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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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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下雷声层层漫过头顶,天突然裂开了一道口,瓢泼般的雨从里面倾泻而出,砸进了阳台,地砖上积起深浅不一的水洼,段祁恩站在推拉门后看着伶仃的几件单衣被风吹的挂到了链条上,本想着把衣服收进来,可横行的雨甚至斜飘进屋内,他果断将玻璃门拉上。
铜钱大的雨点打在窗户和铁瓦上,甚是响亮。
“外卖!”
声音从门外传来,好似隔了层厚膜,憋闷的,听不真切,段祁恩还以为是幻听。
门开了,面前的人头发贴在额头上,遮住了大部分眼睛,末梢还滴答着水珠,条条小水线从额角沿到下颌。衣服紧贴在身上,鞋袜像浸湿的海绵,一迈步子便能挤出水来。
陆奕然为难的停下脚步,想进去又怕沾湿地板。
段祁恩结实的拍了把他的后背,陆奕然一个踉跄向前踏了一步,跌进屋内,手上的餐盒随着他身体的动作而前后晃动着,见状,他立马将其扶稳。
几件单衣在风中摇荡,陆奕然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来到推拉门前,哗的打开拉门,迎着风攥着衣尾用晾衣杆将衣服一件件收下,挽在臂弯,风吹得那人睁不开眼,五官都邹成了一团。
段祁恩看着那人提着衣服,咬紧牙将玻璃门再次拉上,发丝早已凌乱,领口也歪到了一边。
阳台与屋内的连接处已然滩了洼微薄的水迹,那人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向后倒去,所幸段祁恩眼尖,一把穿过陆奕然的腋窝,及时将人托住,才避免他摔得头破血流。
“谢谢…抱歉…”陆奕然本能的想圈上那人的脖颈,才碰到段祁恩的肩膀愣是倏地缩了回去,他连忙站定身子,无头苍蝇似的找地方将衣服挂起。
塑胶盖从盒子边沿一点点脱离,段祁恩往后坐了坐,以免盖子上的汁水溅到脸上。“你太客气了。”他扯了扯嘴角,话里有话地说道。
段祁恩给他点外卖权当是维修费,落个互不相欠,谁知这人竟大大咧咧地往他家跑,眼看还要与他分享。
“一起吃,吃嘛嘛香。”陆奕然把连接一次性筷子尾部的木块掰断,将木块用作筷枕架在段祁恩面前,筷子被均匀的分开,段祁恩饶有趣味的拿在手中端详,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知道一次性筷子的正确用法。
外卖是按段祁恩自己的口味点的,他也确实不了解陆奕然,那人好像什么都吃。
段祁恩夹起一小块肉,不紧不慢地送进嘴里,直到细细咀嚼后才咽进喉咙,陆奕然抽出纸巾兜着圈擦去他碗边洒出的一点酱汁。
饱饭后,段祁恩慵懒地微阖双眼,斜靠在沙发上,任由陆奕然在他的影碟机前折腾。
屏幕闪过画面,音响轰的炸开声浪,陆奕然直起腰板将音量调低连大气都不敢出。做完这一切后他目光涣散地打量着四周,好一会才徐徐爬起,手还在身后搓了把,整个人有些拘谨。
“晚安。”他声音极小,气若游丝。
段祁恩深陷在沙发里,只露出半颗后脑勺,直至听到那人扣开门栓的声音才嘴巴微张,似是随口应和。
“晚安。”
刚过八点,段祁恩躬身在门旁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抹了把脸,深吸口气后便起身离坐。
下了楼,朝东边的道路走去,道上停了亮黑色轿车,车门已被人拉开,段祁恩径直走去,钻进了车内。
昨日下了一夜的雨,空气变得潮湿,连时不时飘进车窗的废气都没了烧焦的味道,车子驶入私人别墅,方正的宅地院落,是印象中的深宅大院与恩怨情仇。
陆奕然不小心揪掉了"仙女猫"的一根胡子,那猫气得“哈”了一声,窜进了桌底再也不肯出来。
张姨朝地上扔了些小鱼干,漫不经意地问道:“仓库找不到人吗?”,“没有!!”陆奕然不假思索地回答,从店门走到妇人身后。
“那可能去庄哥那了…”妇人坦陈道,桌底的白色布偶猫伸出小爪扒拉吃食,却不料被妇人逮了个正着抓住那脖颈后的绒毛将它整只提起。
“庄哥是谁?”陆奕然抢着问道,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一个样貌模糊的男人正与段祁恩谈笑,他们彼此相望,他们会拥吻,还会…
“村里的地头蛇啊…”
张姨的话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什么??!!”陆奕然脸上的肌肉一下子僵住了,像电影中的定格。
张婶被男人吓了一跳,才回过头,门梁上的风铃被吹得叮当作响,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庄太腿脚不利索已经好几年了,一到潮湿的天气便更为严重,她摇着轮椅端上来几份茶点,摆到客人面前。
菲佣提着小巧的箱子走了进来,庄太摸出一枚钥匙,插进了珠宝盒的锁眼,拿了一扎金饰放在桌子上,“小祁,你将这些称一下看够不够份量打个镯子?”,段祁恩拿起扎着金饰的红绳踮了踮,简明扼要的说道:“这里看似很多,可融掉后也就这么点,镯子可能不会很粗。”他比了三节手指让庄太心中有个大概。
当然,这只是个大概,在熔炼、捶打的过程中师傅通常会偷摸几克,也算是行业共识。在这城中村里,段祁恩是独挡生意,他手艺颇好,庄太也是常客之一。
“听你的,这些饰品大都是旧款,但纯度很高,扔了怪可惜。”她双手合十,放在腿上,吩咐菲佣将金饰入袋方便段祁恩带走。
段祁恩站起身活动了几下肩背,接过那人递来的袋子,“庄太,谢了,庄哥那边…”他来到妇人面前单膝蹲下,两人悄然对视了一眼,互递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瞬间错开目光,各自望向别处。
他在村里开铺、租房,风生水起少不了庄哥帮衬着。
段祁恩与庄太告别,却无意间瞄到二楼阳台的玻璃门趴了一个人,他再定神看那人却不见了,段祁恩假借抽烟寻到阳台去,刚拉开玻璃门就见陆奕然紧贴墙边竖着手指示意他噤声。
段祁恩将烟点燃,吹了个烟圈,“你怎么…”他看着那人喟然一叹,陆奕然出现在哪他都不觉出奇,那人怕是恨不得把他揣进兜里天天捂着。
“你没事吧?那个庄哥绑架你?还是威胁你了?”
陆奕然上下打量着他,执意拉过他的手臂查看是否有伤口,甚至想上手卷他的衣服。
“庄哥是我兄弟。”段祁恩语气平淡地说道,手一扬,将那人的手挥开。
“你怎么这么多兄弟?”他黯然生醋,嗫嚅着说道,却骤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挠了挠脑袋,就想顺着栏杆爬回出去。
见人转身,段祁恩伸手拉住了他,“我带你出去。”他正色道。
听到他的话后,陆奕然赶忙回头一把牵起他的手抓得死紧,生怕他下一秒就反悔似的。
陆奕然回头的时候,段祁恩才发现那人脸上有道狭长的新伤,还在向外渗着血,他抬手用指甲刮了刮,连指尖都稍有沾红,“脸怎么了?”语气略微软了几分。
“没事。”
陆奕然摇了摇头,捧过人的指尖,舔了舔,将浅浅的血迹拭去,他的笑一下子生动了起来,短促而毫无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