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为何那样》时时雨

11、夏末

　　这两天是仲仁的月考，雨也跟着连续下个不停。雨势猛烈，不断敲打着枝叶，像是要把夏日的最后一丝炎热驱逐干净。即使没看天气预报，大家心里也十分明白，这是夏天的最后一场暴雨了。

　　等到考试结束的那个傍晚，恢复课室的时候，大家感受到吹来的习习凉风，终于清晰而深刻地认识到——“秋天来了啊。”

　　他们这么想的同时，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因为课室前门，几个科代拿着各科答案回来分发了……

　　那是什么呢？那是仲仁速度的代名词。不出意外的话，今晚晚修结束前，就可以知道大部分科目的成绩了。这就是仲仁闻名全市的原因之一，改卷速度快，基本不过夜。只不过苦了老师和学生们罢了。

　　“唉！”
　　贺子维一收拾好课桌，立刻就没精打采地瘫在上面，有气无力地说：“还以为今晚可以歇一下的。终究是，错付了……”

　　许宁露在他背后冷笑，“别废话了，赶快给我对答案。要是你数学前面全对的话，今晚让你歇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哦。”

　　“哦？”贺子维顿时来了精神，“哈哈组长，不要小瞧我，咱们拭目以待！”
　　语毕，贺子维眼神捕捉到从后门走进来的召明泓，吹了一声口哨，颇有些讨打，“咋样啊兄弟，坐最后一个考场的滋味舒服吗？”

　　众所周知，召明泓这学期刚转学过来，没有成绩，仲仁公平起见，将他作零分处理，安排在了最后一个考场，最后一个位置考试。

　　召明泓一看见他就低下头，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带着笑意，“还不错。”
　　“诶诶，我懂的，不用逞强。你啊，接下来呢就跟着哥哥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包你下一次就咸鱼翻身，进第一考场和大佬们平起平坐。”
　　“好啊，哥哥。”
　　召明泓十分配合，点点头，眯着眼睛冲贺子维笑，表现得十分乖巧听话。

　　这个时候，真正第一考场的大佬回来了。只不过大佬终究和菜鸡们不同，甘棠刚踏进课室就被班里年级前十的学霸们拉进了最核心的对答案圈子。那个圈子现在正在火热十足地交流答案和解题方法，不时爆发出几声惊天动地的嚎叫……

　　月考成绩一如既往地公布得很快。考完试的第二天，年级公告栏里就张贴了总分的前一百名和各科目的前十名，下了课那边就被围堵得水泄不通。

　　考试毕竟是考试，根本不存在什么皆大欢喜。总体来说大家成绩都不错，但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倒是许宁露这个小组，是一班里面成绩最突出的。

　　全组四个人全都挤进了年级前五十。比较惊险的是贺子维，就踏在年级49的位置上，差一点点都没有现在的成绩了。他上面紧接着的是许宁露，级排38，不多不少，刚好压了贺子维一头，贺子维本人对此有一点点不服气。

　　让人吃惊的是召明泓，一来就考了一个12名，在一班也算是大佬级别的存在了。而甘棠不温不火，第8名，维持着前十的水平，不突出但也不叫人担心。

　　许宁露对此很满意，成绩公布之后的一整天，嘴角的笑就没有下来过。
　　贺子维对此很不屑，以为许宁露傻了，但其实他自己和许宁露是半斤八两，两个人痴痴地笑了一天。
　　这个小角落里唯二正常的就是召明泓和甘棠。

　　成绩出来后，召明泓在颜值以外的方面给大家营造了危机感。毕竟前二十基本固定，一个人上来了，那总要有一个人下去。追妹子也是这样，他多俘获一个妹子，就减少了一个男生脱单的可能性。

　　考完试这俩飘飘然了几天，很快又回归了正常。

　　最快降温的是许宁露。大概是贺子维“小人得志”的样子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十分讨打，许宁露被他招惹几次也就清醒过来了。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准备亲手给贺子维泼冷水降温。

　　“好，现在让我们来分析一下这次考试。”许宁露清清嗓子，像那个定下目标的中午一样，她们这一组又围坐在课室里分析成绩。
　　“总体来看，我们这次是值得嘉奖的，大家都进了前五十。那单就个人来看呢，也是要表扬的。尤其是召明泓和贺子维两个，都做到了很大的突破，但不希望它们只是昙花一现哦。”

　　许宁露的夸奖有多真心实意，接下来的挑刺就有多严厉。

　　“老规矩，从最低看起，贺子维。很不错，数学前面做到了全对，最后两题有一些推理的小错误，超额完成了任务。”
　　贺子维闻言吹了一声口哨。

　　“但是！”
　　“你拥有了这么拉分的数学成绩，却还只是勉强过前五十，可想而知你偏科偏得有多厉害！所以接下来就是要好好分析哪几个科目拉了你后腿，再保持数学的稳定，明白吗？”
　　贺子维顿时噤声，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

