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江湖情》慕容夙音

8、初试江湖

　　走了一天一夜终于看到了人烟，前方不远便有一户店家，门口黑底金字的‘酒’字招牌正随微风摆动。

　　小二站在店门口肩头撘着满是油渍的抹布向陈凌锋挥手喊道：“客官，饿了就来吃碗饭啊！这十里八里的可就只此一家。”

　　陈凌锋并不想进去，因为身上除了锈剑和一根黑羽再无它物，一枚铜钱也拿不出来。但是咕咕叫的肚子又让他犯难。

　　这时小二又喊道：“客官，香喷喷的牛肉刚出锅，您不来一碗？”

　　一天没吃饭的陈凌锋只觉唾液不由得充满了口腔，于是便低着头直直的走了进去，坐在椅凳上刚要开口小二就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放在了桌上。陈凌锋闻着从碗里飘出的香气强忍着饥饿说道：“小二哥，在下身无值钱之物，恐怕付不起这账……”

　　小二却嘿嘿一笑“客官，您就尽管的吃吧。我再给您倒壶好酒来。”

　　陈凌锋恐觉店小二没听清自己刚才的话便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小二哥，在下身无值钱之物，恐怕付不起这账。”

　　小二好似没听到一般把酒杯斟满放在碗边说道：“客官，这酒可是小店自己精心酿造的‘千杯醉’您何不尝尝？”

　　陈凌锋看了看酒杯暗自想道‘这小二莫非耳朵不好？’于是又提高了嗓门说道：“小二哥！在下身无……”

　　还没说完小二就抢道：“哎呀哎呀，别喊了。我不是说了嘛，客官您就尽管的吃，今日是小店特惠，送牛肉一碗，送美酒一杯。”

　　陈凌锋这才稍感宽心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在下就真的吃了。”说罢拿起筷子夹着牛肉块，狼吞虎咽起来。

　　“不够还有，您就放开的吃。”

　　吃完了最后一块，陈凌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油迹说道：“小二哥，若日后在下有了银子，定当双倍奉上。”

　　起身正欲离去时小二忙的拦道“客官，您的酒还没喝呢。”

　　陈凌锋回道：“在下从不饮酒。”

　　小二苦笑道：“哎，小店一番美意，客官却不领情，真是好心无好报。”

　　陈凌锋心想‘多亏了这店家赠与的一碗牛肉才救了凌锋一命，虽然爹一直说酒如何如何的不好让我万不可沾，可如今若是不喝只怕扫了店家的一番心意，一杯酒而已，喝便喝了。’于是拿起酒杯说道：“小二哥，在下喝就是了。”说罢一仰而进。从未喝过酒的陈凌锋哪知酒性乃干烈如火，辣气顺着鼻子往外冒出，呛得他连连咳嗽。

　　小二在一旁笑道：“看来客官是真没喝过酒啊，这白酒哪能整杯入口。”

　　渐渐停止了咳嗽的陈凌锋忍着喉中辣气走到门口，刚要迈出门坎却只觉头中一阵眩晕，视线越发的模糊，全身毫无力气的瘫倒在地，晕死过去。

　　在朦胧中只听到一声叫喊“抬到后面去，杀了！”

　　好多花香，仿佛在后山闻过的一样。不！这不是。

　　再睁开双眼时，头还是一阵疼痛，陈凌锋只感全身绵软，但还是勉强的撑坐起来。惊讶的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软床上，盖着绣满花朵图案的丝绸薄被，还有那扑鼻而来的香气。

　　“你醒了？”一声女子的话语传来。

　　陈凌锋寻着声音转头一看，屋内正坐着一位没约三十岁的女子，一身紫色绸缎面料做的轻衣包裹着她婀娜的身躯，却挡不住面容的渐老。

　　那紫衣女子看着陈凌锋说道：“你本该死了，但是在你身上却发现了这个”说着拿起了桌上的黑色羽毛“说说吧，这是怎么来的？若是说不上来，你还得死。”

　　头痛又一阵袭来，陈凌锋拍了拍脑袋说道：“这根羽毛是黑羽大哥给我的。”

　　紫衣女子盯着陈凌锋又问：“你认得黑羽？在何处碰到的？”

　　“在陈家村的后山泉边”

　　“他现在可还在那？”

　　“不在了，几天前就走了，我此行正是要去找他”

　　紫衣女子突然一惊“你知道他在哪？”

　　陈凌锋暗想‘这女子如此的追问黑羽大哥，莫不是想加害他？’于是便支吾不清起来。

　　紫衣女子拍了一下桌面说道：“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陈凌锋回道：“杀便杀了！总好过看你去加害我黑羽大哥！”

　　紫衣女子转怒为笑道：“哟呵，还蛮有骨气的嘛，你当真不怕死？”她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在烛光的照映之下，锋芒异常。“想不想尝尝被这匕首划过脖子的感觉？会很冷的！”

　　陈凌锋听后只觉浑身颤抖，大颗的汗珠划过脸际，但还是忍住恐惧，一声不出。

　　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后，紫衣女子转手把匕首插回腰间笑道：“死也不屈服，像是黑羽交的朋友，我信你了。我并非想加害黑羽，而是想还他个人情。”

