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为何那样》时时雨

30、重来

　　相隔太远，在场的人都不太清楚余延到底在对谁说话，又是在看着谁。
　　“小鸟”是谁？
　　可是，许宁露和召明泓知道。

　　因为，昏暗不清的座位下，甘棠紧紧握住了拳头。

　　许宁露有些生气：“靠，他玩你！不管他，我们不理他，尴尬的是他。”
　　她压低声音说着，突然又想到什么，惊慌地抓着甘棠的手，“他等一下会不会直接点你的名字？”

　　甘棠摇了摇头，“不会。”

　　她其实明白余延的意思。
　　他为她制造这个机会，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走上去，跳一段舞。但如果她不愿意，这就只是个玩笑，毕竟他喊的是“小鸟”。
　　“小鸟”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事物，甚至可以什么都不是。

　　这是从前，余延常常和她玩的游戏。

　　她和余延认识是在三年前。
　　当时甘棠的主治医生姓余。余延是余医生的儿子，也是他手下的病人。

　　他们两个病人年龄一样，经常被护士们凑对。久而久之，他们也自然而然地在一起玩了。

　　那时候，甘棠还不能说话，也不喜欢接触陌生人。可余延和她症状不一样。他是个话唠，性格活泼，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这团火融化了她的冰，硬生生挤开她紧闭的心门闯了进来。

　　对于甘棠来说，余延是亲人，是哥哥，是她非常珍惜的人。
　　没有余延，她恐怕今天不会站在这里。

　　蓦然、久未作声的召明泓伸手，包裹住了甘棠握拳的右手。
　　召明泓的掌心干燥、温暖，一接触，就有无线暖意。

　　两个人定定对望了一眼。

　　召明泓垂下眼，将甘棠的手在自己掌心包了包。
　　甘棠的手很凉，她的体温总是比常人要低。但是，她却比常人，更渴求这种身体接触。
　　她需要安全感，但能够给予安全感的人却少之又少。

　　他召明泓算一个，那台上的余延，恐怕也算一个。
　　他看着自己的手将甘棠的手完全包裹，缓缓开口：“去吧。他说的没错，舞台等你很久了。”

　　甘棠有片刻的失神。
　　召明泓替她捋了捋微乱的头发。少年干净澄澈的眼眸中，此刻盛着万千珍惜。

　　既然是同路人，召明泓当然知道余延的目的。他虽然不爽他的轻挑，却感激他的巧妙安排。

　　甘棠停滞在原地，已经很久了。

　　召明泓不是要甘棠怎样怎样，甘棠无论是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可甘棠现在是不快乐，也找不到让自己快乐的方法。
　　召明泓不能让她自我折磨。

　　棠棠，你会一步步好起来的。

　　伴随着这句话在召明泓心中成形，甘棠也缓缓站了起来。

　　展演厅内一片哗然。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天，“甘棠”这个名字又此起彼伏地在这里回响。
　　可是这一次，她不选择逃避。

　　向青看着甘棠一步步走下阶梯，一瞬间，眼前的画面有了一幅对比。
　　她眼前似有另一个甘棠在走近。轻易可以看出来，甘棠不一样了。

　　从前那个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甘棠的身影渐渐变淡了。
　　面前这个，虽然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但就是让人莫名觉得，她平添了一抹柔和。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向青笑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

　　“没关系，我想为了欣赏动人的舞蹈，大家很愿意等待。是吧？”
　　“是——”台下一片应声。

　　老仲仁都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甘棠当年的最后一舞，可谓是一鸣惊人，给即将毕业的老仲仁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些不知道的，也很快被人补了知识。

　　一霎时，台下投来的目光都异常火热。

　　向青问：“那，甘棠同学，你要给我们带来什么舞蹈的展示呢？”
　　甘棠鞠了一躬，“古、典、舞。”她声音莫名有些抖，像是很艰难地才说出这三个字。

　　“我干跳也没意思，我给大家演示几个基础动作吧。”说完，又鞠了一躬。

　　起身的瞬间，她看了站在一旁的余延一眼。起身后，小幅度的拉伸了一下，又试了试鞋子的软硬度，这才冲向青点了点头。

　　甘棠动作很快。她双手向不同方向舒展，腰往前一折，迅速就来了一个空翻。
　　速度快得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要鼓掌。

