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清忆

2、02

　　听闻此话，解栩湛脸色刷地一沉，机械地转头对上季一澪的脸，顿了顿开口“季老师也在啊。”
　　随后又是两声尴尬的笑，一步跨到时瑛面前凑近耳朵轻声问：“你怎么没和我说季一澪她现在和你在同一个办公室啊！”
　　时瑛无奈一笑，理所当然道：“我以为你看到门口那么多学生就知道了。”
　　被这么一提，站着的人猛地拍了一下脑袋：自己怎么就没反应过来呢，还在当事人面前提，真是糗大了。教学多年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以后怕是时瑛能拿这件事嘲笑半天。
　　“解老师？是解老师吧。”为了打破尴尬，季一澪试探性开口。
　　“是我，你当初那届的隔壁一班班主任，”解栩湛心中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一个不懂得看眼色的孩子，给她了一个台阶下，“希望我刚刚的话季同……”她随即反应过来改口，“老师别介意。”
　　她本就不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那种人，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啊？刚刚有发生什么令人尴尬的事情吗？我怎么不知道？时老师你说是不是？”
　　这一踢，把皮球踢给了正在一旁看戏的时瑛这，她连声附和：“是啊，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怎么也不知道？”
　　俩人的一唱一和逗笑了原本尴尬的解栩湛，刚刚的事情就这样像小插曲一般被一带而过了。
　　季一澪站起身来，向前微微欠了欠身，恭敬道：“解老师，我叫季一澪，现在是时老师课上的随堂老师，学习教学经验。教学的科目是英语和语文，以后请多指教。”
　　解栩湛和时瑛是同辈，比时瑛大上两岁，同是语文老师，现在是语文组组长，两人看起来关系就很好，一点也没有拘谨的感觉。况且季一澪还记得自己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在走廊上和同学排练节目，和路过的她调侃了几句，给人一种放得开的感觉，不过可惜没上过她的课。
　　“好，好。”解栩湛应声，接着转头对时瑛说，“你这是捡到宝了老时。”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就这样打趣了好一会，时瑛才发现好像哪里怪怪的。
　　“老解，你来我们办公室什么事啊？难不成你也是学那些小姑娘来套季老师的近乎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时瑛用修长的指节敲着木质的桌子，抬眼瞥了解栩湛一眼。
　　面前的人脸色微变，佯装出生气的样子一脸严肃地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我可是有正经的课题要问你，这不是一打岔就给忘了嘛。”她停顿了片刻继续道：“况且老时，你怎么这么关心季老师啊，不会是爱子心切，母爱泛滥了吧？”
　　此言一出，又到了时瑛的气头上“她是我以前的学生，年级第一，可不得好好关照吗？况且你才母爱泛滥！”
　　“诶，你别这么说，我有孩子啊，母爱泛滥不是挺正常的。”解栩湛恨不得一句话呛死时瑛，不过时间不多还是言归正传道：“我们还是来聊正事吧。”
　　“哎哟，”时瑛原本整个人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听到她这么一说立刻坐正了，没想到这人有一天居然会放弃怼自己聊正事，她直了直腰板又侧头抬了抬眉，“说说吧，什么课题我们的语文组长解老师要找我谈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蓦然抬头“季老师也一起来吧。”
　　就这样讨论了两节课有关：小学语文课堂教学中朗读能力培养的有效性研究。季一澪在对于话题的观点上颇有自己的看法，一连指出了几处有疑问的地方以及关键点和需要补充的论述。解栩湛恍然大悟，心中暗道：自己居然不如一个小了自己十几岁的小年轻，真是自愧不如。临走前给时瑛留下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时瑛心领神会。
　　“时老师今天早上都没有课吗？”季一澪看她们讨论了几乎大半个早上的课题时瑛也没有要催促的样子，反而后来是解栩湛因为自己接下来有课才先离开，不然估摸着能讨论个一天一夜都不带停的。
　　时瑛伸手递过去自己的课程表，季一澪接过一看，确实，周一一整个早上除了早自习一节课都没有。再认真看，相较于其他老师近乎是满满当当的课程表，这个也太闲了吧！除去早中午自习，也就只有八节课而已，再除去兴趣课就是七节！
　　见她盯着课程表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时瑛哑然失笑道：“校里语文老师多，而我好不容易坐上了教学部副主任的位置，每年啊带的都是平均成绩最差的一个班，”坐在她身旁的人点点头，于是她淡淡一笑，继续讲话，“所以，这半年还请小季同学多多费心了。”
　　说是让她费心，她怎么敢真的认啊！
　　“不不不，”季一澪小幅度高频率地摇着头，还不停地摆手，模样很是滑稽，嘴里呢喃着，随后添上一句，“辛苦的是时老师，还带着我这么一个新人小白教师，是你要多多费心了。”
