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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六十六】身□□负(三) ...

  •   无法确定的担负。等到陈茜真的把一切都说出来了,韩子高却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够同他一起担负下去。
      眉间的朱砂印竟然下意识地开始抽痛。
      韩子高,你这算什么?
      你到底是个男人。
      爹的话犹在耳畔,听完了陈茜的一切,可就真的再也不能回头了。韩子高也不愿给自己留下什么后悔的机会,骂名也罢,议论也好,他若是真的决定同他站在一起,就不在乎。
      可惜这一年他毕竟也只有十六岁。
      少年的锐气,少年的心性,不确定的感情太多,不能够保证的事情也太多,所以犹豫和一瞬间的退缩来得太快。
      听不完他说的故事,韩子高就只是陈茜的侍卫。
      听完了他的一切,韩子高本身就开始走进他的故事里了。
      敢不敢……敢不敢和他一起呢?

      沿着回廊慢慢地远离陈茜,一步,两步。
      墨玉的袖口下,那白日里只手生杀的人终于还是……颓然收回了手。
      他早该想过,不是谁都能如此坚定地接受自己的一切。
      比如他的喜怒难测,他曾经的狂暴疯狂,他毁了很多人的一切,他下令在会稽屠村。他还杀了郁书的爹娘。
      陪着他这样的人坚持下去,不是他韩子高的义务。

      眼见那绯莲色的光影一步一步走得愈发的远了,陈茜突然想起来他十二岁时候的样子,美得不似凡间,一双清亮地眼睛却又映在那刀剑光影下,是堕入了修罗场中莲华。
      他是第一个让他牢牢记住的人。
      他也是第一个说他是有心之人。
      所以,陈茜突然微微笑起,他可是陈茜啊,怎么能就这么放手呢……
      “韩子高。”
      那道绝世的影子随着他的话停下脚步,微微蹙起的眉心,韩子高却还是不曾回过身,不能确定,他实在是被陈茜无数的面孔弄得有些心力交瘁,每一次都是这样,或许明日太阳升起来,他又能全部打破今日的一切,他或许又可以威胁自己,他或许又可以再亲手断了他的臂。
      “韩子高,我只记住过你一个人。所以,回来。”
      他不动。
      “听完我的故事,明日,陪我去把这笛子葬了。”
      他转过身,黑暗之中的人缓缓拿出了那只笛子,从韩子高见到陈茜的那一日起,他从来不许它离身。
      “过几日,我进宫请命,会稽太守恰好需要人选。我想……和你一起回去。子高,和我回家去看看吧……”
      家。
      吴兴的池塘中的芙蕖,会稽满山遍野的午时花。
      他们都有一个回不去的地方,韩子高被他说得怅惘之下忽然就有些放肆的念头。微微有风而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乱世烽烟,不过就是那靠着漆柱等他走回去的人眼底的沉渊方寸。

      绯莲红色的缎子僵持在夜色里,瞬间而起的笑意,明晰的眉眼艳得败了满园山水之色,韩子高又是那一年的目光,这一次再开口,却是问他,“这一次不是命令么?”
      真是骄傲固执地孩子。
      “不是命令。”
      “不是命令的话……”韩子高听了向着他走回去,陈茜看着他美得能够灼伤人的眼睛,“不是命令。是我希望你回来……好不好?”
      那少年笑起来当真是此世无双,枯枝映在他面上,那蛊惑无声无息钻进人心里去,十六岁的风情啊……
      陈茜微微闭上眼睛拉着他靠近身侧,炙热得气息吹在他额角,韩子高不再闪躲了的眼睛中,竟然映得出自己终于轻松了的身心。
      对着韩子高,陈茜数年来第一次觉出了什么叫做放松。

