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为何那样》时时雨

50、虫子

　　僧人笑得慈祥，“四位小友可选一味品尝。”

　　“我想喝甜的。”许宁露说。
　　贺子维无所谓喝哪个，他觉得这五味肯定不是字面上的那个味道，只不过听许宁露这么一说，他当即说：“我想喝辣的。”
　　许宁露闻言，如贺子维所想的那样，立刻侧过头来看他，半张着嘴，欲言又止。
　　贺子维冲她挑了挑眉。

　　甘棠其实也无所谓喝哪个，她只是有点想试试苦味，目光已然看向了那个方向。
　　跟在她身旁的召明泓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于是在拿的时候，召明泓专门给她拿了个甜的。
　　甘棠看着他径自拿了一碗甜味水捧到她面前，那碗水微微晃荡，她一时怔愣，没有伸手去接。

　　召明泓以为她不想喝，就劝道：“先喝甜的嘛，又不是只可以喝一碗。”
　　管它呢，他就想给棠棠喝甜的，最好让她人生中，只有甜味。
　　甘棠知道他误会了，不过也没有多说，点点头，接过，低头尝了一口。

　　那僧人在一旁，看着他们，露出稀奇的笑。

　　甘棠和许宁露都喝了甜味水，召明泓替甘棠先尝了苦味水，贺子维最特别，喝了辣味水。
　　一口不知道什么成分的水入喉，四个人俱是一愣。
　　许宁露和贺子维砸吧砸吧嘴，像是有些疑惑地又再喝了一口。甘棠和召明泓则是对视一眼，互相交换了想法，放下了碗。

　　这五味水，说是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但其实，都是没有味道的水，入口与普通的清水并无区别。

　　这时，一直旁观的那位僧人才出声问：“如何如何？诸位小友觉得这五味水如何？”

　　甘棠沉默，她觉得这寺庙有些故弄玄虚。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偏要人尝后明白其实人生五味也不过都是清淡无味，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何必执着。
　　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世人，她倒觉得是另一种执着了。
　　但她不会说出来。

　　许宁露很配合地一笑，她说了自己的真心话：“大师，我刚才一路爬山上来，走得有些累了，虽然你这个甜味水有些淡，但我喝着还是挺甜的，谢谢您。”
　　紧跟着，贺子维说：“我这个辣味倒是不是怎么辣的感觉。”余下的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僧人听得一愣，然后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阿弥陀佛，两位小友很是天真有趣啊。”
　　笑完，他又看向甘棠和召明泓，“那这两位小友有何想法？”
　　他们也被许宁露和贺子维逗笑了。但甘棠确实没有什么想说的，她只微笑着摇了摇头。召明泓自然也是随她。

　　尝了这五味水，又逛了逛鸣礼寺，他们便继续向上爬行。

　　这条路幽静，望去只有满眼的碧绿，树木的味道充盈于鼻下。不知道是否昨日下过雨，闻着很是清新。
　　走着走着，许宁露突然轻“啊”了一声，停住脚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几人立刻围了上来。

　　许宁露自己也不知道，她也不敢太用力地碰自己的眼睛，只轻轻摸着，泪水已经开始分泌。
　　她闭着眼，声音里满是委屈，“不知道，刚刚好像有什么撞进我眼睛里了，现在很痛。”

　　三个人立刻慌了神，开始七嘴八舌地说：
　　“不会是虫子吧？”
　　“有可能，这里树木太密了，蚊虫什么的也多。”
　　“那怎么弄？”
　　“你现在眼睛可以睁开吗？”

　　许宁露试了试，觉着痛，“很痛，睁不开。”

　　“用水冲一冲或许会好一点？”
　　“有可能，如果那虫子还留在里面，水应该能冲掉。”
　　“对，可是这里要去哪里找水？”
　　“我们的水呢？”
　　他们立刻翻书包，可是一看，纯净水都喝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几罐汽水，哪有什么用。

　　“回寺庙？”
　　“不是，刚刚经过那个指示牌不是说前面有厕所吗？”
　　“那是去厕所还是寺庙？”
　　召明泓当机立断：“往前走，我们走出寺庙已经有几十分钟了。”
　　“那走。”贺子维立刻就要拉着许宁露走。
　　“不，贺子维，她看不见走不快，你陪着她慢慢走，我和棠棠先去前面，要是找到水就返回，这样最省时间。”

