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风铃》暮勒

5、第五章

　　一中课堂上丝毫没有上课的氛围，程妄舒趴在桌上睡也睡不着，听也听不进。
　　任老师在讲台上说得唾沫横飞，上课该睡觉的睡觉，该说话的说话，该搞小动作的搞小动作，有个别调皮的还给老师扔纸团。老师被惹怒了骂几句还会顶嘴，品行真是恶劣她妈带着恶劣回家，恶劣到家了。老师只能叹叹气摇摇头，心里暗叹这个学校怕是发展不长啊。
　　下课铃响起，外面又放起熟悉又讨厌的《运动员进行曲》。
　　大家稀稀拉拉，懒懒散散地在走廊上排队，准备到操场跑操。
　　排队期间还不忘打打闹闹，大声嚷嚷。
　　程妄舒排在中间偏后的位置，他身高其实不算高，只是他们班矮子很多，又矮又冲。
　　忽然，他背上猛地被撞了一下，娘跄一步，皱着眉往后转身，撞上他的是李泽。是个四眼唯唯诺诺的书呆子，一看就是被人推的。平时他在班里存在感极低，程妄舒几乎忘记还有这样一个人。
　　程妄舒直接略过李泽，目光射向后面一群不怀好意的男生，浑身充满警惕。
　　“这么看着膈应谁呢？什么表情啊？还不领情了？”高个子嘻嘻哈哈说道。
　　“就是，娘炮和鸭子应该是一起的！”其中一人附和道。
　　周围的人投来见怪不怪的目光，有些甚至还笑出声来。
　　程妄舒憋着一口气，不能冲动，这些傻逼同学会歪曲事实，他可不想程茉莉被叫来学校，只好忍着。
　　他在心里默念，无视他们就行了，无视，无视，无视，让他们觉得无趣。
　　可偏偏他们就是觉得程妄舒有趣，看他被欺负了眼睛像要哭似地微微发红，但却又默不吭声，被惹急了还能骂几句，但都不痛不痒，说白了就是好欺负。
　　这些傻蛋成天在外面抓鸡打狗，被晒得黑不溜秋。看到程妄舒白白的脸蛋，一副一被欺负就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道出于什么排异心理，直想欺负他。骂他鸭子，小骚货。
　　左家毅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热闹，最后笑着来了句：“行了！开玩笑有个度，赶紧滚操场去。”
　　在跑操过程中，程妄舒的鞋子又被人踩掉了，刚刚那一出搞得他忘记把鞋带紧一紧。
　　被人踩掉后，后面的人还顺脚踢开，像踢足球一样。
　　鞋子是外婆在市场里买的，买来后大了不合脚，但鞋子很便宜，也没拿去换，反正穿着能走路不挤脚就行。换洗的鞋子还没干，总要穿它几次。
　　但这鞋子也变成他们班一些男生的恶作剧对象，跑操变了法地踩他鞋子。
　　看到程妄舒单脚一跳一跳，一脸慌忙追鞋的样子就特别搞笑。
　　他看着自己被踢来踢去的鞋子一股怒意直窜心头，踩着袜子就往那人身上一推。那人被他推了个趔趄，堪堪才稳住身子，程妄舒趁机把鞋子抢回来。
　　那人回过神来，又惊又气，这小子能耐了？二话不说直朝程妄舒发狠撞过去，“操你妈！敢推老子，你有毛病吧！他们也踢了你怎么不去推他们！欠收拾吧，妈逼！骚货！”
　　程妄舒被他撞得跌倒在地，脸色惨白，眼睛狠狠瞪着这个踢他鞋子还骂他有病的人。
　　真的忍无可忍，他忍着疼痛站起来，还要往上冲。
　　就在这时有人把他拉住说，“得了，你要把老师招来？还有你。”，左家毅抬着下巴对那人说，“老子的人也敢推，生活很无趣吗？”。
　　那人看左家毅出面，也不敢再动手，一面心里暗骂左家毅有毛病，居然帮着程妄舒，一面朝程妄舒狠狠瞪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跑步去了。
　　都在一个班里，程妄舒天天要和左家毅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有几次中饭都在一张桌上吃，还像现在一样时不时他被欺负后出出面。
　　程妄舒一直想不到他们不挤兑他反而还帮他的理由，甚至都觉得他们真要跟自己做朋友了。
　　他甩开左家毅的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他们的人了，但还是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想谢也可以。”左家毅挑着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程妄舒目光往上移，略过他满脸痘痘，对上他带着不明笑意的眼睛，顿时警惕起来，“干什么？”
　　左家毅笑了两声，“怕什么？又不是要吃了你，就叫你出去玩玩。”
　　这倒让程妄舒有些吃惊，不过最好还是直接拒绝掉：“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说完就要走。
