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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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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这普陀山。此番下山,便是入世 ,八年过去了,这般枯燥的日子,我竟呆了八年。这青山看着看着竟恍惚起来,神思飘离间,我倒想不起我当时上山的原因了,那时,那时我应当是十六岁吧。十六岁啊,我好像又想起来了些东西。
十六岁的我,早已厌倦了华美却让人压抑的宫廷。我总是偷偷溜出去,再趁着没人溜回来。
溜出去我也不会做什么大事,就是走在喧嚣的人群中,街街户户透出的烟火尘埃气,熏的醉人。有时我会学着村妇讨价,有时会坐在茶楼听书,有时就是拿着一串糖葫芦,一遍又一遍的在朱雀大街踱步。若说十六岁与前些年有什么不一样,倒是有件事值得说道。
十六岁那年,江南水涝,雨像倾砸在江南大地一样,连着一个月,终是积水成涝。司天监那一伙人骗的我父皇下了罪己诏,又上奏让我去祭祀,说什么朝阳长公主生于朝阳,乃是天阳所归,是祭祀的关键。
司天监一群人都神叨叨的,可是父皇却不得不信,于是大祭上苍。那日,我穿着厚重的华服,听着大司礼念念有词。我抬头望去,上京的天还是晴朗的,偶尔还有穿过云层的光,刺得我眼睛闪过一片青光。谁能想到,在百里之外的江南竟是阴沉沉的天,还有瓢泼大雨。
繁重的礼节过后,我回到了我的朝阳宫,并被告知,直到水患平定,否则我都不许迈出朝阳宫。看,我就说司天监的人无事可做,神神道道。最后我还是偷偷的溜了出去,身边的宫女个个吓的面色如菜,连连说不可不可。我摆了摆手,然后只身溜了出去。
有时我都会想,如果当时我没有溜出去,是不是会有些不一样?可是,世间万般因果,从来都没有后悔药。
我溜出去后,遇到了秦征。我刚想打招呼,突然想到不方便暴露,便住了手,然后悄悄的跟着他。虽然他得步履不缓不急,但是我感觉他好像是有人要见。我好奇,一直跟了下去。
秦征停在了一家酒楼,他甫一进去,就有人接着上了雅间。我虽然不能进,却有我自己的法子。我去了他们隔壁的雅间,然后越出窗外,在瓦台边,提着耳朵听他们说话。我听见了秦征的声音,然后他说了句,“兄长。”
原来是秦尚书,不过此次水患,乃是水利不行,没想到秦明一个工部尚书竟还有闲心出来喝酒。
兄长,此次水患,水利大阻,陛下定会降罪。
无妨,我已经暗中疏通,江南那边,已经开始尝试补建水利,只要近几天不再降大雨,那么水患就可以进行控制了。
原来在谈论江南水灾,我撇了撇嘴,说这些在家说不是更好吗,偏要到酒楼来。就在我想离开的时候,我终于听见了那个改变我一生的话。
“兄长,兄嫂的事情,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是秦征的声音,可是兄嫂,是秦明的妻子吗?她又怎么了?
“兄嫂身份迟早会暴露,必须早下订策。”秦征的声音压低,竟隐隐有警告他兄长的意思。“趁现在父亲和大家都不知道此事,必须处置妥当。”
“再等等,”秦明的声音传来,“北蛮那边我还没找到联络的人。要想断掉联系,还要保你嫂子安全,必须从长计议!”
“不行,”秦征反驳,“兄嫂在北蛮的身份不低,而且兄嫂行事不够严谨,经不起查,如果不早做打算,此事暴露,整个秦家都会受牵连。”
我没有再听下去,也不敢再听下去。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北蛮勾结,通敌叛国,这可是诛全族的勾当。
回了朝阳宫,我便一直心神不宁。我不傻,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胡乱做打算。此间江南水患,朝廷已经损费大量银两,更有官兵前往江南,此时若与北蛮开战,必定损伤国力,何况北蛮安静了三年,双方都形成了微妙的平衡,此时动不得。但是要我装作若无其事,我也做不到。
就这般心神不宁的在朝阳宫呆了两天。吃睡都不安心。第三天的下午,秦征过来了。我本想不见他,确耐不住他一直不走,何况,我并不是不想见他。
“殿下。”秦征行礼。我不敢看他眼睛,问他,你怎么来了。秦征眼睛深邃,我心跳了一下,遣散身边的宫女。秦征看着我眼睛说,“殿下,我以为你会将此事告知陛下。”
我惊的抬头,眼神错愕,“你,你知道...”
秦征没有回答,他看着我瞪大的双眸,殿下为什么没有说呢?是不确定没有证据,还是事关重大,不敢呢?
我抿着嘴,不知如何作答。想了一下,也是秦征怎么可能听不出我在旁边的瓦台。想到这,我竟生了几分气愤。我扭头不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少将军要是无事的话,便离开吧。”
可能是错觉吧,我竟看到了秦征嘴角挂起一丝笑,转瞬即逝。我转过头,看他,还是那副清冷模样,是了,是错觉罢了。
秦征到底还是离开了,我没有送他。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那天的事情告诉了父皇,但是我是大宋子民,是长公主,我问心有愧,所以惶惶不可终日。我惴惴不安的渡过了一个月的禁足,因为禁足,因为心底有愧,我没有去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