　　甘棠也是这样想的，这样分工，哪怕再出什么事，互相配合也是最安全的。
　　“露露交给你了。”她把许宁露的手放到了贺子维手里。
　　“放心！你们快去。”贺子维握紧了那只手。

　　甘棠和召明泓走了，只剩下贺子维和许宁露两个人。
　　“他们走了。”
　　“嗯。”许宁露低垂着脑袋。
　　“我扶着你，你跟着我走。”
　　“好。”

　　他们两个人就慢慢走着，一路上都有点沉重。这也难怪，好好的一场春游，莫名其妙被这么一只虫子破坏，而且许宁露的眼睛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样，任谁都没办法立刻调整过来。

　　许宁露显然就很低落，贺子维完全没见过她这么沉默的样子。几乎任何时候，许宁露都是一个孩子样，什么都爱玩，什么都参与，什么都说上一嘴。
　　可是现在呢，他想和她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她都是应一句就没声了。
　　许宁露把头埋得低低的，贺子维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得见她无辜的后脑勺和脆弱弯折的后颈，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很可怜。

　　原来我这么高吗？
　　此前俩人面对面说话，贺子维最印象深刻的情绪就是许宁露让他气得牙痒痒，从没觉得他比许宁露高多少。现在他感觉到了，高到他想看清许宁露现在的表情都很难。
　　贺子维想，这样不行。

　　“哎，许宁露，快到了。”
　　“嗯。”
　　“你渴吗？”
　　“不。”
　　“你累吗？要我背你吗？”
　　“不用。”

　　简直是刀枪不入，贺子维想了想，还是说：“许宁露——”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许宁露就把他的手一甩：“贺子维！”
　　俩人就这么停在原地。
　　贺子维原以为许宁露就要骂他，哪知道，他等来的是许宁露微弱的呜咽：“我很痛……求你不要再说那些了……”

　　终于如他所愿的，俩人面对面站着，他看见她一脸的泪痕，无处可藏的脆弱。

　　他完完全全僵住了。
　　他目光直直地看着许宁露，声音梗在喉咙里，说不出一句话。

　　偌大的树林那样寂静，他几乎以为那句告饶仿佛是他的幻听，可又切切实实回荡在他耳畔。

　　他吞咽了一下，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别哭了……”

　　并没有什么用。
　　许宁露本就是疼痛之余还有些窘迫，闻言，泪水豆大，一串串掉下来。

　　贺子维顿时更手足无措了，“你、你别哭啊。”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只是许宁露满脸泪痕的模样实在看得人心疼，他于是不自觉地抬起手给她擦眼泪。

　　泪水洗过眼眶，似乎减轻了疼痛，下一秒，许宁露缓缓抬起眼皮，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无声地对视。
　　许宁露的泪珠还在一颗颗往外滚。

　　贺子维停了手，低头凝视她。那双原来明亮生动的大眼睛，现在红肿得叫人心惊，里面也是满覆血丝，蓄满了泪，像不知疲倦那样往外流淌。

　　他叹气，“怎么样你才能舒服点？”
　　许宁露眼泪流得麻木了，反正她也控制不了，她干脆破罐子破摔，直直地和他对视：“怎么都不舒服。”
　　声音是从前不曾有过的那种软。

　　其实贺子维什么也帮不到她。
　　但痛的存在感太强，许宁露真的很不舒服，她无法，只好说：“你吹一下。”
　　贺子维又何尝不知道，无论做什么都没什么大用，但他过意不去，他看不下去她这么痛，许宁露的泪水不是滴在衣襟上，而是全都滴在了他心里。

　　他依言俯下身，轻轻在她眼睛边上吹了吹。
　　许宁露看着贺子维在自己眼前放大，然后感觉到一阵凉风送入眼睛，是有些清凉的感觉，但也只不过是一瞬，宛若饮鸩止渴。

　　终于，甘棠和召明泓装了满满两瓶水赶了回来，急急给许宁露冲洗了一下眼睛，用掉了整整一瓶水，才让她没怎么感觉到痛了。
　　虽然异物感还是在许宁露眼睛里，但总算没那么刺激，不再疯狂流眼泪，能正常视物了。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们也没什么继续游玩的兴趣了，只想原路返回，然后找个随行的校医看一下，如果有事立刻去医院，没事也坐车里待着吧，谁知道会不会有下一只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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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贺同学要不是高中生，还是有别的办法让你没那么痛的。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金刚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