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极》鹤观仙

5、截堵

　　邦——邦——邦——
　　宋言安脑袋被三道天雷劈中了瞬间瘫痪，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那么僵在那里，手里还拿着那封情书，眼珠滞泄地盯着前方一个虚无的焦点，直到卷毛，不，直到沈念秋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捋直衣服下摆，提起挎包扬长而去，他才恢复了一点意识：卧槽！沈念秋带耙的？？？那麻花呢？
　　接下来法海李硬核思想教育一番，王姐也说了些什么，但宋言安压根儿就没听进去，他满脑子都是疑问：他叫沈念秋，那麻花叫什么，也叫沈念秋吗，同名同姓？可是不对啊，杜鹏飞那小子不是要当面给麻花情书的吗？按理来说，情书应该在麻花那儿被收走的，法海李怎么可能会搞错人，把男的沈念秋请过来了呢？如果是杜鹏飞那小子关键时刻怂了托人帮他转交，那样的话倒是说得通。
　　我怎么有那么傻B的发小，我上辈子是炸了银河系吗？
　　法海李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终于说到无话可说，他的气也消了大半，这才放宋言安走。他抽出椅子坐下，靠着椅背指了一下门口，说：“走吧，等着处分。”
　　宋言安心不在焉，似乎听见可以走了又好像没，茫然问道：“啊，你说什么？”
　　“我说，回你的家去。怎么，德育处还待上瘾了是吧？用不用我下周一请你再过来坐坐？”法海李终于口渴，拿起办公桌上印着两只大公鸡的茶杯喝了几口茶，把两片茶叶啐出来。
　　“哦。”宋言安只听了前半句，确定可以走了便懒得听他说完，转身就走甩他们一个干净凌落的大背影，留下他们俩人面面相觑，跨出德育处的门那刻，他只觉得空气无比新鲜无比甘甜，这大概就是人间的味道吧。
　　法海李年纪大了还没反应过来，他愣着脸问王班主：“诶，那臭小子刚才说什么来着？”
　　宋言安边走边扯开帆布包链忙着摸手机，想拿手机连环问题炮轰傻叉杜鹏飞，还在校内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掏出来，只在布包内摁开。他边下楼梯边低头看手机屏，还在开机中，突然就在四楼楼梯拐角砰地直接撞进了别人怀里。那人下巴稍稍让开他的额头，顺势伸手扶了扶他的背，他鼻子抵在那人的肩窝上，嘴唇触碰到那人明显凸起的锁骨，他感受到对方的平实的胸膛才缓了一口气，幸好撞到的不是个姑娘。
　　他刚站稳就想抬头说对不起，张开口字都还没蹦出来，他就看到了那人的棱角分明的下颔线，就像摆在博物馆那些石像雕塑般。
　　宋言安默默叹道：艺术品！
　　“艺术品”看他站稳了，松开手退了一步说：“下楼梯怎么还低头玩手机？”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像丝绸拂过皮肤的质感。那人这时站远了点，他才看清那人整张脸，沈念秋？
　　宋言安的脸瞬间垮拉下来，撇了撇嘴，略带厌烦道：“你怎么还不走？”刚刚的事已经耗尽了他的耐心，这会儿他是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了。
　　沈念秋勾起嘴角，轻轻答了句：“等你。”
　　宋言安皱着眉双手抱臂，烦躁地问：“有事？”
　　“嗯。”
　　“说！”宋言安抬手看了眼手表，五点五十，他已经在这鬼地方耗了四十多分钟。
　　“可以认识一下吗？加个□□？”沈念秋说着晃了晃手里抓着的手机，页面上有只大企鹅。
　　宋言安觉得很莫名其妙，问：“你在这儿等我半小时，就是为了这个？”
　　沈念秋点了点头，说：“对啊。”
　　宋言安有点语塞，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这种看起来真诚得...有些憨傻的人，他实在说不出难听的话，便搪塞道：“不玩□□。晚了，得回家。”
　　正又下了几步楼梯，宋言安突然想起那天在水台被他听见的话，叠加上他刚刚的偷笑。这家伙该不会是故意交给法海李的吧？
　　“你给他的？”宋言安回头，把手上的情书怼到他面前，挑眉质问道。
　　沈念秋扑扇了两下眼睛，答道：“掉地上了，他捡的。”
　　宋言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问：“谁转交给你的？”
