老爷那边断断没有失手的道理。”

　　“你说得对。许是一时被别的事给绊住了也未可知。不过，已经派人去请‘哥哥’了吧？”

　　“回娘娘话，人是半炷香前派去凤凰殿的，算来卫将军马上就要到了。”

　　“新都侯呢？不是答应过替本宫善后的吗，要是临阵缺席的话，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娘娘放心。王大人刚着人带话过来说，他即刻从长信殿出发，直接来椒风殿呢。”

　　主仆二人交谈间，内侍进殿禀报，说是卫将军到了。董昭仪便吩咐，快些将人给请进来。

　　话音未落，只见星辰脸若冰霜，言笑不苟地闯入殿内，迎面走到她的近前。

　　“没日没夜陪在皇上塌前侍疾，哥哥实在是劳苦功高。”董昭仪不料对方得知内情，只道是倦怠失仪，便惺惺作态地主动嘘寒问暖，以缓和紧绷气氛，“若非妹妹行动不便……”

　　谁知星辰并不理会，单从怀中掏出那块莲花玉牌赝品，朝地上一掷道：“原物奉还！”

　　一旁的撷枝见势，连忙俯身捡起，呈到主子眼前。谁知对方看也不看，轻轻抬手挡开。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董昭仪揣着明白装糊涂，为的是在王莽到达前尽可能拖延时间。

　　“谁是你‘哥哥’？”星辰神情冷峻，身上散发出一股威严霸气，令人望而生畏。

　　董昭仪心虚，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恰好这时内侍来报，说是新都侯王莽殿外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