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为何那样》时时雨

38、得胜

　　对视许久，甘棠点了点头。

　　杆的高度一直爬升到1.75米，她们始终势均力敌。

　　终于，来到了1.76米。
　　学妹看着她，目光灼灼，“这里，我会竭尽全力。”

　　1.76米，多么熟悉的数字。
　　受伤之后，无论如何都跃不过的坎。从前把1.81米当做起跳基础来跳的她，却再也摸不到那个高度。

　　可是今天不一样，有什么东西告诉她，今天不一样。
　　她从来没有这么顺利，这么流畅地跳高。好像她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熊熊燃烧。哪怕燃烧的是她的生命，她也愿意一搏。

　　“我也会。”甘棠说。她看到了这个女孩眼里的火焰。
　　这种燃烧感，她也曾体验过，她懂。

　　学妹笑了，她似乎很高兴。她走向助跑点，带着一身无人看懂，却又义无反顾的孤勇。

　　比赛这么久了，这是甘棠第一次，从头到尾，正正经经地看着她的所有动作。

　　很规范，很标准，腿部肌肉线条优美，助跑姿势看得出熟练度，手臂的摆动也恰到好处。
　　到起跳点，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借着那股势头，用力起跳，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减速，腾空，向后过杆。

　　腰已经过了，到臀，再到小腿，抬起来了。

　　啊，可惜。可惜擦到一点。甘棠听到自己的心声。

　　0.01秒的间隙，那么短暂，又那么漫长，却可能是人一生中，一个不起眼的关键点。
　　那杆毫不留情，震动着震动着，掉在了地上。

　　空气里都有点静，甘棠第一个鼓起掌。无论结果，她都是值得尊重的对手。
　　在掌声中，学妹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她看起来很茫然，好像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眼睛里，那束火焰已经熄灭，可是此刻，那里又蓄满了泪，眼睛忽闪忽闪，像微弱摇曳的光。
　　学妹哽咽：“谢谢你。”

　　没有人知道，这一跳，她已经摸到这短短竞技生涯的顶点。健康的竞技身体没有教会她的，却在这具满身伤病的躯体上学会了。

　　她，释然了。

　　甘棠回她浅浅一个笑。

　　到甘棠跳了。因为这是决定性的一跳，现场的目光全都炽热了起来。

　　甘棠却依旧云淡风轻。
　　老实说，一米七六可真高啊，甘棠没有那么高。如果要她自己说，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跳到那么高的。

　　就好像以前学过的那些东西，哪怕不用刻意去复习练习，也依旧能得心应手地用出来。

　　跳高的时候，要目测杆的高度。

　　她望过去，头微微仰起。她助跑，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跳到哪里。
　　以前跳舞的时候，师傅给自己取名“云雀”，是看中了她的跳跃才能，希望可以展翅翱翔于白云间。
　　后来，每个人都想要她飞起来。

　　在现场同学的眼睛里，甘棠这一跳，确实像是飞了起来。比大部分人身高还要高的高度，一瞬间，她就已经到达了与之持平的位置。
　　空中，到达顶点的时刻，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静：多么美，多么神奇，多么，不可思议。那瞬间，错觉一般，有光芒在闪耀。
　　之后，毫无疑问，对自己的身体有着极强掌控力的她，自然也平稳着落。

　　一米七六啊，一些人要举起手才能碰到的高度，她居然跳过了。

　　在广阔的蓝天下，在绵延的云层下，在阳光毫不吝啬地照射下，她这是不是也算，飞过一回呢？

　　不止她，召明泓也这样想。
　　知道这个名字的来源的人，都会这样想。

　　这份激动与骄傲，灼烧得他心脏发疼。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渴望，鸟儿再次放逐天空。

　　—

　　校运会第二天上午，是许宁露的两个短跑比赛。
　　“我昨晚吃了两碗饭！”许宁露很有自信。

　　对于许宁露的一些脑回路也很难理解的甘棠：原来不是因为昨天饿了吗？
　　贺子维：昨天吃得再多一晚上也该消化完了吧？
　　召明泓：真是深谋远虑。
　　大家：你们四个人都有点那个大病。

　　不过吐槽归吐槽，三个人都到场为她加油。
　　结果也不负众望，除了没有跑过特长生，许宁露的发挥很完美，100米和200米的比赛都是第三名。

　　“噢耶！”
　　许宁露和贺子维跳起来在空中击掌。
　　不过，就是这么个简单的庆祝动作，这两个人也能对不上……

　　你看，他们真的开始争论到底是比较蠢了……

　　—

　　下午，长跑环节，有召明泓的1000米。

　　想到召明泓曾经为了争一口气而玩命打篮球，大家都在劝他轻松跑就好了。
　　召明泓很让大家安心地答应了。

　　可是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召明泓看着是个乖小孩，实际上骨子里可叛逆了！

　　站上起跑线才发现这一组的15个人里，之前打篮球跟他们结仇的那三个人也在。
　　拜托，那三个虽然不是跑步特长生，可怎么也是篮球特长生吧，恐怕跑步是他们的家常便饭。没有人会想要和他们硬碰硬吧？