　　时瑛温和地弯了弯眼睛，没有回答。不过季一澪了然，这个表情说明：她拭目以待，希望自己的表现不要让她失望。
　　以前她也经常对季一澪这样，没想到还是没有变。
　　身边的人已经转头开始工作，她也不能在上班时间偷懒，溜着带轱辘的办公椅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作为随堂教师，没有特别重要的工作，主要还是帮助时瑛备备课，做个Power Point，或者是上下课的时候帮忙回答几个学生的问题，听背书之类的，倒也不是特别复杂。至于时瑛有那么多空闲的课，可以拿书架上的书来阅读，顾名思义“孜孜不倦”。
　　季一澪在电脑前坐了快一节课的时间，双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打着字，时不时停下来思考一会儿，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手边多了两本书，以及有人正站在她身后想看看她什么时候可以发现自己，面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写完了---------”季一澪的手在键盘上敲下最后的一个句号，然后双手高举，活动筋骨，可惜的是她根本不知道后面有人……
　　站在她后面的时瑛猝不及防地呗被敲了一下头“嘶……小季同学，你这下手也太狠了……”
　　坐在座位上的人听到这个声音一脸惊恐地转过椅子，只看见后面站着一个人，还是时瑛！她一脸吃痛的表情用手捂着头，季一澪急忙道歉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时老师，我没注意到你在我身后，刚刚是打到你了吧，对不起对不起，要不要去一下医务室冰敷一下？”
　　站在她对面的时瑛睁眼垂眸见到季一澪双手合十，一副恳求她饶过自己的样子，转了转眼珠子，决定诓一下这个可爱的后辈“我头好疼啊，还有点晕。医务室的话先过一会看看还疼不疼再去。”
　　被骗到的人心里“咯噔”一下，心头暗道：我该不会把时老师打出脑震荡来了吧，怎么就那么冒冒失失的，什么都没注意就做那么大幅度的动作。
　　“时老师你别动先，坐下，”季一澪起身把自己的位置空出来，搀扶着时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冒犯了。”她用手拨开时瑛深褐色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揉着身前的一颗脑袋，“这里，疼吗？”
　　“有一点。”
　　“那这里呢？”
　　“也有一点。”
　　“这里？”
　　“还是有点疼。”
　　时瑛整个人倚靠着，被人用手轻轻揉着头皮，感受到了久违的放松，她索性就不装了，合上眼享受此刻的舒适。
　　等到她醒来已经是第四节课下课的午饭时间了，季一澪看她睁了睁眼停下手上的动作“时老师你醒了？有没有好一点？”
　　那人站起身揉了两下眼睛，一本正经胡说道：“好多了，谢谢小季同学。午饭一起吗？”
　　“当然。”季一澪点头应下。
　　两人在走去食堂的路上时瑛还是觉得仗着人家天真无邪就这样诓骗人家不太好，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便忍不住坦诚：“其实刚刚我头没有那么疼，没忍住逗了逗你。况且你敲到我头的时候用的力气也不大，没有大碍的。”
　　“嗯，”左手边的人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时瑛还以为她生气了，正准备为自己辩解时她转过头凑到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一句“我知道。”紧接着就对上一个狡黠的笑容。
　　耳边呼过的热气宛如羽毛一般被轻柔地拂过，酥酥痒痒的，再则是那一笑，简直就是一个恶作剧得逞了的小孩子。不过也就是这么一个小孩子，让她的心弦被稍稍拨动了一下，转而又平复下来，无影无踪。
　　说实话，刚开始她是真的被骗到了，直到她将手轻轻覆上她的头仔细按摩起来，时瑛放松的表情出卖了她，至于为什么没有拆穿，则是想让她好好休息。
　　“你啊，凑那么近，真是不怕学校里的小姑娘吃醋，”说罢，时瑛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估计你要是还单身着，校里追你的人应该是不停了。办公室要热闹起来了。”
　　季一澪面色如常，但是在她听不到的地方默念道：饶是别人再帅再漂亮，我喜欢的，也只有你一个。
　　S小的食堂不大，容纳全校的老师们应该是正正好好，但是总有几个“工作狂”的老师喜欢把餐盘端回办公室一边改作业出试卷，一边吃午饭。剩下的则是在教室里盯着学生，不是管的太紧，而是学生的声音太响了，好像要把整个教室的顶都掀掉。
　　相比于其他学校的教师伙食，校里的已经算丰富的了，最多可选三菜一汤，一个大荤剩下两个随意。季一澪向阿姨要了肉末蛋羹，糖醋里脊和清炒时蔬，时瑛则是把蛋羹换成了青椒肉丝。
　　“你先去坐着吧，我去拿点纸巾。”时瑛向季一澪招呼了一声就先到一侧去了。
　　她应声后随便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刚低下头准备享用任职第一天的午饭，有几位女老师走到她身边问道：“季老师，是季老师对吧？我们能不能坐你旁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