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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常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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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宫沉浸在一片云里雾里的欢喜中,虽然没搞清惠嫔娘娘是因何缘故大摆宴席,但总而言之,她心情好,下人也就跟着松口气,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算算也是延禧宫头一次画风和谐。
宴罢,卫婵挺着肚子和秋枝回了屋,自顾自整理了衣物,打起包裹来。
秋枝见状忙问,“卫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卫婵道,“秋枝姐姐,我得回去了。”
“回哪儿?钟粹宫么?”
卫婵点点头,重又收拾起来,在包裹里挑出支蝴蝶步摇,“秋枝姐姐,谢谢你这些日子来对我的照顾。”
秋枝瞧见那蝴蝶步摇的蝶翼雕着金色镂空的纹理,镶了四颗蓝绿色宝石,那触须也是金的,细长两根,随着手的晃动,蝶翼和触须都一晃一晃,栩栩如生,心里是极喜欢,想要伸手拿,转念又觉得没劲,往床铺上一屁股坐下,感叹道,“卫姑娘,你走了我心真是空得很。”
她觉得她又要重回过去那样的日子了,唯唯诺诺哆哆嗦嗦,延禧宫恐怕也要重回往日的氛围了。
“咱们娘娘对你这样好,破了天荒似的,连带着我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在的时候咱娘娘的样子,那可真是一切都好透了,”她有些失神,“非得走么?多住些日子罢?”
卫婵遗憾说,“今早钟粹宫那边来人催我回去呢,说那边地总是没人扫。”
秋枝挤了抹笑,恳求道,“你去和惠嫔娘娘说说,让她把你留下来,岂不是很好?”
卫婵若有所思,最终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我也喜欢在延禧宫,热闹,钟粹宫那边不好玩。”
秋枝展颜一笑,眼光落回卫婵手里的步摇上,“那这个我先收下了?哎呀真是精巧得紧!”她欢快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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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婵不知道她这样的人有一天还能这么抢手,可真是匪夷所思极了。大概物以稀为贵,大清朝的现代人独她一个,总归是有些稀罕之处的。
惠嫔严防死守,将弱小的卫婵护在身后,丰腴的身躯忽然有些母性光辉,“有本宫在,谁敢带走她?”
荣嫔遗世独立,迎风微微一笑,不疾不徐说道,“惠嫔妹妹,莫耍小孩子脾气,卫婵是本宫的人,她该回去了。”
仿佛惠嫔的一切都是任性妄为做不得真的。
“该回去的是荣嫔你。”
“惠嫔妹妹,你又何必执拗?你若喜欢卫婵,往后常召见她不就是了?”
她又说得惠嫔像没脑子的、霸道独占的小孩子,自己却是和和气气、甘愿让步的人。
惠嫔挑了眉,扬了声说,“荣嫔姐姐,妹妹也要把这句话送你呢!你若喜欢卫婵,往后常召见她不就是了?何必执拗?”
“惠嫔妹妹,你莫胡搅蛮缠,不是这个理。”
“怎么不是,本宫说是就是,要个宫女还要不到么?明儿我就和皇上说去!”
荣嫔的静与缓终究是被惠嫔的疾与烈给压倒了。
惠嫔言出必行,“卫妹妹,本宫是一向看不上什么人的,可就觉得与你有缘,咱俩志趣相仿,性格相投,有你在,本宫连争宠都觉得没劲,本宫方才就与皇上说了,皇上也觉得很好,一口答应下来,他还说…”
惠嫔得意地笑,嘴角弯起,嵌入了白腻腻的脸里,又媚又甜,“皇上说,要拟旨封你常在呢!今后大大方方住我延禧宫里,谁也别想忌惮你,皇上可真是想得周到!”
卫婵大惊,站了起来,“什么?皇上要封我常在?常在就是他小老婆了么?”她又确定一遍。
“那是自然,卫妹妹,”惠嫔熨帖地说道,“皇上垂青你得很呢!以后咱们师徒二人横行后宫,可别提多风光,你也很为我挣脸嘛!”
惠嫔笑得合不拢嘴。
卫婵的脸阴了下去。
“皇上这是唱哪门子戏?他不是不要我的么?”卫婵急得团团转。
“那是你在钟粹宫,因而皇上不要你,如今你在延禧宫,皇上自然要你得很。”惠嫔觉得这个说法很有道理,也很让她舒心得意。
“惠嫔娘娘…”卫婵想让惠嫔替她和皇上劝说劝说,叫他千万莫拟旨,她是名花有主的,皇上怎能强人所难、又夺人之好呢?她脑袋愣愣的,正想着措辞,忽然门外来了个太监。
“惠嫔娘娘。”那太监膀大腰圆的,眼里常年噙了阴恻恻的笑,是肥肉挤出来的,他正是梁九功。
“奴才给惠嫔娘娘道喜了!”
“哟,梁公公?”惠嫔扭着腰迎接了出去。
“惠嫔娘娘,奴才问一句卫姑娘在否?”