　　陈凌锋问道：“人情？”

　　紫衣女子回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十几岁时因为父亲欠了很多赌债所以被卖进青楼，那里的老妈妈先是逼我喝下了‘断育汤’那是种喝下之后永远无法再生育的毒药。然后他们就让我接客，我拼命的抵抗，拼命的叫喊，却只换回一顿毒打。可我还是不愿屈服，我不听他们摆布，最后他们用绳子把我绑在床上，随后……”声音渐渐的有点哽咽，陈凌锋看到一团泪水在她眼中打转。“我恨男人，恨所有的男人，他们不管我如何嚎叫如何哀求，只是在我身上贪婪的发泄他们的欲望。”她擦了擦眼角“有一日我趁老妈妈不注意偷偷跑了出来，跑到河边想一头跳下去死了算了，我不想再如此的活着。可是当我真的往前伸脚时，一只手抓住了我，我回头一看，是位男子他穿着一袭黑羽。”

　　陈凌锋接道：“是黑羽大哥。”

　　紫衣女子点了点头续道：“我撇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迈脚，他却又拉住了我，我对他怒道‘我是个妓女，低贱肮脏的妓女。’可他微微一笑说道‘人命皆平等，不分贵贱轻重。’我说道‘我若执意想死呢？’他说‘那他就执意要救。’我被他气的哭了出来喊道‘活着也是百般屈辱，还不如一死了之，可却碰上你这么个人，想死都死不得，难道还要让我回去受尽侮辱不成？’他还是那副笑脸‘既有生路走，又何须进那鬼门关呢。’后来他把我带到云州城郊外的这间茅屋安顿了下来，临走时他教了我几手防身的功夫以应不测。十几年了，我一直在这等他，只想再见他一面。”

　　陈凌锋听后稍有感触的说道：“原来如此，黑羽大哥几日后便在云州城的狮子楼等我。”

　　紫衣女子恢复了笑颜道：“多谢相告，敢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陈凌锋点了下头回道：“在下陈凌锋。”

　　紫衣女子呵呵笑道：“看你年纪不大就叫你凌锋小兄弟吧，我嘛本名早已不想回首，但是江湖上都叫我凤姑。前面那家酒店就是我开的。”

　　陈凌锋这才想起自己昏倒在酒店之事忙说道：“陈凌锋酒量不济，一杯就醉于店中实在惭愧。”

　　凤姑听后哈哈大笑说道：“一杯酒哪能喝醉，你明明是被迷药迷倒的。”

　　陈凌锋不解问道：“迷药？”

　　凤姑从腰间拿出了一个白瓷小瓶“这个‘神魂缥缈散’莫说是人，就算是一头牛只需稍稍吃那么一丁点，也会立时死睡一天。”

　　陈凌锋又问道：“那……这家酒店就是……”

　　凤姑轻描一笑“黑店咯！你没看门口黑底金字的招牌么？那便是黑店的暗号，若是懂得这江湖规矩嘛，就会躲得老远，若是不懂得敢闯进来……”

　　“如何？”

　　“有财取材，有物取物，最后取肉。”

　　“取肉？”

　　凤姑问道：“你刚刚吃了什么？”

　　“一碗牛肉。”

　　凤姑突然露出一撇妖邪的笑“那哪是什么牛肉，明明都是人肉。”

　　陈凌锋听后只觉胃里一阵翻腾“什么？！”恶心感充斥全身，想吐却吐不出来。

　　凤姑笑道：“那你以为是什么？上好的牛肉？这方圆几十里连一只牛都没有，又从哪来的牛肉？”

　　陈凌锋怒道：“那也不能用……人肉！这等事怎么做得出来！”

　　凤姑回道：“区区人肉，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那些不懂江湖规矩的笨蛋就算不在此处变成碗中肉，也会在其他地方变成，弱肉强食而已。”

　　陈凌锋万万不能接受这种说词“人怎可食人！”

　　凤姑反问：“人怎不可食人？”

　　“有律法在。”

　　凤姑不由得一笑“若是我今日杀了你，律法可救得了你？”

　　“这……”

　　凤姑轻哼了一声“在这荒村野店，律法还没有一根烧火棍好使。”

　　陈凌锋低声嘀咕道：“那也不可食人……”

　　凤姑苦口劝道：“凌锋小兄弟呀，你要记得，在这江湖之上你不杀人，人迟早杀你。你不食人，人便迟早食你。生与死，只在一刀一剑之中。切忌万事小心，再不可犯今日这等昏事。”

　　陈凌锋还在倔强“不可食人就是不可食人……”

　　凤姑站起身走到床边轻拍了一下陈凌锋的脑袋说道“这傻孩子，吃都吃了半晌了难道你还能吐出来不成？”

　　陈凌锋把头甩到一边还在生气。

　　凤姑俯身上前轻轻的吻在了陈凌锋额头细声说道：“永远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当成别人的想法，不然有朝一日，你也会变成这碗中肉。”说罢吹灭了蜡烛，走出了茅屋轻轻阖上门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切又归于了宁静，陈凌锋坐在床上摸着那记吻痕久久没能入睡，这就是江湖？这就是人食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