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肉与酒

98、第 98 章

　　原本婉贞就是有心结交，如今得知州太太下了帖子，那日一早起来，花了好大心思梳妆。到底人家是官我是商，穿的过于富贵了呢显着暴发，穿的朴素了又失了底气。

　　“这件也太显老了。”桃仙面露嫌色的将那件玄色绣飞鱼的斗篷挑在一边。又看其余的衣裳，无不是素色深色，桃仙不满道“哪里是太太这个年纪的人穿得的。”

　　“您这时候说，做秋衣的时候，也没人来替太太做个参谋。”雪青打趣道，那做秋衣的时候正值这两位闹生分了，太太也无心做衣裳，随便指了几个，如今让这位行家嫌弃起来了。

　　“太太，等会儿叫奴家瞧瞧料子，明日去把那周娘子再请来重做过吧。这这这，这几件改一改，嬷嬷的年纪穿正好。”桃仙看着那石青的一斗珠羊皮褂子直皱眉，最后挑来挑去只有一件蓝底的盘金打籽八团对襟氅衣还算合了她的眼缘。

　　婉贞看她们那里打官司，自己轻轻戴上累金的珍珠耳坠：“行了，不过是怕失礼才叫你来选选，这几件哪就那么不堪。”

　　拿起衣服来侍候太太穿上，桃仙边系着盘扣边笑：“您自己瞧那件铜褐色的，奴不信您能穿出去。”

　　婉贞看过去，只见最边上挂着的那件氅衣，自己也忍不住噙起了笑。当真是难看。只怕她当时信手那样一指就把这匹料子也指了进去，不知周娘子做衣服时花了多少心思来配颜色花纹。

　　换完了衣裳，又照着桃仙的选配搭了裙与鞋。照镜子一看，果然是不同寻常。

　　一旁侍候的雪青忍不住道：“原先不觉得，这蓝可真衬人。”

　　太太叫三姨太太这样一打扮，简直贵气极了。偏偏这贵气里又透着温婉可亲。她也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同了，偏偏就是不一样起来。

　　“那也得是太太的肤色白才成。”桃仙得意地一挑眉眼，又给太太别上白底鹤兰纹的袖口。她活了这么多年，研究的就是这美色上的功夫，自然搭起衣服来是得心应手。

　　这蓝绸地比着，太太的肌肤瞧着就跟白玉一般无瑕，太太又爱淡妆，人就不免透着清冷的味道。于是她才选了这套珍珠首饰，珍珠不比黄金宝石那样扎眼，温润细腻，晕彩含光，一下就把那股子冷意给缓和回来了。

　　原本是早打算叫人去城中施粥，前日接了知州太太的帖子她就叫胡喜暂缓些。既然打算交好知州府上，就不如一次将人情送到位。如今北方战事紧迫，朝廷哪里还有闲钱赈灾。城中却已经初现乱象，连知州太太都遭了劫，想必是要有所行动的。

　　“今日大约是不回来用午膳了，我从知州太太府上出来，直接去铺子。不必等我，午间想吃什么就叫人去吩咐厨房，知道吗？”婉贞嘱咐了她一遭，这才出门。

　　这厢太太出了门，桃仙却也没打算在家中闲着。她收拾收拾，带上了自己做的衣梅就去往三房去寻玉蝶了。

　　到了知州府上，婉贞只带了雪青，被人一道引在花厅里头。

　　要知道知州太太这样的人物，她们原先也只是每年几场盛会上一见，打个招呼的交情。杨家这样的钱袋子是交税的大户，只要不得罪人就能立得住。所以原先也没有特地去交好哪位大人。

　　只是有苏家事在前，叫婉贞看见了官府有人的好处。如今北边不太平，他们的人手到底不如官府的邸报来的准确。这样的事情，能早知一天都是好的。

　　这知州太太不是原配，而是继室，年纪也不过三十上下，近来是唤春归的熟客。见账面上她对温润养肤的物什一掷千金，却少买胭脂豆蔻之类的妆品。婉贞特地备了一套白玉首饰，贵重又不打眼。素净的人配着最好。