　　可偏偏召明泓这么干了。

　　裁判发枪之后，那几个人就以普通人追不上的速度，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

　　场上，一个召明泓，三个篮球特长生，一个真真正正的跑步特长生，谁也不让，咬死他们之间的距离。
　　场下，以一班为首的观众风中凌乱：我没看错吧？这是1000米比赛不是100米比赛对吧？

　　贺子维三个人站在终点处无比担心。
　　“怎么办，怎么办，下来马上送医务室吗？”
　　“那里有担架，可送过去也来不及了吧？”

　　甘棠倒是一声不出，看着召明泓不要命地跑，只是往原来准备好的矿泉水里加了好几大勺葡萄糖。
　　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湿毛巾、风油精和扇子。

　　贺子维看着做好万全准备的甘棠，忽然看开了，在原地蹦跳了几下。
　　“好！大不了到时候我背他去医务室，一定很快。”

　　一千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第一圈是从容，第二圈是煎熬。熬过去抵达终点，才能算是胜利。

　　对于在跑道上的召明泓来说，时间其实过得很快。

　　第一位是跑步特长生，看他的动作，还有外露的肌肉，召明泓就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是紧紧跟住。
　　但是对于后面那些人，他绝不会让出自己第二的位置。

　　很累。但也很近了，终点。

　　风在耳边呼呼刮过，还带来呐喊助威的声音，很熟悉的声音，他辨认得出来，却没有更多的思绪去想。
　　腿已经甩到极致，脚下跑道灼热的温度是那么清晰，酸楚也跟着涌出。
　　咬着牙，他紧紧跟着第一名冲到了终点。

　　召明泓顺着惯性往前冲了几步，成倍而来的疲累感击弯了他的脊椎。他几乎要跌坐下去。
　　可身后立刻有人撑住了他，是贺子维。

　　“喂喂喂！有事没事？”

　　面前，甘棠也伸出手扶住了他，那手心里的温度差点让他辨认不出。
　　“喝点水？小口小口抿。”另一只手，举着水瓶递上来。

　　召明泓握着水瓶，没喝，硬撑着，挺直了腰，非要先说：“没事。”勉力说完这句话，他几乎跪下去。

　　“你还耍什么帅啊？”贺子维无语，突然不想担心他了。
　　大家也不吃这一套，眼睛里的担心像看着一个调皮的孩子。三番五次和大人唱反调，以后他再说什么，大家都不想信了。

　　召明泓无奈，只好乖乖地任人搀扶了。
　　缓了一会，召明泓说自己好了。

　　“真的？”贺子维第一个放开了手。
　　召明泓在草地上自己走了几步，确实像慢慢恢复了的样子。

　　于是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责备他乱来。召明泓自知理亏，苦笑着由他们说了。

　　贺子维正兴起，一手拍在了召明泓后背上。
　　召明泓毫无防备，身体又还有点虚，腿还有点软，被这样一拍，当即往前倒下了。

　　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一直都扶着他的甘棠，也被带着往前倒去。

　　贺子维&许宁露：“哎哎哎！”
　　他们俩眼睁睁看着甘棠和召明泓抱着倒下去，简直是慌成一团。
　　然而一对比，甘棠和召明泓都没在怕的。已经习惯了，两个人接触的过程，好像总要磕磕碰碰。

　　咬着牙，借最后一丝力气，召明泓熟练地把甘棠移到了自己身上，而他背部着地，摔在柔软的草地上。

　　两个人都没什么事。
　　真是令人心酸的熟练。

　　召明泓躺在草地上，手保护着甘棠的后脑，有点不想起来。
　　他还记得上次他们也是这样，躺了好久好久。虽然没说什么话，但召明泓知道，有些话不说，彼此也会知道。

　　不过，他是他，甘棠是甘棠。
　　甘棠俯在他身上和他对视一眼，互相都有点忍俊不禁。
　　甘棠左右摇了摇头，把他的爪子从自己头上扒拉下来，很利落地爬了起来，又顺手把召明泓拉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他没力了，也不会奇怪他们怎么躺在地上这么久。

　　“哟，这么狼狈啊？”这欠打的声音的主人，余延从球场外走了过来。
　　他身后还经过了一批选手。

　　“你是？”贺子维问。
　　“甘棠她哥。”余延轻松绕过了两个大男人，站在甘棠身边。

　　“我一会也跑一千米，也来给我加个油呗。”余延说着，和许宁露像挚友那样碰了碰拳。
　　“露露，今天上午我看到你跑步，牛啊！”

　　她们三个人，一看就知道互相熟识。

　　“你们班……？”甘棠问。
　　“你知道的，来嘛来嘛。”

　　简短而又快速，两个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交谈着。很快，甘棠被余延牵走了。她挥挥手冲他们示意，要照顾好召明泓，可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了。

　　“什么来头啊？居然能从我们手里抢人？”贺子维不爽地问。
　　“叫余延。”召明泓的声音可能是跑步后遗症，带着沙哑。

　　中立者许宁露很客观地说：“他说他是棠棠哥哥，棠棠倒是没反驳过。”
　　“亲哥？”贺子维有点吃惊。

　　召明泓额头又开始突突跳，他看着那两个人远去的背影，在心里暗暗想：我怎么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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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