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那些事儿》六镇民

3、第三章 意外的婚姻（下）

　　之所以要讨论这个时间节点，是因为高欢遇到娄昭君前后的际遇经常会让人想起电视剧《假如生活欺骗了你》里面的黎阳（陆毅饰）：

　　作为20世纪80年代中国人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胡同出身的北京帅哥黎阳，毕业后却被发配到街道办事处。已经屈才到如此程度，还被单位的大妈各种嫌弃。结果一旦和高干女儿程真真搞上对象，他就被迅速提拔进了国家部委，而且马上成了人人见面都要恭维的对象。

　　还是一样英俊的面孔，怎么前后的待遇就这么不一样？说到底这就是隐藏在前倨后恭这个成语背后的力量：身份和地位的变化会造成态度和评价的变化。

　　和黎阳找上的高干女儿程真真类似，平城小款姐娄昭君的出身也颇为高贵，属于官三代，换算成现在大致相当于一个女孩儿同时有一个曾担任中央警卫团副团长的爷爷和一个现任中央组织部某局局长的哥哥，而且家里还非常有钱：

　　娄昭君家原姓匹娄，是鲜卑的大姓之一，她的祖父匹娄提当年给北魏显祖皇帝拓跋弘当内三郎，也就是警卫队长，是皇帝的忠实追随者。后来年仅二十三岁的拓跋弘突然离奇去世，当时和后世都有很多人怀疑他是被他的嫡母冯太后（锦绣未央里面的唐嫣）毒死的，以至于此事成了一桩公案。

　　例如匹娄提就悲愤地公开表态："先帝如此英明神武，年纪轻轻就离我们而去，我还活个什么大劲儿，干脆随他一道去了算了！（圣主升遐，安用活为！）"紧接着就拔出佩刀猛然刺向自己，似乎是准备以死来表达某种不满，不过最终九死一生地活了下来。

　　而冯太后为了褒奖这种忠心，同时也为了化解臣民心中的这种不满——毕竟今天这个人敢为了先帝去捅自己，明天那个人说不准就敢为了先帝去捅别的什么人——而特意下诏赐给他二百匹帛，以示嘉奖慰问。

　　匹娄提的忠诚最终得到了北魏王朝的进一步肯定，他后来被赐封真定侯，这奠定了匹娄家的贵族地位。而匹娄提也非常富有，据称有僮仆千人，牛马无数，也就是说娄家在匹娄提时代已经达到了既富且贵的程度。

　　匹娄提的儿子匹娄内干据说是个很有勇力的人，但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当官，也没有跟着孝文帝南迁到洛阳，不过也跟着潮流改了汉姓，从匹娄变成了娄。他生有二子三女：儿子方面，长子叫娄拔，是家里唯一一个去洛阳从政的人，职务最高当到了南部尚书，也就是北魏尚书省下面的南部曹的长官，主要职责是管理北魏南方地区官员考核等事务，大致相当于现在中央组织部某个实权局的局长，是个比较重要的岗位，但他运气不好，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儿子娄睿，由弟弟娄昭养大，这个娄睿颇为华贵的墓地后来成为研究北齐历史的重要实物材料之一。

　　娄内干的次子叫娄昭，体貌丰伟，善于骑射，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很早就开始和高欢互相亲善，后来成为高欢的重要将领之一。特别爱喝酒，以至于晚年得了中风。

　　女儿方面，长女叫娄信相，嫁给了安北府司马段连的儿子段荣，段荣这个人精通易学，具有很强的预见性，后来成为高欢首屈一指的内政助手。但他和小舅子娄昭不同，并没有很早就和小妹夫高欢关系非常亲密的记载，一个证据就是被评价为大预言家的他居然没有对高欢进行任何有记载的预言性吹捧，不然他岂不就顺理成章成了北魏末年的许邵（品评曹操“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那位预言家）？

　　而段荣的长子段韶段孝先则成为高欢和他的继承人们最为重要的将领之一，历经六朝始终砥柱中流。

　　次女娄黑女，后来嫁给了高欢的另一位要晚一点出场的得力助手窦泰，但根据年龄推算两人结婚时娄黑女岁数应该已经不小，所以在这次婚姻是不是二婚不太清楚。

　　三女儿便是娄昭君。

　　所以高欢和娄昭君的结合是那种比较典型的长子配幼女的组合，但和一般家庭不同的是，高欢这个长子实际上如同弃子，从财产上来看跟倒插门的孤儿赘婿差不多，可架不住这豪门小姐娄昭君就是喜欢。

　　娄昭君和她的小弟娄昭可以比较确定是同母所生，而她和大哥大姐可能相差十五岁以上，所以不一定是一个母亲所生，不过娄家五兄妹彼此的感情应该不错，从后来大家都在比较合理的范围内互相照应就可以看得出来。

　　娄昭君的两个姐夫、一个弟弟和一个外甥，加上高欢的姐夫，妹夫，弟弟和堂弟，这八个人后来都成为高欢早期创业的铁杆，这些人和他们的后代也就构成了后来北齐王朝怀朔勋贵集团的主体，或者至少是半壁江山。而相比起来娄昭君这边的亲戚的地位和作用甚至要高过高欢这边的亲戚。

　　而娄昭君本人，史书上对她有年少时就很明事理，平城很多大族都想聘她为儿媳的记载，说明她很早就有贤惠的名声，而且后来也一贯保持着贤妻的水准。而对于她的外貌，从她跟高欢生的儿子大部分都比较英俊来看，她本人长得应该也还可以，总之是个很出色的女人。

　　综上所述，或许领袖人物就是有非凡的魅力，抑或超人的运气：在一般人看来，高欢这么一个穷光蛋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而且还是倒贴，一般也就把一辈子的运气用尽了。但高欢可能靠的不是运气，而是魅力，和女人相对容易早些流失的娇嫩容颜相比，男人的魅力通常是可以保持更久的。他的这次出人意料的婚姻，不仅扫掉了他二十岁前的霉运，也成为了他走向人生巅峰的第一个支点：从此，他的人生开始向正确的轨道逐渐靠拢，并且有了铺设轨道的第一桶金。

　　相应的，娄昭君也成了挖掘高欢这座北魏末年最大政治金矿的第一人，她用自己后来传奇的一生证明了自己不是个见色失智的地主家傻闺女，而是在中国历史上论识人眼光连吕雉都比不上的杰出女人（因为吕雉和刘邦的婚姻主要是由吕雉的父亲吕公决定），并因此和后周太祖郭威的柴皇后一起，作为名副其实的高精度帝王探测仪，而共同名垂史册。

　　后世所有关于这段历史的记载都会记得，正是她在平城城门下的那一瞥，为高欢补上了登上争霸天下这趟高速列车的第一张站台票。

　　———————————————
　　作者有话说：

　　905994046，此群可讨论魏晋南北朝历史

　　加群答案：

　　高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