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谣谱君归》何六柳

2、大漠

　　大漠草打卷，任匹匹野马驰骋而过，空旷天地间荡着马匹的嘶鸣。

　　男人拽着缰绳，马匹原地打转，眺望东方朝阳一点点爬出地平线。他缓缓地吐了口气，身躯缓缓放松开来，身后黑鳞军如巨龙排开，眼神凶戾，带着丝丝血气。

　　若非黑鳞军眼中狂热崇拜，很难将这宛如公子哥的人和边塞王统一而论。

　　边塞王，屠阁。

　　飞入部落袅袅炊烟的南迁大雁涂上一层银白，屠格伸开手，看着点点雪花落入手心。

　　“落雪了嘛？”

　　西疆鹅毛雪来的晚些，恰是晚了，才让部落好过些许。十八年前的边塞地处险峻，不同大唐繁华，其制度亦或种植皆落后许多。年少牧羊，恰是少年的屠阁看着自家的羊，盘算也宰几只才能熬过这个寒冬。算来算去，要七只，三只交给部落的王，四只赶去边塞小镇换粮食。

　　父母在部落冲突中死了，那场失利的冲突不仅没得到什么，还让屠阁交出十只羔羊。年少苦难如重锤一次次敲击屠阁的意志，他过早的拿起刀，参与一次次战争。

　　他成了屠蛮部落的王，但还不是边塞的王。

　　屠阁深知如何做。他换名潜入大唐，汲取大唐的军事及知识。五年后，回来的屠阁用一匹匹烈马踏破了边塞的各大部落。

　　他统一了割据争斗几百年的边塞，他就是边塞的王——屠阁。

　　一个让边塞闻风丧胆，可与唐皇相提的名字。

　　饶是一统边塞，闻风丧胆，功名皆有，也该想女人了。

　　各大部落乃至大唐将一位位姿色妖娆的女子送来，屠阁都弃之如敝履，宁愿看那枯燥无味的兵书，也不多看女子几眼。

　　世人皆知屠阁不近女色，可在三月前，边塞和大唐和解时，屠阁在洛阳皇宫高声说道：边塞不仅要做大唐臣子，屠阁更想叫皇上一声父皇。

　　朝中文武还没反应过来，眼神各异的向屠阁看来。屠阁眼睛却看向立在皇宫偏的一位公主，遗世独立。

　　臣请皇上赐瑶灵公主为边塞皇后。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中哗然。大唐皇帝看着眼神坚定的屠阁，答应了下来。

　　大唐子民倒是不奇怪，瑶灵公主之美，世人皆知。大唐子民听后，都吐了口唾沫，说道：胡贼，定是贪我大唐公主的美貌。

　　“没人知道，没人知道这个秘密。”屠阁提着马，任由阳关穿入盔甲，将身躯晒的暖洋洋。

　　年仅九岁的屠阁赶着羊去边塞小镇，路上遇到了唐军，羊和羊奶都被一掠而空。在唐军抽过屠阁几鞭后，屠阁茫然地看着漫天飞舞的尘土。

　　他蹒跚地向小镇前去，他只有一个信念，就是偷，或者抢，哪怕跪着乞讨，也要得到足够多的粮食让弟弟妹妹活过这个冬天。

　　他穿着羊毛袍，寒夜里蜷在木楼后面，几乎要被冻死。这座小镇，在大唐和边疆的交接处，无数人来其中互通有无。屠阁迷迷糊糊间的快要晕到时，他听到了一个声音，还有这几分未脱的稚嫩，又有着一种空灵。

　　他拽住了那只手，喃喃的道。“钱，我要钱，有钱嘛？几文也行。”

　　“有的，有的，都给你，都给你。”

　　屠阁再有意识的时候，便是破晓，躺在客栈温暖羊绒被中，他蓦然睁开眼。回想昨晚的一切，他摸着腰间的银袋，竟有着数十两银子。

　　屠阁用牙咬了咬，确定无误后，泪水点点涌出。有救了，他和弟弟妹妹这个冬天能过下去了。他买了土豆，还有些许小米，便赶了回去。

　　他感激那个声音的主人，也曾在茫茫人海，这个边塞小镇寻找过。可他终究记得只是一个声音，也许声音变了呢。

　　错过的时间太长，便不会再见了。

　　那句声音埋在心底深处，每次想来，如暖流淌过全身。在他赴大唐洛阳潜学时，也曾想过这个声音，后来不禁暗嘲自己疯了。

　　一个边塞小镇的人，怎么也不该在洛阳遇到。

　　暖阳绕细柳，他骑马眺湖，莺伴随着春风，他再次听到了梦中的声音。

　　“这风光虽好，但还是想边塞万里孤寂的原野。尤其是那小镇，像盏花灯照亮万里山河。”女孩身着长裙，青舟握笔，嘴里还喃喃说着。

　　屠阁整个人恍若一道闪电劈下，他看着那个眼眸微红的女孩，似有些不开心。就是这个声音，只是少了原有的几分稚嫩。

　　他乡异客思，屠阁眼角多了一丝湿润。目光所及，船渐行渐远，女孩不知她自那刻起成了一个人的所看，所思，所念。

　　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青年屠阁便立志，他要大唐皇帝亲口说许配给他。

　　还有半个月，再过半个月。

　　暖阳穿过云间，冰冷屠阁嘴角竟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