　　在厅上静候着，婉贞暗自打量厅内摆设雅致古趣，就知道自己送的没错了。

　　不多时，外面有细细的脚步声，婉贞直了直腰身敛容静等。只听那日马车里的妇人声音：“杨太太。叫你久侯了。”

　　“知州夫人。”婉贞面带笑意起身施礼，待那夫人走近来，不假旁人之手，亲自来扶她。婉贞心里就大约知道那日的事情在这知州夫人心中还是有些分量。

　　“那日真是谢过你出手相助……”知州太太浅笑着来扶，离得近了一股熟悉的暗香传来，叫婉贞一下就分辨出是唤春归这月出的莹肌如玉散的味道。

　　突然，却听知州太太来扶她的手同衣袖相接处有细小的刮擦声，那知州太太轻吸了口气。婉贞暗道不好，顺着她起了身，自己先开口轻笑道：“叫您见笑了。民妇这衣服中看不中用。”

　　桃仙虽然是顺手一挑，可她眼光实在也好。今日穿的这件衣服的蓝底子不是寻常料子，而是苏家用来和南方行会的贡品打对台的独门料子，越贵重就越易损。

　　“杨太太不必替我寻借口，唉，是我刮了你的衣裳。”只见这知州太太，身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的鹤氅，素净的一张鹅蛋脸上隐隐带着忧思。扶了她起来就立刻收起了手，藏进白狐狸毛儿的暖袖里。

　　“夫人您说哪里话，”婉贞得了话，这才客随主便落座回椅子上。“这藕丝绸虽然看着光华，却十分容易勾丝。今日也是为了见您庄重才穿出它来。”

　　“到府上来拜见，不知带些什么好。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婉贞从雪青怀里接过盒子，亲手献了过去。

　　“你看，怎么这样的见外。明明是请你来谢你的搭救之情，怎么倒叫你破费……”知州太太的话音一停。

　　要知道老话讲：十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如今这位知州大人也并非是两袖清风的主，不然只靠俸禄，哪里能够这位知州夫人常去唤春归的。这套白玉首饰虽然贵重，确也并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好宝贝。因此见那知州太太说着客气话突然停下来盯着出神，倒叫婉贞觉得奇怪。

　　只见知州太太一扬头，她身侧的丫头就来接走了宝匣。知州太太自己一双眼只随着婉贞的手动，不复方才的稳重有些动神道：“不知杨太太用的什么好物什，竟然保养得这样一双玉手。”

　　“手？”婉贞不由一怔，心中一动，大方的伸出手去叫她看：“民妇平日只擦些自家制的香膏。”

　　原来这知州太太自幼有个毛病。一到秋冬时节，手脚就干裂。饶是看了多少大夫，抹了多少的膏子也无效。明明是身娇肉贵的一个人，偏偏一双手却连身边一二等的丫鬟也不如。因此不知生了多少暗恨。

　　“哦？不知可能求个方子？”见杨太太说话是个知情知趣的人，知州太太说话也放开了些。只伸出手来，道：“不怕你笑话，我这也是老毛病了。一到秋冬时节，手上肌肤便总是干裂。使了多少法子也无用。”

　　婉贞看去，果然如此。一双白皙的纤纤手上，偏偏有不少干裂的皮，有的地方还露了隐隐的红丝。

　　“这还是已经好些了，近来我用了从那唤春归买来的泽肤膏，已是好了不少。唉，实在是我心头的一件患事。”知州太太收回了手，紧看着那杨太太的面上。

　　这杨太太比她年长几岁，观其面容，肤若凝脂吹弹可破。可她知道，这位杨大太太不是什么深闺妇人，反而经常出门操持生意。想来是养肤有方。

　　“这……”交好知州太太的机会就在眼前，婉贞有些起了犹疑。

　　“有什么话，姐姐但说无妨。”知州太太忍不住道。

　　“夫人严重了，民妇哪里当得起。”婉贞只好小心地说：“只是这香膏，是家中妾室依着民妇的体质所制，只怕同夫人的症状不对。”