　　“同班的，忘了名字。”
　　果然，没当面给，杜鹏飞这傻叉。
　　宋言安还想解释说那情书不是给他的，但上面又确实写着沈念秋三个字，又想解释说自己是替朋友写的，却想起“我有一个朋友”等无中生友系列，反正越描越黑，于是只好废话不多说地走了。
　　他在转入一楼的楼梯拐角时扫了一眼，这拐角挺宽敞的，也不往墙边挪点，不偏不倚就杵在扶手这边。操，这家伙故意堵我的吧？
　　他只想快点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刚出校门口，就直接掏出手机，打开□□戳开备注为“大傻叉”的聊天框，直接一个语音发过去。
　　【你、闭嘴】打完球赛没？找你有事，很严肃。
　　【大傻叉】早完了，咱赢了！二十二比十六，我进了四个三分球，牛逼吧？快夸夸爸爸我。
　　杜鹏飞还在狂甩欢呼雀跃的表情包，拼命输入自我吹捧的彩虹屁，宋言安不容他多享受两分钟垂死前的狂欢，就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响了十秒钟那边才接过来。
　　“哟，你被盗号啦，怎么今天又发语音条又打语音电话的，你不是能用写的绝不用说的吗？我怔愣了半天儿，还以为是什么新型诈骗手段差点儿没敢接。”杜鹏飞未等宋言安声讨他，一上来就先极力舞动他的嘴皮子，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我问你，我们级有几个沈念秋？”
　　“啊？什么玩意儿？不就艺术班那一个吗，你才见过的，在饭堂。”
　　“我今天又见着了一个，在德育处，也叫沈念秋...男的。”
　　“那也太巧了吧。诶，等等，你去德育处干嘛？”
　　“我被抓过去的。你的情书估计转交时出了错，给了另一个沈念秋，又被法海李截胡了。我的字迹被我班主认出来了，你刚好又没写名字，所以他俩以为是我写的，还把另一个沈念秋喊了过来，让我...让我当着他的面读情书。两个大老爷们儿，说什么小甜甜，真的恶心死我了。”
　　一般这种情况，杜鹏飞都会无情嘲笑他，但是他现在思绪有点儿凌乱，而且又是跟地狱十八层德育处扯上关系，他愣了好一会儿，宋言安也不说话，给他时间整理整理。
　　“完了，我觉得我可能搞错了。”
　　“搞错了？”
　　“没事，我待会儿去确认一下。你没事吧，姓李那死变态有说要怎么处...处分吗？写个情书应该不...不要紧吧？”杜鹏飞语速太急，舌头有些打结。
　　“检讨、记过。”宋言安面无表情地说。
　　“我操他妈比，写个情书还记过？我在车上快回来了，待会儿让我跟那个死矮佬说，说是我逼你代笔写的。他妈的反正我这劣迹斑斑的，多一过少一过都一样。你不行，你还得考隔壁去，这大好前程可不能被我给拖累了，不然这得折我三十年寿命。”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杜鹏飞气得整个人都弹了起来。
　　“你别给爷爷我逞什么能，再记一个过你就真的停宿了，而且我他妈脸不丢都丢了，也不能白丢。再说了，你觉得法海李能记上吗？就算他敢，行政处也未必会批。就算记上了，迟早也要撤销，你看每年初三下学期档案室的人在忙什么。就算不撤销，又不止隔壁一家省重点，我想靠哪间考哪间，就一个小过还不能堵死我的路。”路口绿灯亮起，宋言安走过斑马线，他没有随人流沿着国道走，而是右转进了森林公园，把一切热闹繁华遗落在身后。
　　“你...哎...”杜鹏飞长叹一口气，话痨的他此时此刻陷入了冗长的沉默，良久，他才开口说：“我认真想了想，比起在你那张干净洁白的档案上画上什么污点，我还是觉得停宿处分来的比较划算，学校后门那块有个城中村，里面估计有不少租房的，大不了我去那找房子住。”
　　“如果下周一通报处分里有我，你再去解释也不迟。我至少还算是初犯，印象分不会很低，不一定会记我过。如果...你被停宿了，别在外边瞎租房了，去我家住吧。我家离学校不远，虽然挺吵挺破烂的，关上门了倒也安全。”宋言安就知道到他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答应让自己背锅，早就考虑好了折中的方案。
　　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应了一声：“嗯，谢谢爷爷。”
　　略显沉闷的气氛被一阵阵此起彼伏的鹅笑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