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1、追光 ...
-
“别着急,爱你的人终究会来,就像慢吞吞的绿皮火车,也许他很慢,但终究会来到你身边。”无信号的滋啦声过后,一把悦耳的女声播报着烂俗的广告,段祁恩厌弃的关掉乘务员给他解闷的收音机。
无论什么年代总有人不厌其烦的说着爱。
哐当一声把段祁恩吓了一怔。
“先生,最后一份土豆排骨售罄了!”乘务员小姐从窗口探出头来大声嚷嚷,听到那人的话后段祁恩将手中刚拿起的餐具放回盒子,手指还无意的轻搓了两下勺柄。
餐车已接近打烊,隔了十几米开外才能再遇另一桌客人。
“那还剩什么?”“清蒸鲫鱼、糖醋鳊鱼…”乘务员一连报出好几道菜名,指头将笔尾处按的啪啪作响,时不时还往菜单夹上点几下。
“清蒸鲫鱼吧。”乘务员不耐的服务态度使他恼怒,段祁恩松了松领结,浑身笼罩着一层低气压。乘务员小姐挑眉,撇了撇嘴,撕下写得龙飞凤舞的菜单放到段祁恩面前。纸片被人撕的参差不齐,随着小姐离开带起的劲风不知飘落到何处。
纸片断梗飘萍的落在亮黑的皮鞋边,一只瘦长的手将其捡起捏在手上。
“先生,是您丢的东西?”一束用深蓝包装纸包裹的向日葵倏地出现在段祁恩面前,粗壮的枝干,硕大的花盘,明亮的黄。捧花的男人迎着夕照,明朗的笑意铺满了整张脸。
“这么迟?”那簇簇的葵花亭亭玉立,流金溢彩。段祁恩凑近闻了闻,有淡淡的清香,更多的却是草木的味道,他将花束放到一旁,很快便没了兴致。
“刚才去医院了…”陆奕然一坐下便试图去触碰对面人的手,“今天去检查,医生说我,缺锌,缺铁,缺你。”指尖够到那人的手,将白皙的四根手指裹入掌心,伸出脖子将那手带到自己的颈根。一股暖意从冰凉的皮肤传来,段祁恩习惯性的往人后颈窝钻了钻,探寻更高的温度。
“医生有没有说你缺心眼。”没一会他便把手抽离,在陆奕然的肩上抹了一把才将手揣回兜里。
地鲜莫过于笋,河鲜莫过于鱼。清蒸鲫鱼被端上了桌,用缺角的瓷碟盛着,虽卖相欠佳,但鱼的鲜美之气漫延迂回,萦绕鼻端。可陆奕然见状却是眉头紧锁,鲫鱼味美但却刺多,平日里鲫鱼是绝不会出现在饭桌上的。
段祁恩对此自是不甚详解,在他眼中,鱼都是一样的多刺。陆奕然将他欲要动筷的手轻轻挡开,挖了一大勺鱼腩放入段祁恩碗里,还细心叮嘱他小心里头的大骨,随后将其他鱼肉起骨、挑刺才敢夹给那人。
“咳咳…”段祁恩突然掩嘴轻咳。
“怎么了?卡到刺了?”陆奕然慌忙的递了大碗米饭到他手边,“吃口饭咽下去。”他急的手足无措,离坐去到段祁恩身旁给人顺着背。
“太咸了。”段祁恩摆了摆手,拿起杯子抿了一大口。整盘鱼几乎全落入他口中,舌尖尽是酱油的味道。
“你吓死我了。”陆奕然舒了口气才坐回位置上。
初游古街区,却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这里比飘摇的水乡安稳,比风华的民巷淳朴。走在平整的石板上,一如走在沉淀的历史中。
段祁恩扬了扬下巴指向另一头的路口,拍了拍陆奕然的肩道:“有缘再见。”心里想着在分叉口就此话别,他可不想吊着个喇叭在身边。
“这条路能跟你汇合吗?”没等陆奕然犹疑片刻,那人就走远了,他理所应当的跟了上去,却被段祁恩一记眼刀杀的节节后退,最后只能憋屈的走向路口的另一边。
老街全长约一公里,两旁有大量保存完好的雕花建筑,譬如古玩店、玉器店、字画斋等。游客三三两两,显得这里格外冷清,段祁恩到这也是走马观花凑个热闹。走过一家店前,经营者显得份外悠闲,高坐在圆椅上吊着腿拍打着全身经络。见年轻男人在门前流连,老板娘只是冲他莞尔一笑,手上的动作也从未停歇。
人一生总在走走停停,生命的钟表不能一味地往前拨,偶尔也要当一次生活的迟到者。
而另一边,陆奕然完全没有段祁恩的闲情逸致。
领了张地图便一路狂奔,街上的行人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纷纷投来怜悯的目光。两条街道的交汇口伫立着一块水泥碑,后方有一宅院,门前种着桂花,有几位老人在屋前泡茶闲聊,“老人家打扰你们了,这条街走完需要多久?”他指了指段祁恩步入的街巷问道。
“一两个小时吧,如果你走得慢的话。”老人从容淡定的回答他。离他们分别已过去半小时,他想,那人应该还在路上。他与老人谢别后便加快脚步踏上暮途。
一直到天都全黑了下来,石板路很宽,店铺亮起的朦胧灯光完全不能将其照亮,他将两条街巷都走了两趟,怎么都找不着那人,去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最后他又回到那一方宅院,晚饭过后出门乘凉的老人见到他惊悸不安的模样,也不禁哀转叹息。
他的一生都在追寻一个人,寻找那属于自己的光亮,那光恒久璀璨,他便永生向往。
与古街区截然不同的另一条街市,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熙熙囔囔的人群是随处可见。“先生,挑战五升啤酒今夜免单哈!”一位小伙操着豪犷的嗓音将宣传票子伸到段祁恩眼前。从前他也曾招摇过市,如今西装革履竟有些含混起来。
不远处的烧烤店传来的吆喝声一浪比一浪高,段祁恩将外套脱下搭在臂弯,解开衣领的扣子便走了过去。
在街边落座,老板热情的给他开了两瓶啤酒,并询问他要大杯还是小杯,“咔,哒。”段祁恩做了个小酌的手势,老板会意,便给他递来两只小杯并将酒斟满,有几滴顽皮的洒到外面,在杯底周围留下了一圈水迹。
“七个巧。”
“六六顺。”
段祁恩伸出三个手指,而另一个人伸出四个手指。
“喝吧。”段祁恩朝对面的人抬了抬手作了个‘请’的姿势,而另一只手欢畅的拍在大腿上。这是老板第五回惨败,一瓶白酒即将见底,那人好像仍不死心,“再来!”老板抓住瓶颈猛地灌了一口,放下时冲劲很大,砸的折叠桌摇摇晃晃。
“赢了能免单吗?”段祁恩打趣道,他耸了耸肩,毫无惧意,还有股欲欲跃试的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