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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摇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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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叫朱慈焕说了什么?怎么吴应熊把他打成那样,还关起来了?”
玄烨幽幽道,“朕叫他和吴应熊说,不要学他老爹冲冠一怒为红颜,把建宁公主送了他,今后他朱三太子当了皇帝,自然保他荣华富贵,可不用像他老爹一样为了女人跟前途过不去。”
玄烨继续说道,“这吴应熊哪都不像吴三桂,除了个孝字,当年吴三桂为了救他爹吴襄,不顾军令,携二十个家丁直杀出重围,一片孝心传为美谈。这吴应熊也是把孝看得极重,朱慈焕在他面前揭吴三桂的伤疤,吴应熊自然要跳脚的。”
他顿了顿,瞧向卫婵的眼中有一丝志得意满的张扬,“你看,你看,兜来转去,他还是回到朕手里,可事情的局面却变了。”
卫婵听完,定定瞧着玄烨,末了才吐了句,“你这么把人利用来利用去,很有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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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婵是极喜欢和小孩子玩的,可能她自己也像个小孩子,觉得和孩童在一块轻松自在,和成人交流就总要费些脑筋和心思,累得慌。
现在她已经不爱去找玄烨说话了,住在吴府,整日和吴世璠吴世霖两个小屁孩一起在院子里玩耍,吴世璠年岁稍长一些,和卫婵就极说得上话。
先几天是拿砖块在地上画了格子跳房子,吴世璠身手矫健,总是胜过她。后几天绑了皮筋在银杏树和椅子上,教吴世璠跳皮筋,吴世璠嫌弃这游戏不好玩,可他依然是胜过她的。后来她又叫朱三泰给她扎了个毽子,和吴世璠吴世霖一起比赛踢毽子。三个人的技术都不太好,分不出高下,是以踢毽子玩到至今还未过时。
玄烨负手立在一旁,隔着棵银杏,透过零零落落的飞舞的金黄,卫婵在不远处,一身绯色蹦跳摇晃,笑意盎然。他也被她感染得畅怀惬意,不免嘴角上扬。
可他是绝不能加入他们几个小孩中间玩这幼稚游戏的。他只干看着,一片扇形小叶在他眼前打了个转儿,落在他肩上,他忽又觉得有些落寞——那边院子里是被光罩着的明媚世界,他却伫立在阴影里陪伴萧萧落叶。
卫婵这烂漫的笑容他许久未见到了,再见到时也不是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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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玄烨和卫婵是睡一间房的,但她就当玄烨是个透明人。
如若是寻常人,心有不满定要找个机会发泄发泄,或找对方质问,偏卫婵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样和别人玩耍和别人笑,也不找玄烨撒气。
熄了灯,玄烨爬上床,卫婵早已窝在里头,背着他呼呼大睡。
近日白天热,晚上风一刮来,却是萧索狂乱,吹得门窗吱嘎吱嘎的,伶仃的风线从门缝里漏进来。
玄烨不免觉得冷,将卫婵身上的薄被小心翼翼地扯了些过来,盖在自己身上,仍是不蔽体,他便又悄悄往里凑了凑。
谁知蓦地腿上重重一击,背对着他的人往后就是一脚踹来,“离我远点,光头。”
他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听过。不过他也不生气,觉得卫婵这样同他胡闹他是乐意之至,更没皮没脸往前凑,一把将卫婵搂住了。
卫婵挣扎,他紧紧箍着她。
那温暖柔软的肉.体在怀里乱撞,他觉得充实熨帖,头往前靠了些,温言道,“别动,抱一会。”
“凭什么给你抱?我不高兴。”
“朕觉得冷,可你真暖。”他的手轻柔抚摩着。
“哟?”卫婵几欲跳起,然而未果,只像鲤鱼打挺一般在玄烨怀里挣了挣,“敢情我就是你拿来取暖的啊?”
她说罢惊觉玄烨已浑身滚烫,大事不妙,不敢乱动乱蹭,冷静宣告说,“我明晚睡别的房。”
“为何?”
“我最近不大喜欢你。”
“哦?为何?”他觉得有趣。
“你最近不大讨人喜欢。”
“又是为何?”
“我有点不认识你,”她说,“我见到你不开心。”
玄烨的心颤了一下,静默了片刻,问道,“所以你就背对着我睡?”
“是,我不想看见你。”
倒也是简单直白。
他的手有些松了,他在黑暗中恍恍惚惚,似不愿相信,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想看见我?”
