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风流》肉与酒

108、第 108 章

　　这日正逢十五，大房诸人一早皆来静安阁请安。只有杨廷祁来得最晚，婉贞已是快用完早膳了，才见他姗姗来迟。

　　婉贞派去迎他的小丫头一打帘子，杨廷祁顶着众人的目光低头进来，弯腰躬身同婉贞告罪：“还请娘恕罪，儿子实不该忘记今日是请安的日子。”

　　“快起来吧。”婉贞摇了摇头，虚虚伸手去托他起来细细打量。看他眼底虚虚泛青，压不住的憔悴，便暗暗心头一皱。不用问，定然是他不听话通宵读书，损耗了身子。

　　引他在身边坐下，婉贞忍不住嘘寒问暖几句，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嘱咐他的侍童，近来天凉，别忘了给少爷加减衣服。又问他用过了早饭不曾？见他不敢说自己未用早饭，便叫宋嬷嬷去给他也盛碗粥来。

　　婉贞替儿子添了一块儿他自幼爱吃的小面果，看着少年举止有度，乖乖吃东西的样子，面上就隐隐露了温和笑意，轻声嘱咐他：“今日之事是重中之重，你出门去，在众人面前就是我杨家未来的脊梁柱，是我杨家的门面。遇见没把握的话，没把握的事，切莫贸然开口。要听你三叔提点，知道吗？。”

　　一口外酥里嫩的面果在口中，杨廷祁听了这话才忽地想起今日就是他娘嘱咐过要去知州府拜见的日子。这几日他为了备考，欲将前几日的懈怠都补上，叫周围的人都不许说出去，暗自没黑没白的用功。日子都颠倒了，哪里还记着这事，登时僵住了。

　　婉贞只当他是听了自己的嘱咐有些紧张，忙轻抚他的背：“好好吃吧。娘不说了。等下叫桃仙用粉替你遮遮这眼底的青。看起来也精神些。”

　　听太太口气这样亲昵，雁儿和莲淓两个不由互相看了一眼。面上都有些不好看，起先看这桃仙，老爷不在家就来抱太太的大腿，令人不齿。谁知等老爷回来后又多了嘉澜院一个妖精托生的，竟叫老爷连那院子也不出了。

　　她们两个是左右挨不着边，要去抱老太太的大腿呢？近来老太太也不愿叫人伺候，几次把她俩拒之门外了。

　　尤其是雁儿，原先还有杨亭韵日日来看她，同她说说话。如今女儿出嫁，她便又把眼睛放在了儿子身上。看看那边憔悴不堪的大少爷，再看看身侧气宇轩昂的礼儿。偏偏能跟着三老爷去见大世面的是那个书虫。

　　杨廷礼低着头端坐在那儿，心里说不会不舒服是假的。素日他孝敬母亲远甚过大哥，方才来给母亲请安，母亲见了他也是面上带笑。可大哥来了一比，这才知道什么是远近亲疏。

　　能跟着二叔接触家中生意，见见那些掌柜算得什么呢？大哥头一次，就是拜访知州府，同各家家主共议大事。杨廷礼心底里泛酸，面上还是得笑的得体。他不信太太不知道自己要在这生意事上强过大哥去。

　　待婉贞母子二人用过了饭，一行人这才去了松鹤堂。那雁儿和莲淓两个立时笑脸盈盈的在老太太身前身后打转。等三老爷杨振辑来了，婉贞不由又嘱咐了他一番。

　　“行了，嫂子。”杨振辑笑了笑，虽然他一向不出席这样的正事，可来的这些人也都是老熟人，何况又是施粥这样的事。

　　直把他们叔侄两个送到了大门外，婉贞又嘱咐了祁儿一番谨言慎行，这才转身回来。

　　却说这杨振辑，那日听婉贞说了他近来花用太大的事，心里便有了一折。偏赶上回到三房里，抱着肉乎乎一小团的儿子，这阴霾刚消，那边三太太却又来同他说，三房小库的燕窝快吃尽了去账上支银子买，却叫人说账上也没银子了。

　　杨振辑今年三十出头，从小到大就没听过家中有没银子的时候。再想起大嫂的话来，心里隐隐觉着不对，便叫来胡喜问话，这才知道原来竟然账上真没了钱。
　　三太太眉头一皱，将人都捻了出去，尤其是叫人把那孩子抱了出去。听他哼哼呀呀的烦也烦死了。这才同老三两个说起悄悄话来：“胡喜说的也未必是真。你想，若真是账上没了银子，大嫂叫你去知州府上议事时，可说了，咱们家最多能出一万两呢。”

