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为何那样》时时雨

57、骑士

　　歇了这一天假，很快便是期末考冲刺。一直在学校学到年二十七那天，仲仁才把高三的学生放回家。

　　今年又是冷冷清清。

　　召明泓不忍，劝甘棠：“要不，你跟我回家过年？”
　　彼时甘棠正在打扫卫生，闻言，并未过多思索，摇了摇头，“舅舅今年会回来，你不用担心。”
　　“那舅舅什么时候走？”

　　“……初一。”甘棠脸上神情起初淡淡，现在却平添一丝黯然，但转瞬她又恢复了笑颜，只说：“没事，我都习惯了。”
　　召明泓可不习惯，他握住甘棠的手，“那你初二来我家吃饭吧？”
　　甘棠下意识就要拒绝，但召明泓握得很紧，手一下收不回来，她也犹豫了。

　　召明泓是好心，她知道。可没道理大过年的去打扰别人。
　　都这么熟了，她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

　　“去吧，棠棠，我爷爷他很想你。”

　　召爷爷……
　　甘棠想起一个面容和蔼的老人。

　　“我，”她眼睛眨了眨，终是说：“好，我去。”
　　“那太好了！”召明泓喜不自禁，“他们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被他引诱，甘棠一开始也没空去想别的，但现在突然意识到初二那天还要见到召家上上下下，一家老小，她突然开始头痛。

　　新年迎来，辗转到了初二那天。
　　召明泓早上过来接她，和她一起回去。

　　召家没有搬离，还在原来那块别墅区。一路过来，本就有些紧张的甘棠，看到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愈发沉默。

　　守门的警卫认得住在这块的人，冲召明泓点点头，目光移到甘棠身上，稍稍有些锐利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疑惑，旋即，他眼睛睁大，犹疑着问：“甘小姐？”
　　对甘棠来说，眼前的人是陌生的，亦或许是太久太久，她早已忘掉。
　　愣了愣，甘棠再开口的声色极干涩：“你还认得我？”
　　警卫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然记得。甘家满门都是奇人，往上的不说，就甘小姐的父亲，是研发军工武器的，哪怕离了专业领域，那也是赫赫有名。甘小姐的母亲，一位常驻国外的外交官，但凡多关注一下国际新闻，总能看到她的身影。
　　就连甘小姐……当年甘小姐出事，就是他在一旁帮忙送到医院的。
　　她身上淌的血，沾湿了他半件衣服。
　　他怎么会忘记。

　　“我很久没回来了，已经记不清了。”
　　“甘小姐回来就好。”

　　甘家只是搬走，房子并没转让，想回来，还是随时都能回来的。

　　俩人谢过警卫，继续往里走，但甘棠突然就不敢再举步往前了。
　　她好歹也在这里长到十三四岁，很多东西没那么容易忘。哪条路通往哪里，哪处有自己的印记，她记得清清楚楚。一回想，往事都浮上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

　　“咦？”召明泓的声音把她拉回来。
　　“怎么了？”
　　“棠棠，这，这怎么走啊？”召明泓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
　　甘棠奇道：“你不会吗？”
　　“我，我这不是也很久没回来了嘛……”而且上两次回来还是表哥开车送他来的，他确实有点不太确定走哪边。
　　召明泓推着甘棠肩膀，让她带路，“说不准我比你还不熟呢。”

　　这么一打岔，甘棠心里只剩下对召明泓的无奈。

　　召家。
　　一进门，甘棠的紧张就达到了顶峰。
　　召明泓见状，把她的手握紧在了自己手心里。

　　甘棠原以为会见到坐得整整齐齐的一家人，个个盯着她看。谁知道，甘棠还没看个真切，召明泓妈妈，召夫人，不客气地把召明泓挤到了一边去，迎面就实实地抱住了她。
　　召夫人埋在她肩颈处，声音捂着，却掩盖不住浓浓哭腔：“你这孩子，孩子，你受苦了……”
　　这个怀抱太温暖，温暖得甘棠也想落泪。

　　没抱多久，一道苍老但有力得声音传来：“好了，大过年的，小棠现在好好的，别哭了。”
　　召夫人这才收了力，直起身子，细细地看着她，一双玲珑美目，蓄满了泪，盈盈欲坠。她吸了吸鼻子，抹去眼角的泪光，“好孩子，来了就好。”
　　“来，阿姨介绍你认识。”
　　召夫人牵着甘棠的手，把她引到跟前。

　　这时甘棠才看清，并没有多少人，召老爷子和召老夫人，召明泓父亲和召夫人，算上她和召明泓，也不过是六个人。

　　召老夫人似乎看破她的疑惑和忧虑，温和道：“见家里人，当然是要闭门谢客，莫叫他人打扰了。”
　　老夫人的目光和煦，却直直地看着她，让甘棠明白，这个“家里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甘棠脸上立时染了红。

