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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戒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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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陆奕然时不时的看一眼手表,身体前倾,整条胳膊都枕到了驾驶座的椅背上,眼睛谨慎的盯着导航,一直在司机耳边嘟嘟囔囔。段祁恩降下了车窗,寒气灌入车内,将那股闷躁一扫而空,冷风与细微的尘土搅和到一块,侵袭着他的脸,才过了一会竟没了知觉。
陆奕然回过头来,被冷风吹的缩了缩脖子,耳朵都有些微红,他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捂在了段祁恩的耳朵上。他想吹便吹吧,但要注意保暖,陆奕然坐回位置上,搓着手往掌心哈气。
广场上早已人头涌动,灯光日昼。最亮丽的地方莫过于那片人工喷泉,表演尚未开始可外围早已人满为患,段祁恩看着这攘来熙往的场景连下车的欲望都没有,他向来不爱凑这热闹。
“你会不会走路?”段祁恩朝身后的人怒呵道。
此时,陆奕然都快贴在段祁恩的背上,他伸直双臂,两手交叠挡在段祁恩眼前,说是让他先别看想给他惊喜。可实际上,那人又不敢真遮住他的眼睛,手就在他眼前悬着,他仍能清晰的看到地面。那人身高没自己高,又怕走在后面踩到他的鞋跟,便叉开腿走,像极了一只巨型螃蟹。
段祁恩永远渴望平庸的生活,没有突如其来的刺激与惊喜,他讨厌承担落差感。可陆奕然不同,那人给的偏爱与例外,让他有恃无恐。
音乐声响起,喷泉的水柱随着音乐的节拍忽高忽低的变换形态。段祁恩被带到喷泉周边的旅馆,露天飘台,视野广阔,整片喷泉都尽收眼底。音乐声音进入前调,喷泉溅起的水柱很低,如果音乐在这时停下,水柱便会猛烈的往下降,溅起水花。
广场上放着永不落俗的情歌,多少人唱着唱着便哭了。“段祁恩,我爱你,爱了四年,还会一直爱下去。”有人在他耳边说着永远,说着执迷不悟。
音乐在这时达到高潮,喷泉溅起的水柱似要顶到天上,空中全是弥漫的水雾。他蓦然回首,那人也正看着他,眼底柔软得似有只可爱的动物在奔跑。
“还记得它吗?”陆奕然将手上的戒指滑了出来放入掌心,递到段祁恩眼前,就虚晃了一下便收了回去,像个吝啬鬼。
“我看看。”段祁恩朝他摊开了手,他们肩碰着肩枕着栏杆,他的手就停在他们之间。听了他的话陆奕然不假思索的便将宝贝的什么似的戒指放入段祁恩手心。可谁知,戒指还未落入手中,那人便合上了手掌,将手收了回去。
戒指凄迷的坠落,在月夜中黯淡无光。
陆奕然脸上写满了茫然的恐惧,他一只手撑着栏杆,双脚都快脱离地面,另一只手悬在半空,想去抓却什么都抓不住。嘴里像是含着颗硬糖,呜呜啦啦半天没说出话来。
而另一边,段祁恩却没有半点触动。他只觉那是种要挟,会让他无所适从。他的眼眸寂静,宛若万物重生的清晨,等候一切归零再逐渐充盈。
那人走后,陆奕然隔着衣服攥紧了胸前的戒坠,刚掉下去的只不过是替代品,因为那枚的尺寸并不合适才特意定制的,而原本那枚一直被他藏在胸口,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他敛去情绪,朝半生胜景狂奔而去。
C城分公司举行成立大会,段祁恩收到邀请后便一早起来收拾。
段祁恩摸了摸还有些扎手的寸黑胡茬,把剃须刀放到了一边,在抬手就能够到的架子上翻找,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他邹着眉,朝站在身后的人问道:“刀片在哪?”
陆奕然在他找东西的时候已经看到那刀片,他从段祁恩忽略掉的角落翻出那盒全新的刀片,将包装拆开给剃须刀装上。
“黑色领带在哪?”
陆奕然走过去拉开第二层抽屉仔细的找出段祁恩口中的黑色领带。
段祁恩经常会找不到东西,不是因为他丢三落四,而是他找东西很糙,视线能及的地方他都能找到,但需要将外面的东西翻开再寻的,他往往是找不到的。
因此,段祁恩的物品他尽少叠放,除此之外他不会离那人太远,在段祁恩能看到他的地方随时等待传唤。
段祁恩提前了两日出发,听说C城的古街区远近闻名,便想到当地见识一下,他的计划里以旅行为主,工作乃是其次。
他让秘书订了绿皮火车,不慌不忙的踏上了旅程。
许多人心中都有一个流浪的梦,它不会为现实折腰,它向来坦坦荡荡。火车刚好承载了关于离开和远行的意义,仿佛站在火车边上,就已经开始流浪。
站台建在两列火车之间,检票员正勤恳的站在车厢门前服务着每位乘客。刚送走一位客人,检票员便向伫立在站台中央的段祁恩摆了摆手,示意那位先生抓紧上车。段祁恩朝人点了点,会心一笑,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杨秘书冲忙赶到的时候离火车出发还剩十分钟,秘书将文件包递给了他,还从口袋掏出两盒烟塞到段祁恩手中,段祁恩勾了勾嘴角,将两包烟收下,随即伸展胳膊露出小半截手腕,手腕上正贴着控烟贴。
“陆总交给我的,我便给您拿上了。”杨秘书一脸无辜的向上司解释。段祁恩没再说什么,与秘书辞别后便检票上了车。他突然想起,手上的控烟贴还是陆奕然贴的,最近他失眠了,家庭医生建议他最好把烟给戒了。
一声电笛,列车缓缓驶出车站,柴油机的轰鸣清晰可闻,轮轴的摩擦和踏板的碰撞声,奏出一曲颇有年代感的旧乐。
落座后,无意间摸到口袋里的烟盒,竟犯了烟瘾,他寻到吸烟区,问旁边的人借了打火机。
“靠。”
段祁恩翻开烟盒,将“烟”扔进了嘴里,沉闷的嚼碎,一根接着一根。
门上的油漆早已斑驳,地上落着陈年的尘土,年轻的男人就站在那里给过道增添了不少风雅与惬意。
陆奕然竟敢给他两盒烟糖。
段祁恩只觉脑袋一阵隐隐作痛,他长叹了口气,最近头痛的次数好像变多了。
算了,他真该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