　　“那是公事。”杨振辑看她一眼，到底孟家没什么家底，说话做事总比大嫂少了些格局，只知道揪着妾室不放。

　　“哼，”三太太冷笑一声，一甩袖子坐到了床边去，“那也没有自家人几十两燕窝钱不给支，拿一万两去撒在大街上的道理。”

　　“这又不是大嫂的错”杨振辑跟过去坐下，伸手揽住她肩膀：“你也听了胡喜说的，如今银钱在老大手里，开销全在他那儿。”

　　“那不如去同大嫂说吧，也叫她管管。如今这祁儿媳妇没了踪影，总不能叫老大拿着家里的钱全贴补在那妾的身上吧？”三太太自然也知道拿捏着尺寸，见他来哄，便顺势倚在了他怀里。

　　夫妻两人一夜春宵，可杨振辑一肚子的心思却不曾消。说到底他如今是个只出不进的主，刚支了五千两买他的心头好，又如何叫他腆着脸去问嫂子，账上怎么没钱了呢？

　　看来光是引荐一个金满仓还不够啊，杨振辑打定主意，也要给家中寻几项增益。这样以后伸手便也才名正言顺。

　　来在了知州大人府，递上拜帖。谁知那门房看了一眼是杨家，登时就笑意满满的同他一拱手：“原来是杨老爷。快请进吧。我家大人在后院等着您呢。”

　　“后院？”杨振辑不由同身旁的杨廷祁两个互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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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那叔侄二人，这厢婉贞却又叫人套车。

　　桃仙顿时眼前一亮，笑吟吟地挽住太太的手：“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奴儿可能同去？”拘束了这几天，她哪里还坐得住。

　　本就是为了她才有的这一行，婉贞却忍不住逗她，面有难色道：“今日要去那洋行和洋教堂。想来你是不愿去的。”

　　周围侍候的几个丫头听得个个笑嘻嘻的，要知道这三姨太太早就嚷着想去，不过几次都有事没能成行。她不愿去？怕是没人比她更愿意了。

　　一听这话，桃仙哪还不知太太是在逗她，那不安分的手便借着身子挡住，顺着太太那宽大的袖口便偷偷往里摸去，沿着羊脂玉般白皙的手臂往上攀挠，面上却委屈巴巴道：“您若是留奴在家，白日无事可做，睡上一整日，晚上怕是又睡不着哩。”

　　婉贞哪里不知道她话里是拿什么来威胁，登时脸上隐隐发热。忙一下抽出手来，以袖掩面咳了咳：“好了好了，再闹便真不带你了。”

　　其余几个丫头都嘻嘻哈哈地看太太又叫三姨太太哄住了，只雪青一个听了个大红脸，这，这三姨太太啊。

　　只是车马都备好了，却不见王明旭上得门来。

　　“这表少爷怎么还不来？”桃仙听太太说的心直痒痒，坐也坐不住，看话本，那话本上的字却也全在跳。

　　婉贞也不由纳罕，明旭这孩子是个稳重得体的人，怎么也不会叫她在这里空等。纵使是临时出了什么事，也该派人来交待一声才是。

　　谁知她们这里还正在想，前边却来了一个小丫头子一路从二门上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急急道：“太太，王大太太带着表少爷回来了。”

　　“来了来了！可是来了。三姨太太都快望眼欲穿了。”艾绿笑道。桃仙杏眼一横，伸出指头点了点她，却也安耐不住，只等出去玩上一遭。

　　婉贞却觉得有些不妥，明旭来，怎么王大太太也来了呢？

　　果不其然，到了松鹤堂上，那王大太太泪眼涟涟哭的好不凄惨，正同老太太哭诉那王家都是一帮狠心的贼。

　　“那王南显他死的早，我独自一人辛辛苦苦把旭儿带大，这么多年也没说再嫁。可他们还看不过眼去。难不成个个都要跟李二她媳妇一样，恨不能跟着一起死了才是好的么？”

　　听此一言，婉贞心里就大约有了数。只是的确，同样是寡妇，那边李二太太整日一身缟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哀重伤身叫人看了都心疼。这边王大太太却是上街买东西，或是回娘家串门，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若是拿李二太太来比，的确有些……

　　“娘……”王明旭在一旁低声劝解，可王大太太如今见了亲娘，越发的委屈，哪里还听得见他的，一时站在那里有些难堪。

　　见王大太太那里也不需旁人，婉贞便吩咐人，若是等下王大太太说要留下来，便叫人收拾出松鹤堂的厢房来。表少爷便安排到大少爷那边去。

　　又招手叫了王明旭出来，见一向开朗的少年郎也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不由劝他：“那都是大人的事情，不要再想了。来，舅母说了今日要请你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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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王大太太：？？？寡妇也要搞内卷吗！气死我啦！感谢在2021-02-16 21:51:54~2021-02-18 23:46: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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