　　知州太太一听即明，姬妾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难怪杨太太不好开口。她笑道：“这有何妨。”

　　当即时不容推拒地留婉贞在府上用午膳，这边派一顶轿子去杨府上接桃仙。

　　却说这边桃仙来在三房去寻玉蝶。听太太回来说那曼娘所生的七少爷十分可爱，她又是个知道内情的，难免想要去看上一看。

　　要是从太太那儿论的话，竟然她也做奶奶哩。桃仙想着就不由笑了起来。

　　却见玉蝶从里头出来，不迎她进去，反向外走。桃仙妖妖悄悄的一甩帕子：“难不成你屋里藏了人，不敢叫我进去？”

　　玉蝶笑啐了她一声，低声说：“人不曾藏，倒有人在我那儿藏了好多只眼睛同耳朵。你当个个都跟你似的好福气？我这哪是说话的地方。”

　　“那也别急着走，我还没见过你们屋里的金蛋蛋呢。”桃仙娇声道，实在是想看看那杨廷礼同曼娘的孩子。

　　“那金蛋蛋叫我们三爷带着去松鹤堂献宝了。”玉蝶当着桃仙半点不掩羡慕之情。“别提多宝贝着呢。”

　　可惜宝贝的不是他自己的儿子，是他的侄孙罢。桃仙强忍着面上不显，转问起她：“上次你同我说的事，我回去叫人去看。谁想正碰上那马婆子偷偷携了东西出门去，想来真是有猫腻。可如今嘉澜院拿着牌子，她想出门轻而易举，我这里的人却没得办法想。”

　　玉蝶听后想了想道：“这倒是，要不，你同大太太去交个底？”

　　话出了口，她眼前一亮，耳语道：“欸，妙啊。本身那李金钏有了蹊跷就该查。这样借大太太的手去捉她，大老爷回头要恨人掀了他心头肉的底，也恨不到你头上。”

　　桃仙心说她要捉李金钏的错处也是为了太太，而不是为了讨那老厌物的宠。要是让杨振轼去找太太的麻烦，这不是本末倒置了？

　　“不成不成。”桃仙一指不远处的一处石桌椅，两人就往那儿去。

　　“怎么不成？”玉蝶心中一想，知道自己错估了一节。她只道这桃仙得她们太太的喜欢，难不成桃仙也是真心投靠大太太？她悄声说：“你别跟我说，你是不愿叫大太太开罪大老爷？”

　　桃仙吃她说中了心思，眉眼一横，斜着倚在那石桌上：“不是你跟我说我们太太是那女中豪杰，是穆桂英来着？怎么如今你是要我做萧太后还是宋仁宗？”

　　玉蝶在三房没个说的上话的人，与桃仙交往是真心投缘，心里再三思量还是忍不住劝她：“早先看你是再聪明不过的一个，如今怎么也犯了傻？你难不成要指着大太太始终保着你？你只要不惹祸，她那样的人不会把你怎么着。可咱们这样的出身，一旦长了年岁失了颜色，膝下又无子嗣。就是你们太太留得，男人也留不得你。”

　　桃仙看看她，明白她这话是真为自己好。可到底太太同三太太是两样人。玉蝶只知道三房的明枪暗箭，她可不知道太太到底是个多好的人。

　　“我们太太那是真的菩萨一样的玉人。”桃仙揪了根草在手中，“她待我好。你不知那日……”

　　刚要说话，就听有人跑了过来。几十步外一个丫头转眼就到了跟前。

　　豆绿忍不住笑她：“月白你这是怎么了？有狼在后头撵你不成？”

　　月白顾不上理她，喘着气急急道：“姨太太您叫我好找。快，太太在知州府上等您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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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特贡：奇迹太太||太太环游世界||闪耀太太 （误）
= = = =
小桃仙，一展所长的机会来啦！
= = = =
婉贞（藏好袖中香膏）：这是我的宝贝乖孩子专门替我配置的，不可以随便给人。（羞）
为什么手这么细腻，因为宝贝桃仙每天总借着涂香膏捏太太手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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