　　“奶奶说的是！”召明泓坐了过来，手牵上了甘棠的手。
　　召夫人一眼看到，直接把他推开，“去去，让你牵了吗？”
　　甘棠被召夫人半护在怀里，召明泓则被推得远远的，倒像是她才是召夫人的女儿，召明泓是不知道哪儿捡来的野小子。

　　这般笑闹着，直到在召家吃过午饭，才离开。

　　他们并不急着走，兜兜转转，甘棠还是绕去了甘家门前。

　　沉默良久。
　　召明泓问：“要进去看看吗？”
　　甘棠摇摇头，“不了。”
　　反正里面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那些噩梦般的回忆也早就散去。

　　她来这里也只是确认一件事情。
　　她确实已经不在乎了。

　　—

　　高三的日子进入百日倒数，时光飞逝，每个人都在埋头苦学。

　　然而这几日召明泓有些神思不属，甘棠的生日快到了，他想了好久要怎么过，终于让他想好了。
　　去年甘棠生日，他本来都已经安排得很完美，谁知道那天突然加了一个考试，从早考到晚，考完了甘棠又被叫去办公室帮忙。最后仓促庆祝了一下，他差点没气死。
　　今年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甘棠的生日在5月，距离高考不足五十天，墙上挂着的数字鲜红。这天下午，召明泓决定带着甘棠逃学。
　　还一无所知的甘棠被他带到了小围墙处。

　　“逃学？出去？”甘棠下意识就要拒绝。
　　“下午都是自习，陈中出去开会了，我都打探好了。”

　　召明泓一求二撒娇三耍赖，哄甘棠的全套方法都用上，把吃软不吃硬的甘棠哄得懵懵的，哄到了溜冰场。

　　“怎么样？想玩吗？”
　　目光已经被吸引过去的甘棠点点头。

　　花样滑冰，冰上舞蹈，很美，甘棠闲暇时也会看看花滑的比赛。
　　她一直都想玩，但一直没机会。

　　甘棠转头看他，眼里满是亮晶晶的光，嗓音清甜：“召明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语气里是毫不遮掩的亲近和欢喜。
　　召明泓听了，只觉得心里痒得很，“我就是知道，快进去吧。”

　　因是初次，刚上冰，甘棠扶着场边的扶手，不知道该从哪里用力。
　　召明泓玩过几次，稍微会滑，动作比甘棠自然一些，他问：“感觉如何？”

　　甘棠虽然还无从下手，却一点也不紧张，人很放松，似乎进入了舞蹈模式。
　　“我觉得，我好像第一次拥有腿的小美人鱼，所谓踩在刀尖上，进退都有点难。”甘棠自嘲。

　　闻言，召明泓环着甘棠打了个圈，滑到了她前面，浅浅地弯了弯腰，“那小美人鱼殿下，请问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带你先熟悉一下腿吗？”
　　甘棠笑了，“你是王子吗？”
　　没有一丝犹豫，召明泓摇了摇头。王子在这个故事里可不是个什么好角色。
　　“我是您忠诚的骑士。”
　　甘棠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她接着说：“这个故事不好，换一个吧。”

　　小美人鱼在这个故事里，最后也是一个悲剧的结局。

　　“不会。”召明泓握紧了甘棠的手，“我会让殿下有一个崭新、美好的结局。”他说得斩钉截铁。

　　甘棠有一瞬间的恍惚。

　　看在召明泓眼里，以为她还在犹豫。
　　于是他又问：“殿下，我答应您的，食言过吗？”

　　没有。
　　不仅从不食言，连不曾许诺的，也为她做尽了。
　　热意涌上眼眶，可甘棠不想哭。
　　至少不是现在。

　　她侧身，不让召明泓看清自己的表情，只说：“走吧，我的骑士。”

　　为什么小美人鱼会有骑士，她没有再去问，或许这就是童话吧。

　　召明泓骑士尽职尽责地牵引着她在冰面上滑行。甘棠动了几下，找到了平衡，也找准了发力点，她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在冰面上移动。
　　“果然有舞蹈功底的就是不一样。”召明泓感叹。
　　“都是你教得好。”
　　虽然会动了，但甘棠还没有松开召明泓的手。

　　召明泓也没想松。

　　继续滑了一会，到底还是要放手让甘棠自己去尝试。召明泓松得那叫一个不情不愿。
　　甘棠不知道怎么让他那副哀怨的神情消下去，只好支开他，“我有些口渴，你可以去帮我买瓶水吗？”
　　某人立刻来劲了，“为您服务，我的荣幸。”

　　召明泓走开这一会儿，之前经过的一位姐姐滑了过来。
　　她一看就很有经验，甚至可以做空中转圈的动作。

　　姐姐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表示出很和善的态度。
　　“你是第一次吗？”
　　“是。”甘棠扶着场边的栏杆，停了下来。
　　“我看你滑得很不错。”
　　甘棠低了低头，“谢谢。”

　　“我刚刚经过，听到你男朋友说，你有舞蹈功底？”
　　“我、我我，那不是……”突然一个“男朋友”砸下来，甘棠脸羞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