“我喜欢小玄子,我不喜欢皇上。”
她像小孩子一样直截了当地表达喜好,可说得那样精准、锐利,像一根尖针刺入了玄烨的心。
两个人后来都没有再说话,卫婵很快呼呼大睡,没事人一样卷走了玄烨方才扯过来的仅有的一点被子。
玄烨觉得冷,但翻了个身,没有再靠近卫婵。
夜风吹得门窗吱嘎作响,轻薄的床帐不住地扬起又落下,好像一切都是摇摇欲坠。
他这一宿冷得几次想抱她取暖,然而竟有些不敢上前,说不清是因为自惭形秽还是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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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婵将鸡毛毽子踢到了房顶,吴世璠拿了根竹竿往上捅,两人一起眯眼仰头,阳光铺陈在他们无邪的脸上,照得像两张透明的白瓷。
玄烨这时候觉得他离卫婵很远,他看着卫婵和别人一道玩,自己像个插不上手的局外人。
其实他本可以上前去帮忙,参与到他们之间,出一些馊主意,他一向少年心性,这种事在宫里也常干。可为什么就是现在,他好像被排斥在他们的世界外?
“啊弄下来了!”卫婵一声大呼,欢欣鼓舞。
玄烨再张目望去,看见一个英挺男子,一手拿了竿子,另一只手向前轻轻一抛,鸡毛毽子就飞到了卫婵怀里。
“多谢!”她拱手,笑得挺甜。
这笑玄烨也曾见过,可今日不是对着他了。
“我看你有些眼熟啊!”她对那人说。
那男子也凝眸打量卫婵,“我听你的声音也很耳熟。”
两人相视一怔,随即一道大笑,“兴许在哪见过。”
吴世璠道,“二叔,你怎么千里迢迢从云南过来了?”
玄烨了然,原来这人是吴三桂的二公子吴应麒。他曾听说过这二公子的名号,人都说吴应熊温淳软弱,这位二公子却是继承了其父遗风,是个有手段有魄力的人。
他这趟来京,是为什么呢?
玄烨思索间,再回眸,吴应麒早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哇二叔,你可真厉害!你怎么连这个也会?”
吴应麒得意笑道,“你二叔会的可多了!”他的声音飞扬着,他把毽子踢得老高。
卫婵眼眸跟着毽子上上下下,“吴应麒你可真牛,你教我们踢毽子吧!”
才认识不过片刻,怎么就这么自来熟?她跟谁都是如此么?玄烨看不下去,兀自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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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卫婵和婢女一起扛着被子,擦着桌椅,因为要从玄烨那间搬出来,新的屋子空空如也,要重新打扫添置被子枕头茶具等物事。
玄烨坐在桌边,小厮给他泡了壶茶,他从晚膳后一直喝到现在。他默默瞧着卫婵进进出出,将他房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搬出,一边喝茶,一边规劝,“卫大忙人,你这是何苦呢?”
她跑到他面前,“皇上,这枕头就给我了吧?”
“给了你,朕睡什么?”
“你反正睡着了头也要掉下去的,要了何用?”
玄烨慌乱地向四处张望,“别乱说。”
“那就给我了。”她抱着就往外走,脚步轻快,脸上挂着愉悦的笑,留给玄烨一个背影。
玄烨颇感无奈,觉得卫婵好像很容易就开开心心的,可是她究竟不像先前那样对他了。
她宁可和一只枕头拥抱,也不愿意与自己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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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卫婵竟叫他皇上?
吴应麒这才得知,大哥口中小皇帝的虎视眈眈是何意思,他竟居住在府上,而大哥对此只字未提,他定是怕自己会对小皇帝做出什么出格之举。
“吴应麒,你在这做什么?”
卫婵抱着枕头,伫立在他面前,忽然朝他一笑,“是来找我玩么?你们蟋蟀抓好啦?”
“只是凑巧路过,你抱着这个是作甚?”
卫婵回头往玄烨房间瞧了眼,“我搬房间了,不想和讨厌的人住一起。”
吴应麒幽幽望去,心思翻腾。
“进来喝杯茶么?”
他便跟着卫婵一道进了屋,秋天夜得很快,方才还是亮堂的,说了几句话,耽搁一会,暗青色的夜幕就悄无声息地垂笼下来。
她给他斟茶,“你大哥府里的茶倒是很好,清香扑鼻,那讨厌的人也爱喝。”
她忽然想,玄烨怕不是晚膳后就喝到现在吧?她走了他还一个人坐在那里喝着么?
吴应麒摸不着头脑,抬眼却见卫婵去点了灯,那黄浊浊的光打在她脸上,她乍然觉得刺眼,稍稍侧过脸,睫毛染了金细的光,不停地打着颤。
这一幕看着竟有些眼熟,忽然,他脑中轰然一声,裂出一丝清明。
他知道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卫婵的声音耳熟——他在客栈查探朱三太子行踪的时候,那个夜晚误入他房间的女子,就是卫婵。
她竟然是昭仁公主。
“明日我便要启程回去了。”他心如鼓擂,可仍鼓了勇气要说出。
“你明日就走?这么快?”
“嗯,很多事延挨不得,”吴应麒抿了口茶,芬芳香气缭绕他的鼻尖,他定了定神,凝着卫婵,问道,“你愿意和我走么?我会护着你,你无须待在你讨厌的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