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清风》沈未清

10、她与清风9

　　她与清风9

　　在另外一个时空里，黎洛对顾依依的印象并不算太好。
　　这个女孩家庭条件优渥，说话趾高气昂，平常也不怎么跟班上的人亲近。每天上下课都有专职司机接送，她穿的衣服和鞋子基本上都是奢侈品牌。
　　在别的女同学还是素脸朝天时，她已经学会偷偷抹口红了。
　　还听说她家里人另外给她请了家教补习功课，所以学校这边的课，她想上就上，不想上直接挂个学籍都可以。

　　当年大学刚毕业的黎洛，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女孩，跟这里的学生并不是一类人。
　　所以并未关注很多。

　　后来，顾依依的高考成绩并不理想，在高中毕业后，就直接去国外留学了。基本上算是和大家都断了联系。
　　她本不是普通人这个圈子里的，所以断了联系，众人也并未觉得异常。

　　但在这个时空里，黎洛发现了顾依依的另外一面。
　　那就是她的自信、单纯，还有张扬和热烈。这是很多青春期的学生所欠缺的，她有话直说，向来不在背后争论是非。

　　最重要的是，在她的身上，感觉不到自卑和拧巴。
　　优渥的家庭条件，让她可以像公主一样骄纵和自然大方。她可以很豪气地请周围的人，吃美食喝奶茶，下雨的时候，也会让自家司机送没伞的同学回家。
　　也会在班上的同学受到欺负时，第一个站着出来，将他们护在身后。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的同学和朋友。

　　原来每个人都藏着另外一面。
　　只是我们在某个阶段总会缺少那样的耐心去了解，就凭自己的主观意识断定，就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

　　整个十月，黎洛都在忙着找参赛的学生。
　　目前她已经确定了三个人，蓝琪、许行和顾依依。还有另外两个名额，她想让其他学生毛遂自荐。

　　当黎洛把这个想法开门见山告诉大家时，画室突然变得很安静，没有人敢应话。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个比赛，但没人敢参加。
　　因为风险太大了，以前去参加比赛没得奖也不会怎么样，但这次，可是带着任务的。
　　赢了还好。
　　要是输了……

　　肯定会被众人看笑话的！
　　都是十六七岁未成年的男孩女孩，要面子得很。
　　而且这次的比赛，还事关艺体类学生将来的发展，更没人敢冒这个险。

　　黎洛也猜到会是这样。
　　毕竟现在的自己跟他们并不是很熟，而且这个比赛，确实存在一定的风险。

　　“嗯，也没关系的啦。如果其他同学不愿意参加的话，也没事的。我带他们三个人去参加，也一样的。”
　　要是苏晚在，黎洛会主动去找苏晚。
　　这里的其他人，在高一上学期这个阶段，并没有特别出色的。她主动去找，也只是浪费时间。

　　三个人就三个人吧。
　　影响也不大。

　　黎洛在心里想。

　　顾依依坐在角落里，冷不丁吐槽道：“不是说好大家都是一个集体，遇到事情要一起面对的吗，这才刚开始，就都当缩头乌龟了呗。”

　　“顾依依你懂什么。”旁边一个男生接过话，“这个素描大赛，面向的是全北城的高中生！可不是我们校内的比赛。我们这几斤几两的水平，拿什么去参赛。”
　　“是啊。我们什么水平自己还是清楚的。”

　　顾依依：“不是还有两个多月比赛嘛，不会就练就学呗。又不是没老师教。”

　　“……”

　　这就不是教不教，学不学的问题。

　　顾依依翻了一个白眼：“说到底就是胆子小，怕没拿到奖，被人笑话喽。”

　　“是哦。我们可比不上你顾家千金，没人敢说什么。”

　　“你！”

　　“好了！”
　　“都别吵了，大家安静。”见局面混乱，大家都要吵起来了，黎洛赶忙制止。她来问大家的意思，是想大家毛遂自荐。有她就考虑，没有就算了。
　　而不是制造矛盾，让大家吵架的。

　　黎洛抬手，呼出一口气道：“这个事我就这么提一嘴，有想法的同学可以课后来找我。没有也没关系的。并不是什么大事。”
　　“接下来我们开始上专业课。”
　　“这一个学期我们的重点教学都在素描这一块，后期我们会学色彩和绘画。”
　　“素描呢，我们看的是整体形态、结构、比例和透视。你们虽然有基础，算是已经入门，但想精通，还需要花更多的时间。”

　　“今天给大家的参照物是苹果。”

　　见黎洛拿出苹果，放在讲台上，众人不足为奇。
　　黎洛笑了笑：“很熟悉，也没少画是吧？”

　　“对啊。”