惠嫔忙把身后的卫婵推了上去。
“宫女卫氏接旨!”
惠嫔在后面摁着卫婵,小声催促道,“跪呐!”
卫婵跪得不情不愿,也不情不愿地领了旨,她怀抱着黄缎圣旨,觉得有千斤重,压在她怀里,压迫着她的心,她跪着就一直起不来。
惠嫔将她拎起了,喜道,“皇上也真够快的!如今你是常在了,本宫要为你独辟间房,安排个贴身丫鬟。”她满心打算着,出门去喊,“秋枝!秋枝!个死丫头片子,死哪去了?暮岚!暮岚!”
她的声音一直飘远了。
卫婵仍讷讷地站在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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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春风得意,仿佛受封赏的是她自己。皇上与皇后相敬如宾,与其说夫妻不如说是知己、朋友,旁人看来是少了些什么的。皇上对四嫔倒更亲近些。
但是四嫔之间互相比较,又觉察出皇上的保留了——真是雨露均沾,昨儿去荣嫔那儿,今儿就到惠嫔那儿,明儿就赏些小玩意儿给德嫔,过几天让宜嫔陪同去围猎。皇上把自己的心摊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又像没心了,叫人沮丧。
德嫔是唠唠叨叨嘘寒问暖的那类妇人,惠嫔嫌她出身寒微打扮得土,人无趣,瞧不上眼——可卫婵出身也寒微,她倒又不嫌弃,可见惠嫔也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嫌贫爱富的势利眼。人不一定是了解自己的。
宜嫔是飒爽开朗的女子,喜爱骑射蹴鞠,对后宫争宠、男女之事,都不是很放心上,因此和嫔妃们交情也寡淡。惠嫔倒是挺对她有些好感,可已经跋扈惯了,她也懒得舔着脸去交好了。
只有卫婵是真心地夸她说她好,主动热络上来的,惠嫔当然乐得接受。卫婵也不拘束,没心没肺没城府的,惠嫔处着也不觉得自己是宫里娘娘,像还是在府上做姑娘时一般。
如今卫婵又得了圣眷,皇上还一口答允让她们两个一起住着作伴,丝毫不给荣嫔面子。
她一个人想着就要笑出声,皇上的心今后要全在延禧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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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枝自告奋勇要伺候卫婵,惠嫔应得爽快,“本宫也见你烦,你去了本宫倒舒心不少。”
秋枝悻悻不敢言。
惠嫔手支着下巴,凝着秋枝,噗嗤一声笑,身子乱颤,“与你说笑呢!是瞧你与卫婵投缘,原本就相熟,用起来也顺心。”
“奴婢谢娘娘恩典。”
“可别总做事没头没尾,找你找不见,说话说不像的,你伺候不好卫婵,本宫要换人的。”
“奴婢记住了。”
秋枝喜滋滋回去,发现卫婵早已躺着,直挺挺,眼睛瞪着天花,暗夜的灯昏昏的,她像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件,摆在床铺上。
“卫姑娘,你这就睡了么?”秋枝坐在床尾。
卫婵不言不语,只微微侧过头,木然地看着秋枝,秋枝被看得发毛,说道,“卫姑娘,你怎么不高兴呢?”
卫婵这才开口说道,“皇上什么都有了,为什么非要封我呢?”
“卫姑娘,你那是小孩子脾气,咱们宫女啊本来就是皇上的人,皇上想把我们送给谁就给谁,想要谁就要谁,咱们进了宫,命运就是被捆住了。”秋枝说着,原先的喜气渐渐消散了,想到自己身世,不免有些自哀,“卫姑娘,你已经是极有福分的了,许多人想破天都得不到的东西,你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不光是皇上的眷顾,秋枝不稀罕这个,她艳羡卫婵能在钟粹宫与荣嫔和谐共处,在延禧宫和惠嫔形同姐妹,她就佩服卫婵这一点,她自己好像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如今卫婵要当常在了,她却能和卫婵形同姐妹,不也是变相实现了她的愿望么?她感激卫婵。
秋枝柔声细语安慰卫婵,“皇上是瞧在惠嫔娘娘面上封赏的姑娘你,不过是为了让姑娘留在延禧宫和娘娘作伴,皇上今后不一定召姑娘侍寝的。”
秋枝很有把握,惠嫔艳冠六宫,任谁在她身边都要黯然失色——因此格外人缘不好。有惠嫔在,卫婵的美丽也显得惨淡,皇上是男人,怎么会想不开不宠幸惠嫔转而去宠幸卫婵呢?
卫婵自己也是这样想,忽然眼睛就明朗起来,整个人有了神,有了温度,她宽慰道,“我真是自恋极了!先前在钟粹宫皇上就不要碰我,进都不进来的,现在有惠嫔娘娘在,只怕他更不要理我了!”她逐渐放了心,“我瞎想些什么,可真是杞人忧天。”
但生活总是事与愿违,卫婵后来觉得大清也是存在墨菲定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