　　“喂！”左家毅在背后叫住他，“这就没意思了，还没说去哪里就直接拒绝？”，“怎么？看不起我们这些人呗，朋友也不屑于和我们这些人做？”，他把“这些人”着重强调。
　　程妄舒停下脚步，犹豫一会儿，转头说：“你想多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已经习惯一个人而已。
　　“那是什么意思？要大家一起来请你？就叫你一起去玩玩，连个面子都不给？”
　　“去哪里？”程妄舒终于还是问出口，他再这样拒绝恐怕不太好。
　　左家毅顿时露出满意的表情：“去唱k，订了一个包，哥请客，明天晚上六点。”
　　听到要去KTV,其实还是不大愿意，他没去过，只知道宾城县的这种地方比较乱，但左家毅都这么说了，去就去吧，反正在家也不想看到程茉莉。
　　还是第一次有人周末叫程妄舒出去玩，虽然这些人跟他不是这么志同道合，但这种感觉却很奇妙，有些害怕还有些期待。好像终于找到了一点在这个世界中的存活感一样，也许自己也能被这样的同龄人接纳着？
　　第二天，程妄舒还是如约去到KTV。
　　他们订的KTV在城西，他没怎么来过这边，地方找不到，左家毅叫一个小弟出来接他。
　　那人带着他走进一栋楼，里面电梯和墙壁上都贴满了小广告，看起来很老旧，地上还有很多烟头没人打扫，光线昏暗，让人感觉像进了传销组织一样。
　　他们上到三楼，这里确实有一家KTV，隔音不好，在外面都能听见各种音乐和歌声混合在一起的嘈杂。
　　那人带他进入一间包厢，里面人还不少，男女都有，男生他还认识几个，有几个不认识的看着好像不是同龄人，女的倒是一个也没见过。
　　桌上摆着很多酒和几样小吃，沙发上一女生坐在一男生的腿上亲亲热热，看见有人来了也不收敛。
　　音乐声大得说话都听不见，要嘴巴贴着耳朵才能听见对方说什么。
　　程妄舒被这混乱嘈杂的环境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显然是超过了他的想象。
　　左家毅过来示意他坐到沙发上，然后给他倒了一杯啤酒，凑到他耳边大声问：“会不会喝酒？”
　　程妄舒对左家毅的靠近感到很不自在，下意识地躲了躲，摇摇头示意不会喝。
　　左家毅笑起来，依然贴在他耳边说：“不会喝没关系，这个酒度数不高，像喝水一样，来试试，给个面子。”
　　程妄舒盯了他几秒，犹豫地接过递到他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小口。气泡有点刺激，无法形容的味道，好像酒也不是那么好喝。
　　“这里没有水，只有酒，要是渴了就只能喝它。”左家毅指了指程妄舒手上的酒杯，满意地笑笑，“教你喝酒，等一下爽了，不用太感谢我。”，说完便从程妄舒旁边走开 。
　　吵闹的环境使程妄舒的感官受到一定冲击，再加上一群陌生的，奇怪的人，他只觉得有些心慌和心烦，坐在沙发上搓着手不知道该干什么。
　　只见酒瓶一个个地空掉，气氛越来越嗨，有两个不认识的男的过来和他搭话，已经有了几分酒气。程妄舒不情愿地回了几句话，皱着眉头又喝了几口酒人才离开。
　　不认识的人离开了，他们班那衷心于老大的胖子又凑过来，手里拿着一瓶酒，脸已经通红，情绪高涨，揽住程妄舒肩膀说：“小程，虽然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要罩着你，但大哥接受的人就是我兄弟，来，我敬你一杯。”，说着，自顾举着酒瓶把酒干了。
　　程妄舒盯着杯子没有要喝的意思，啤酒一点也不好喝，而且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成为左家毅的小弟了？
　　胖子见他不喝，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醉得神志不清，没有逼他，拿起程妄舒的杯子自己干了。
　　程妄舒顿时松了一口气，酒他是不想再喝了。
　　胖子喝完酒，拿着话筒开始鬼哭狼嚎起来。
　　左家毅一直在和两个程妄舒不认识的人说笑喝酒，时不时往他这边瞥一眼。
　　不过多时，左家毅走过来，在程妄舒耳边说：“我有个朋友喝醉了，要去休息，这里的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我走不开，你去帮我看着点。”
　　程妄舒看着那人没点头。
　　“把他送到楼上就行，他还认识路。”左家毅满脸诚恳。
　　程妄舒犹豫一下还是应下，把那人送到楼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