　　就跟刚开始学素描，画线条一样。
　　天天都在画线条。

　　黎洛不急不慢地说：“越是看着基本的东西，就越难画。每个人每一次看到的角度都不一样，当下画的心态也不一样，怎么画的最接近苹果最为真实的样子呢？”
　　“这跟每个人的表法方式和认知水平，以及个人能力有关了。但要怎么出众，让人知道那就是只有你才能画出来的苹果，那就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磨了。”

　　“而且，就算你画出来了，你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每次画的苹果，都是真的苹果吗？”
　　“或许你眼里看到的，都不是真的呢。”

　　“虚与实。”
　　“真与假。”
　　“这些其实都包含在我们所要学习的素描里面，需要大家去花时间去练习，去参悟。”

　　唔……
　　有点深奥。

　　听不懂。

　　众人一脸迷茫。

　　黎洛也没有再去解释什么，让大家自己选角度和位置。

　　去实践才能检验出真理。

　　世间万物本就不一样。
　　做任何事情，最重要的就是心静。

　　黎洛把时间都交与他们，中途她也会适当点评几句。
　　这个时候大家都很安静，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十月的北城，秋意甚浓。
　　风从窗户口的缝隙钻了进来，笔尖了掠过纸张，画室里充斥着“唰唰唰”的声音，一笔一画，轮廓显行。

　　这个过程，也是黎洛学生时代一直在做的事情。
　　无数个日日夜夜，她都独自一个人坐在画板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和自己独处。

　　后来回到北城当老师，所有的一切不再变得那么纯粹。
　　她开始要处理一些人际关系，她需要教书育人，干涉他人命运。在这个过程中，家里发生的变故，让她受挫。
　　她也忘记了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开始变成一个行尸走肉的普通人。

　　直到此刻。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长大这个过程，就是从理想主义，变成了现实主义。
　　从眼里有光，到也就这样吧。
　　从我有一个梦想，到还是努力赚钱吧。

　　她因为一个人回到北城，用自己往后的人生，去实现那人当初最想要做的事情。却因此而看不清楚她自己是谁。

　　很多次她也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当老师。
　　是真的因为自己喜欢吗？还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她也不知道。

　　但在这一刻，看着一画室的学生，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会遇到很多问题。但这段时光，却是他们最为纯粹和美好的起点。

　　曾经有一个人，拉着黎洛的手，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告诉她说：“我呢，将来以后想回北城二中当一个老师，嗯，简简单单的。去感受那些小孩子的青春，用自己的一技之长，去引导更多的小孩子找到他们的方向。那样我也会开心的。”

　　那时候的黎洛并不太能理解。
　　在她看来，老师就跟唐僧一样，只会絮叨念经和板着脸的教育。所以即便后来她成为了老师，也无法感受到其中的快乐。
　　她甚至觉得人各有命。
　　少管他人闲事。

　　但在此刻，当所有的一切都慢下来的时候。
　　她好像可以慢慢感觉到，某种无法形容的知足和快乐。让她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孑然独行。

　　黎洛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很蓝，上课时的学校很安静。但当下课铃声一响，所有的一切就会开始变得吵杂和热闹。

　　那是成年后的我们，再也无法感受到的热闹。

　　可是当年，黎洛却觉得太吵了。
　　所以她总是一个人呆着。

　　原来，人真的是要回过头看，才会真真切切地感受当下呢。

　　-

　　那天之后的黎洛心态平和了很多，她甚至还主动给她爸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周末有没有时间，回家吃个饭。
　　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都坚持保持独处的姿态。
　　即便是跟她的父亲，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对他的关心少之又少。黎洛本就不习惯跟人亲近。
　　父亲又总要应酬。
　　一身酒味和烟味让她觉得头疼，索性就不做搭理。

　　后来黎洛才知道，当年她父亲黎平，因为常年应酬，身体出了状况。住院后做手术，切掉了半个胃，此后不能抽烟喝酒。
　　而他生病住院这事，黎洛并不知道。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暇关注其他。

　　黎平后来硬要娶的那个女人，就是那个医院的护士。那半个月都是她一直在照顾他，所以在黎平出院后，就对她展开了猛烈地追求。在同龄人对她的追求，还停留在鲜花奶茶看电影上，黎总是送车又送房。

　　很快两人便水到渠成。

　　黎洛也多了一个后妈，只是那时候的黎洛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一气之下与他爸断了关系。

　　时间回到了十年前，黎洛的心态慢慢趋于平和。
　　虽然她一直以来跟她爸关系不咋样，但他赚的钱，还是会舍得给她花的。

　　黎洛犯不着跟他置气。

　　对于自己女儿主动打来的这个电话，黎平表示受宠若惊。还说要他回家吃个饭。
　　他点头如蒜泥：“好啊，好啊，好啊。有空，当然有空！”

　　恭喜黎老师又开启了另外一个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