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哀帝》高桥崆

157、【新更章节】川原丹（下）

　　半个时辰后，小果领南郊县尉和一众救援官兵赶至事发地，旋即被眼前的惨状震惊到了。

　　目光所及之处，火光渐渐熄灭，浓烟消散未尽，空气里充斥着皮肉烧焦的气味。

　　田间地头，泥土翻撒，男女老少，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罹难者中，既有普通村民，也不乏闻讯而来抵御山贼的游徼丁勇（乡一级治安卫队）。

　　如此血腥杀戮，竟连训练有素的游徼丁勇尚不能敌，当真是寻常的山贼谋财害民吗？

　　偶有幸存者现身，个个惊恐万状，甚至不少人又哭又笑，冲救援队伍狂嚷——

　　“匈奴兵杀人了！匈奴兵杀人了！”

　　匈奴兵杀人？死里逃生的村民，为何散播这种不着边际的谣言？囊知他们人又在哪儿？

　　小果不敢耽搁，开始在周边区域探寻囊知牙斯下落。未果，一路行至东崖下阿源屋前。

　　家门口，郝家二老身首异处，扑跌在血泊中。弟娃被人用麻绳缚住脚脖子，檐下倒挂。

　　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小果强忍悲痛，疾步上前松开绳索，放下弟娃。可怜这孩子，早就浑身冰凉，没了呼吸。

　　阿源和泽姐姐呢？小果细思极恐，慌忙进屋查看，首先注意到地板上衣衫不整的阿泽。

　　“泽姐姐！”小果走到跟前，发现她人虽活着，手筋脚筋却都被人给挑断了。天杀的……

　　难过得扑通扑通直掉眼泪，不忘寻来汗巾布条之类的东西，替对方简单包扎创面止血。

　　哈~哈哈~刚处理完伤口，背后骤然传来两声寒颤的怪笑。掉头一瞅，发笑者竟是阿源！

　　往日阳光开朗的乡村少年，此刻竟蜷坐在阴暗的墙角，朝来客露出无比怪异的表情。

　　“阿源？谢天谢地！”小果聊感慰藉地迎过去，微微晃动对方肩膀，“阿源，快清醒些！”

　　“匈奴兵杀人了，好怕、好怕人啊！”阿源歇斯底里，像是还沉浸在令人发指的夷戮中。

　　又是匈奴兵杀人！连阿源也这么说，到底怎么回事呢……

　　“别害怕，有我在，有我董果在呢，再没人敢欺负你了！”小果给好友一个柔暖的拥抱。

　　“董……董果，果少爷？”好容易趋于冷静的阿源，一听到“董果”两个字，情绪便毫无来由地再次爆发。只见他伸手将对方狠命推开，嘴里还不住念叨，“都怪你！都怪你！”

　　“阿源，你好好看着我，我不是坏人，我是董果啊！”不明所以的小果耐性好言抚慰。

　　“你们都是一伙的！是你！是你招来匈奴人，害了我们大家！”阿源手悟耳朵放声咆哮。

　　“没错，是我介绍囊知给你们认识。可他跟你一样，是我的好朋友，并不是什么坏人啊！”

　　“呸！你这个害人精！要不是你招来匈奴人，我父母和小弟怎么会死？我阿姐怎么会被他们糟蹋？我全都看见了，那群畜生见人就杀，见房子就烧，要不是我躲了起来，差点就……”

　　面对将现实和想象混为一谈的阿源，小果问也不能问，碰也不能碰，随之陷入了僵局。

　　幸而这时救援官兵冲进屋来。向他们打听囊知牙斯等人的消息，仍旧没有任何的线索。

　　不得已将阿源姐弟托付给这群兵士，片刻不停投入搜索，心中一遍遍默祷囊知平安无事。

　　只剩东崖以北的小峪口矮山未曾踏足，心情沉重的小果自然不肯放过最后的希望。

　　一路缓坡上行，没走多远，便望见不远处的大槭树底下，半靠着一尊人形！

　　凑近细察，喜的是对方确乎是囊知麾下的匈奴勇士，忧的是对方遭乱箭穿心饮恨而终。

　　热血涌上天灵盖，小心脏难以遏抑地怦怦乱跳。深呼吸，越是这个时候越要保持冷静。

　　沿途陆续发现另两具被箭矢插成刺猬的近卫尸身，继续走，濒临山路尽头的悬崖边缘。

　　驻足，俯瞰崖下奔流不息的小峪河（潏河支流），刹那间产生了想要纵身一跃的冲动。

　　只需纵身一跃，便可一了百当。但这个愚蠢的念头转瞬即逝。

　　虽说眼下囊知和最后那个近卫行踪不明，未见得一定遭遇了不测。

　　为今之计，必须及早启动陆上和水路两方面的搜探。囊知乃匈奴王，皇上定当倾尽全力。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方得了局。执手天涯敢情好，同生共死亦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