      等到人被他霸道地整个按在了漆柱上,韩子高才觉出这一次的彼此撕咬出了事情。
      这可是……回廊啊。
      “不是要说完你的故事么?”韩子高尚有一丝理智在,还能看见府四周升起的灯火,这里一时虽然无人打扰,可难保一会儿不会有下人经过。
      “我等着……你同我一起写新的故事……”
      这一次韩子高眼底的莲华火当真是燎原而起,陈茜一时半刻都耐不得。韩子高觉出危险起身欲走被陈茜一把拖着拽了回来,撞在柱子上来不及愤怒先被人压制住,纠缠的亲吻远比往日长久,知道突然听见陈茜的低笑。
      “你爹骗了你。”
      “什么……”觉出前方的人笑得分外奇怪,盯着自己眉心望,手却不安分地扯下他腰间佩剑,无奈韩子高左臂动不了,陈茜见他无可奈何那一只手不敢乱动,立时更觉得了意,“别乱推……骨头再错了位,以后你就要歪着手臂上战场了……”
      韩子高分明被这种完全压制住的弱势感弄得极不舒服,抬腿想也不想冲着陈茜踢过去就欲脱身而起,“疯了的小豹子……”陈茜躲过去手指却是缠在他衣带之上的,韩子高猛然起身的势头一拉,整条绯莲色绣着莲纹的绸带滑在了别人手里,绸缎微微泛起的凉意,肌理顺滑柔软,接着他转身的气力衣服软塌塌地滑下一半。
      “你……陈茜……这里是回廊!”右手劈下就欲去夺他手中自己的衣带,却只是一抬首对上陈茜的眼睛,深邃极致的颜色里距离极近,映出了自己朱砂一点的眉心……
      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瞬间在他眼里被自己的样子弄得错愕,为什么不一样了……
      韩子高来不及想,形势就全落在陈茜手里,他反手扣住这从来不肯听话的孩子压在柱上,只有右手能动,这倒是省了不少气力,陈茜依旧笑得促狭无比,扬起另一手中的绯红色衣带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子高……不要太大声,不然……万一被人听见过来查看……”
      这里是什么地方他分明清楚得很,陈茜是故意!
      来不及开口韩子高就觉得眼前一片迷离的绯色,他竟是把那绸带覆在了自己双目之上,利落地笑着在他脑后打了个结,“听话,反正这结扣你一只手是肯定解不开的。”
      “陈茜!你放开我……啊!”前半截声音明显是生气了,突然想起来这里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韩子高不由低了下去,突然觉得陈茜吹在面上,他听见他的话俯身上前一口咬在韩子高颈子上,越来越清晰地寒意,好像是某种原始地宣布所有权的暗示,不断不断地加了气力,韩子高靠在圆滚滚的柱子上明显怒不可遏,“不行,陈茜放开我……”
      在这里的话……韩子高一想到可能会有人经过就浑身崩得像是随时能够伤人的野生动物。
      只可惜他错了。
      陈茜就喜欢他这样危险锋利的样子。

      被他咬住一时竟然不敢再乱动,身下不过是细细地一根木质廊木,背后是漆红色的木柱,等到他觉得陈茜的吻落在自己伤了的手臂上的时候,不由自主颤抖得靠不住。
      他的伤处格外敏感,来不及感受先觉出了陈茜的犹豫。
      这种感觉极微妙,韩子高双目只剩下一片诡异的红莲颜色,什么都望不穿,朦胧的夜色还有微微晃动的枯枝落叶他都看不见,他也看不见他。
      可是他能觉出来他对着那伤了的手臂一直在犹豫。
      叹息无法,终于陈茜还是开了口,“我不是……非要伤你不可……”
      他其实每一次伤害别人的时候都干净利落得近乎残忍。
      韩子高突然更加愤怒,“这不是你的借口,不论对谁,就如同你以前折磨他,陈茜,你根本不会怎么同别人接触!”
      一句话低吼而出。
      只觉得两个人之间不断攀升的热度僵持在了某一点。
      陈茜突然俯下身抱着他没有动,抬手把自己深色的宽袍掀起来遮住两个人,幽幽暗暗的衣料下,韩子高只能看见暗色的红。
      “你解下来,我不走。”到了这个地步,他整个人被他弄得不过就差那最后一步,想走也走不了。
      “不行。”这两个字格外狠绝,陈茜拥着他闷在他清晰的肩骨之上,黑暗的衣裳遮挡下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
      于是韩子高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不肯给自己解开。
      又是那样低缓……甚至是难过颓然的错觉,陈茜一个人躲在暗处,就像某一夜他误闯入了书房。
      这一次韩子高慢慢靠住他。就像他靠住自己一样。
      “他死了……妙容一辈子都要带着旧日的伤……她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育。”陈茜有些说不下去。
      陈茜从来不是个好人,而他自己内心的折磨起因只是因为,他其实也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坏而已。
      韩子高轻轻叹了口气,“你不是侯景,你是人。他已经不是人了。”
      “侯景要我用竹换。没有办法只能答应,那个时候我没有选择……否则他当着我的面要杀了陈氏的诸多心腹老将……”
      韩子高渐渐明白过来,“他用八个侍卫想折磨竹,但是沈妙容……”
      “是,侯景残忍至极,故意就在我的隔壁墙后……只隔了一堵墙。所以她恨死了我,她恨我答应要用竹换,但是也知道我没有办法……否则她最后不会那么平静,我记得她当时被侯景拖走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很少那么认真的叫我的名字……”
      “她说你一定要活着,陈茜,记得你要活着。”
      “是为了换竹……她是为了他……我不知道妙容到底是为了救谁,可是如果没有她当时那句话,或许我撑不到陈顼赶来……”