　　接下来，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被许组长提点，内容大同小异，陈中之后也在班会课上认真分析了大家的成绩。高二的第一个月和努力结果就这样过去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上课铃响起之前，突然来了一个女生，说是老师找甘棠有事，让她过去。甘棠按她说的来到不常经过的会议室前，突然觉得一丝怪异。

　　会议室的门半掩着，些微声响从里面传来，甘棠走上前，手刚抵上门，一道优雅的女声道：“请进。”
　　甘棠一顿，说了一声“失礼了”，低着头走了进去。

　　会议室不大，里面只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松散地坐在圆桌旁，没有开灯，投影仪的灯光微弱地闪烁着，相应地，显示屏的蓝光也诡异地亮着。

　　女老师先开了口：“你是甘棠？”
　　“是的，老师。”

　　她闻言轻笑出声，坐直了身子，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甘棠后，脸上的笑意更深。
　　“你是不是报名参加了我们学校校庆汇演的舞蹈比赛？”

　　甘棠沉默了一下才慢慢答她：“是的，老师。但我在复赛就——”
　　“你不用解释，具体情况我都知道了。你说你是被人误报名，本意并不打算参与对吧？”
　　甘棠点点头。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谁能想到，之前我们复赛决出的优胜选手她伤了脚，复健需要一定时间，可是校庆的舞蹈早有准备，她是无可替代的领舞，少了她的部分，整个表演都会失色……”
　　“第二名呢？”
　　“第二名完成不了那样的表演。”
　　“那找我是为什么呢？我连复赛都没有参加。”

　　女老师发出一声笑，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因为你是甘棠。”

　　甘棠和她对视，昏暗的房间里，互相都看不清对方的眼睛。但甘棠知道老师的眼里有志在必得的光，而她的眼里空无一物。
　　她觉得窒息。

　　沉默没有多久，女老师重新打开了显示屏，宽大的屏幕上赫然是许宁露给背着甘棠报名的视频，也就是那次初中毕业晚会的表演。

　　“我们重新翻看选手的时候，发现了它，而它属于你。这是仲仁的毕业表演吧，你在这场表演里展现的实力已经足够满足我们这次的校庆汇演了。力所能及的事情，甘棠同学，为何不为学校班级的荣誉争取一把呢？”

　　甘棠不知道什么时候低下了头，声音低低地传来，“抱歉，老师。我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参加是因为怕耽误学习，高二的学习压力还是挺重的。而且我也很久没跳舞了，已经没有那个实力了。抱歉。”
　　顿了一顿，又说：“已经上课了老师，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甘棠立刻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剧烈起身时椅子划过地板的尖锐摩擦声，女老师叫住她：“甘棠！”

　　“我知道你，甘棠。那时你叫小云雀，在尹丽华的舞团里，小小年纪就担任了领舞，是尹丽华的得意徒弟。许多人都以为你长大以后会继承尹丽华的衣钵，并在舞界大放异彩，包括我，但你突然销声匿迹——”

　　“所以呢？”甘棠转过身，打断她，声音好似带上了一丝颤，隐隐地，她像是整个人都在发抖。

　　女老师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说：“你有——”
　　“所以呢？”
　　甘棠指握成拳，带着颤抖的声音问道。

　　女老师怔愣着，看清了她眼眶中流转的泪光。

　　甘棠见她没反应，猛地推门离开。

　　甘棠动作十分快，少见她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她离开会议室，像在被追赶一样，不加思索闪身进了电梯，手颤抖着胡乱摁了几个楼层。

　　电梯最后在一楼停下，甘棠走出去，脑海中一阵迷茫，脚步无力地走到教学楼背后的小花园，走到花木掩映的小径上，在一处隐蔽阴暗的树丛中，蹲了下来。

　　她什么也不干，也不发出任何声音，沉默地，将视线僵硬地放在面前，抱膝蹲着。

　　过了很久很久，她依旧像一座雕塑一样蹲着，仿佛感觉不到身体因为久蹲的不适。

　　忽然，一只蝉从树干上坠落，掉在她的前方。那只蝉大概是走到生命的尽头了，挣扎了几下，发出最后的鸣叫，颤抖着，最后死掉了。

　　甘棠看着那只蝉，眼神没有任何变化，如同一切本不存在那样。她一阵一阵地发着抖，极力抱紧自己，用力到指尖发白，像是身体里透着寒气，只是她额头上挂着明显的汗珠。

　　现在仍是夏天。
　　是啊，怎么就死了呢。甘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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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