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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徐有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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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夜如潮,推着徐祐棠躲进狭小的楼道之中。
“哒——”
“哒——”
“哒——”
尖头皮鞋敲打在八级阶梯上,沉重的回响如同审判来临前的钟声,漫长却又短暂。老旧的灯泡让上方的房门增添无限神秘和恐怖。
随着一步一步的上升,临泊在13-2的门前。对门的住户将房门大大的敞开,朦胧的光线将屋里的事物只照出个轮廓。
寒城南边的居民区和北边的居民区不一样。这里属于底层,为了节约几块钱的电费,他们宁愿大开着门,好让屋里凉快点。就算偷摸匠来了,也不怕他们会偷走什么值钱的东西。
徐祐棠收回目光,飕飕的阴风从背后吹来。他既清醒又困乏。
摸出钥匙,咔擦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听起来格外吵闹。他蹑手蹑脚的推开门,屋里漆黑一片,规律的呼吸声让他稍微镇定了些。
关上门。
猫步摸回自己的位置,徐祐棠忍困铺开床,再也顾不得收拾,翻身,瞌睡立马从背后席卷而上。
他一闭上眼就睡着了。
……
梦里,两个小男孩在抢电视。较小的孩子对另外一个孩子说:“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为什么还要抢我家的?”
另外一个孩子听了,呆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
等到耳朵里钻进哗哗的水声,等到眼皮子感到白昼的光亮,等到意识逐渐从混沌中汇聚,这时,徐祐棠自然醒来。
他听见弟弟徐有瑾在说:“妈,他喊不醒。”
“喊大声点!哪有喊不醒的。”母亲徐红梅在厨房里洗菜,哗哗的水声感觉从厨房溢到地板,蔓到后背上。
徐祐棠怕水。他害怕大水所带来的溺息感。
“呜,醒了呀。”正巧徐有瑾转过身来,被半坐的徐祐棠吓了一抖。
“嗯,醒了,早。”徐祐棠朝弟弟微笑。
“还早?日上三竿啦还早?懒鬼,饿不死你。”徐红梅在厨房里唠唠叨叨的回应。
穿着白色背心和短裤的徐有瑾回头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徐祐棠,搔了搔头。
徐祐棠假装没听见,起身,迅速将地铺收拾到一旁。
徐有瑾从他身边绕过,一屁股坐到左手的沙发上,双腿大大咧咧的搁到矮脚茶几上。
“妈,我被蚊子咬了,你记得买蚊香。”
徐红梅放下手中的活,在厨房里喊话:“你那个风扇开得乌拉乌滴响,还遭蚊子咬?”
徐有瑾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回道:“叫你买就买嘛。”
“#%^*+”徐红梅嘟囔了一句,转身拿着锅铲继续做饭去了。
收拾完自己的床,徐祐棠还不能去洗漱。
他接着走进厨房,把红色大钟桶里的污水提到厕所去,碗筷摆放在桌子上,用抹布擦去厨房的污渍,用拖把将地上清洁。
把时间混到吃饭时,他才走到饭桌旁,等着盛饭的徐红梅,等着慢吞吞从客厅走到饭桌的徐有瑾。
一碗稀饭,不能再多了。
因为徐祐棠不敢去吃第二碗饭。
少吃,多做,才能在这个家里待下去。
才能让徐红梅对自己稍微看顺眼些。
“酱油。”徐有瑾说。
徐祐棠放下筷子,去厨房拿。
徐有瑾抬手打翻筷子。
徐祐棠从地上捡起来,去厨房给他洗后拿回。
“吃稀饭我用筷子怎么吃?”徐有瑾气摆筷子,“勺子!”
徐祐棠从板凳站起来,走进厨房。
稀饭吃到一半,徐有瑾已经去盛了第二碗饭,稀饭吃完,大家也都吃完了。
徐祐棠立马收拾碗筷,擦干桌子。去厨房洗完碗,擦着手出来,看见沙发上,徐红梅搂着徐有瑾,亲昵的揪他脸蛋。
放下袖子。
抓几下头发。
看看桌子擦了没。
看看饭菜端进厨房没。
在原地磨蹭了很久。
徐祐棠才踌躇着,走到徐红梅身边,小声叫她:“妈,我出去了。”
谁也没听见。
徐红梅笑嘻嘻的盯着电视屏幕。
徐祐棠碰了碰她的胳膊,见她回过头来,便柔声说道:“妈,我出去了。”
徐红梅又转过头去,“管你去哪儿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自己找饭吃了。你不回来都要得。”
“……”
徐祐棠见她在抠脚,没看自己,才能假装不尴尬的走出房门。
对门,那户人家正在开着门吃饭。一家五口,男主人见了徐祐棠,警惕的盯着他,甚至将房门“咚”的关上。
等他走后,门又开了。
那家女主人问:“我们对门不是只有一个儿吗?”
“那个给你说的?”男主人接着说:“两个,大的是领养的,那女的为了得补恤金。后来跟个男的结婚,没多久死了,留了个小的。”
“怪不得刚才那个看着就不像,我就说徐麻子怎么可能生得出比孙茯苓还好看的娃……”
……
……
从魔鬼鼻子般的楼道跑出来,见天地之大,包容了自己,徐祐棠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回去吗?”
“不回去了,现在还能去哪儿?”
徐祐棠第一时间想到了王效金。
虽然很麻烦别人。
虽然人情不是那么好还的。
可人生在世,那有不亏欠的人事。
总要去……碰碰运气吧。
这样想着,徐祐棠摸了摸裤兜,正准备拿出几块钱去坐公交,却发现身上的钱不见了。
徐祐棠急红了脸,摸完上衣和裤兜,他想:莫不是掉在了那里?
他抬头,正要返回去拿,可脚却不听使唤的僵住了。
隔了许久,徐祐棠抬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寒城其实也不大。用脚也能走到王效金的家。
敲了敲门。
一个穿着干净的女人打开了房门。
“你找谁?”
“呃你好,我找王效金。我是……呃我叫徐祐棠。”
“他爸,有人找。”那女人回头喊。
“那个?”王效金应声走来,见是徐祐棠,“你来干什么?”
“呃……”
那女人回避后,王效金上前走来。
“詹导那剧我答应了,呃……”徐祐棠想着自己该说什么。
“对对对,我知道。詹导和我说了的,我这边事一忙就给忘了。”王效金立马将手里的烟吃进嘴里,摸出皮夹子里的两百块钱塞进徐祐棠的手。
“不是……”徐祐棠立马否认道:“我是来问一下,你有没有剧本。我好拿去看一看,揣摩角色。”
“剧本我没有,在拍之前,一切保密嘛。”
“哦哦哦好,那剧什么时候开拍……”
“詹导预订的是九月。在此之前你还要接受旗江的无线培训嘛。”王效金认真的说道。他穿着干净的衬衫西裤,在亮堂的灯光下,比得徐祐棠像是尘埃里的一粒灰。
“奥好,那培训好久开始?”
“最快明天。”
“行。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王哥了。”
“这钱……”
“拿着吧拿着吧。”王效金点点头。
徐祐棠和他挥手道别后,转身流浪在寒城喧闹的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