      牢房之中明晃晃的火烛打在那些被迫跪着的副将脸上,陈茜有些看不清楚,却终于被那带血滚落眼前的人头弄得死死地握紧了拳,“侯景!你日后定要血债血还!”
      这个残暴的男人除了杀人的手段之外其他一无是处,可你不得不承认,死亡是威胁人最好的手段,尤其是……当你的对手不在乎自己性命的时候……
      这意味着他一定有更重要的人。
      比如这些老东西,侯景轻蔑地扫上两眼,是他陈氏的多年老将,是他叔父为了提拔他给他的支持,若是杀了他们,就能毁了陈茜。
      比如那个柔弱的小美人。
      侯景只是没想到他这样脾气暴躁对于声色根本不屑一顾的男人,有一日竟然会败退途中男宠随身,而且听这传言他可是寸步不放。那也正好,是个难得的美人。
      折磨陈茜的东西,给了侯景莫大的满足。
      “将军,你换是不换?人不多,八个人,你的宝贝让我的八个侍卫舒服了……我放你一千人何妨!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沈妙容死死地盯着陈茜,她突然站起身来。
      侯景眼睛望也不望她,没些姿色,更是没一点可以用来要挟陈茜的作用,这女人似乎对于陈茜根本就是可有可无,两个人全不像夫妻。
      陈茜知道她在看,她在等一个回答。
      再开口带了血的腥气,“好!我答应你,放了他们。竹归你。”
      一侧的墙壁之后,污了的白色衣裳忽然软塌塌地瘫倒在地上,手脚俱是被铁链束缚住,苍白颤抖地手被人捂住嘴按在墙上,对面的声音不近不远……
      死命地摇头,长发乱成了一片凄惨地铺在地上,竹刚想要呜咽挣扎出声,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揪着头发制住,再不敢出了声音。

      侯景颇为得意,眼睛扫了一眼那堵墙壁。
      竹公子啊竹公子……还等着谁来救你么……他对你和我对你何曾有过区别?不过都是个……
      玩物。

      “将军不愧为寡人一直另眼相看的对手!这等审时度势的本事可不一般,听说你为这孩子费了不少工夫呢……今天可就是要毁了。”
      对面的墙壁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突然放声大笑,这边的侯景也就不再装模作样,“将军,你的宝贝就在这面墙之后,寡人一向明理,谁的东西到底还是谁的东西,一会儿……什么动静将军也就多担待了……”
      话还没说完突然一阵凄厉的惨叫,沈妙容突然过去一把揪住陈茜,她的眼睛里都是血色,“你到底是不是人……你到底是不是人!当日是你要他的……是你非要抢他走!你知不知道你毁了多少东西,你毁了所有!”
      陈茜毒发根本顾不得她,沈妙容看着他被侯景踩断了的腔骨,嘴角不断地涌出血来……牢房之外乱哄哄地都是那些副将拼命地誓死效忠陈氏……
      还有隔壁不断地铁链子拖在地上的声音。
      沈妙容突然平静的表情,陈茜在一片浓稠的血色里依稀分辨出来,却永生永世忘不了,她突然站起身来对着侯景,“他再美也是个男人,你们这些人若是有男风之好,不代表你手下就真的愿意让个男人来伺候……”
      侯景挑起眉来第一次认真打量起这不起眼的女人,“沈妙容?寡人当初还以为这沈参军的掌上明珠怎样也有点殊色……谁知见了你才发现毫无用处!哈哈哈哈,你倒是胆子大,寡人懒得动你是嫌陈茜对你根本不上心,这么看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说出来寡人可以考虑考虑新的游戏。”
      “好!我换竹。”
      “就凭你……恐怕让人实在乏味啊……纵使是我的侍卫,也是阅人无数……”
      “我同陈茜没有夫妻之实……”她到底还是觉得羞耻,说完了唇上都见了齿痕。
      这倒是出乎了侯景的意料,旁人只当是她到底是陈茜的夫人,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手段阴谋上的联姻,这女子也肯定不会是什么清白之身,“夫人你可不要信口开河,这让陈将军如何自处?”
      “畜生!”陈茜突然惊醒沈妙容要做什么,他本来是对她再没有其他念想,何况一直彼此毫无瓜葛,当日纯粹是为了稳住沈法深才娶了她,这时候陈茜却突然有些害怕,“沈妙容!你给我闭嘴!”
      “啊!看看,夫君可是不愿意了。还是夫人地位不同啊,不像个男宠,说给就给了么?”侯景也觉出陈茜难得的有些紧张了,更起了兴趣,转过身走到沈妙容身边,“夫人可不要欺骗寡人,若是一会儿让我的手下觉出了夫人不似所说……那恐怕竹公子的任务就不是八个人了……”
      “我和你走,我换竹!”沈妙容又听见了隔壁墙后传来的轻微的哀求声音,声嘶力竭地喊出来,“不要……不要……他只是会吹笛,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要用他换……”
      他永远都该是一身白衣,竹林迎风,清清淡淡地说着日后远离尘嚣,什么战乱,什么阴谋都同他们夫妻无关,他同她要一起泛舟湖上,要一起好好地隐居生活……
      她从来没见过的清净男子,为什么突然成了这样。

      那之后……陈茜眼看着她被无数淫.邪的人拖走,最后听见的她的话就是怨毒却又无比笃定地声音,“你要活着!陈茜!记得你要活下去!”
      只有他活着才有最后的希望,否则……没有人再会去救竹了。血的味道太过于清晰,沈妙容竟然在墙后从始至终没有出过一声。
      陈茜那一刻突然觉得她平时的怒骂是对的。
      自己或许真的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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