　　下一秒，她轻轻松松将脚抬到了同她人一样高的高度。不仅如此，还有继续拉扯韧带的势头。但她很快放下，几个古典舞的经典舒展动作做完，又站定了。

　　这一下，她看向了余延。
　　余延明白她的意思，很快来到了舞台中央。甘棠则向前飞快绕了半个圈，带着冲力飞扑到了余延面前。
　　余延伸出双手托着她的腰，只是给她一个支点，其他任由她动作。
　　甘棠借着余延的力，两腿有力地缠上他的肩膀，在令人目眩神迷的旋转后，轻巧地落到了地上。

　　甘棠的速度太快，表演的难度又高，结束的时候，因为过于震撼，所有人都沉默了，还沉浸在刚刚几个动作中回不过神。

　　许宁露率先站起来鼓掌。她眼睛通红，大大的眼睛里泛着晶莹的泪花。可是她却笑着，一边吸鼻子一边笑着。眼睛一眨，那些泪水就止不住地滑落。

　　召明泓也跟着站起来鼓掌。他掌声沉稳，像是丝毫不受影响。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泛起了惊涛骇浪，拍打得他的胸腔有些发疼。
　　他从容不迫的外衣下，压抑着一颗蓬勃热烈的心。全都是甘棠点燃的。

　　像是一场梦被惊醒，被甘棠震撼的同学也纷纷起身鼓掌。
　　并且还在想两件事情：一、原来这是基础动作；二、有点看不够啊。

　　“谢谢甘棠同学带来的精彩表演。”向青仍是平静的语气，却没人知道，刚才她和柳衣都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她们曾经想过，当年的小雀儿是天才，那是因为有启蒙和不间断的训练。那到了今天，三四年后，甘棠又是否还具备那份一舞动人心的天赋呢？
　　虽然很残忍，但事实如此。

　　可是，到今天，她们看到甘棠的舞蹈，才终于确认，甘棠从前是天才，现在也依旧是。或许以后，很久远的以后，她会是一个名动世界的天才舞者。

　　—

　　许宁露哭了，哭得眼睛红红的。可她掉干眼泪之后，又偏偏在笑。整个人看起来很滑稽。
　　贺子维看到许宁露的脸的瞬间，就僵硬了。

　　他想安慰许宁露来着，可他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而且现在她是不是在笑啊？这是一个什么情况？
　　上个舞蹈课，至于吗？难不成是被老师压着拉伸太痛了？但又打通了任督二脉发现她是个学舞蹈的奇才？

　　贺子维自己心里过了很多猜想。
　　可偏偏许宁露自己没有那份自觉，还顶着那张脸招摇过市。
　　贺子维觉得好麻烦，可他还是掏出之前许宁露给他的那块毛巾，递给许宁露。
　　“擦擦吧，眼泪鼻涕都凝在一块了。”

　　许宁露狠狠地夺走了那块毛巾，“我才没有流鼻涕！”

　　贺子维无语，只好转过去问召明泓发生了什么。
　　可召明泓也分外沉默，他迟疑了有三四秒，“她看到棠棠重新跳舞很开心。”

　　所以开心还哭成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吗？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贺子维好想说这句话。可是他怕，因为他感觉，怎么就没一起上一节课，他就已经被小团体孤立了。

　　—

　　放学的时候，许宁露鼻子塞了，恹恹地对召明泓说：“召明泓，我有话对你说。”
　　贺子维悚然一惊。
　　甘棠脸上则是露出无奈的神情。
　　当事人召明泓却很平静，像是早有预料，“好，去哪说。”

　　甘棠按着许宁露，“不要说那些……”
　　“我不说那些，我有别的要说。”
　　许宁露轻轻拿开她的手，和召明泓走出教室门。

　　别的，什么？甘棠看着身边空掉的桌椅，忍不住回想从前。

　　贺子维却来打岔，“许宁露，这是要……干什么？”
　　甘棠摇头，“不知道。”
　　说完，她开始收拾桌面，不一会儿，就背上了书包。
　　她对愣愣看着她的贺子维说：“我先走了。”

　　—

　　楼梯间。
　　他们挑了个没人的楼层，并排坐在楼梯上。
　　一坐下，许宁露就开始了讲述。

　　“初二的时候，棠棠转来我们班。刚开始，我和她不熟，因为她和周围人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那时候我没跟她说过话。”

　　“后来有一天，老师叫我们去机房做心理测试题，那题目有几百道。棠棠就坐在我旁边。”

　　“题目很多，我才做了一点点的时候，棠棠就要提交离开了。”

　　“我很吃惊，我拦住她，我说‘这么快吗’，我很怕她没有完成。”
　　“然后我一看，她所有的选项都选了A。当时我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可是老师也没有说什么，对她的一些事情也是包容再包容，我就明白了。”
　　“后来，我就缠上了棠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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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