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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道士的预言 ...

  •   我叫荼生,出生在川贵地区大山里的一座村子,也算是个少数民族,我出生那年是中国建国的第十九年,那时候大部分村子都已经开始接触外来文化了,家家户户都贴着鲜红的五星红旗,桌子上放着印着主席头像的大缸子,只有住在更深的山里,一些土苗,还尚未被新兴文化冲击到,比如我外婆就是住在深山里的那一拨土苗。

      我妈曾经跟我讲,我刚出生的时候,因为是家里独子,又是老来得子,所以办满月酒的时候风光得不行,把周围村子里的亲戚朋友都喊过来喝酒吃饭,就连不认识的人也来了不少。

      那天还来了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穿着一身抹满了油垢的道服,留着一脸白花花的络腮胡子,腰间挂着一把剑,手里还拿着个酒葫芦。那个年代,粮食还不那么充足,能用来酿酒的东西,大多是玉米杆儿之类的,人不会吃的东西,那道士的酒却像是粮食酿的,又香又醇。

      加之那会儿政府虽然一直号召不要相信封建迷信,但村子里的人思想没那么容易改变,我爹寻思刚好让这道士帮我算算命,讨个好彩头。

      谁知那道士看了看尚在襁褓中的我,又问了生辰八字,皱着眉说我八字太阴,命中有四大劫,小劫无穷尽也,恐怕活不过九岁。我爹一听,当场气的要赶人,那道士喝的醉醺醺的,也不知看人脸色,还非要收我为徒,为我化去出生时带的凶煞之气,还说要教我一身本事,来日方可渡劫。

      我是父母四十多年来生下的唯一一个娃,这道士看着还不修边幅,满嘴跑火车,我父母当然不可能同意,可我父亲也是个良善的老实人,只是把那道士赶出了家门,便没再去管。

      我那时还小,自然也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这件事虽然记住了,但也一直没放在心上,依旧和同龄的小屁孩儿们一起打打闹闹,一起上学堂。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终止在了我八岁那年。

      建国的第二十七年,著名的文X大XX时期开始了,那是一段黑暗的年代,也是很多老人不愿再提起的往事。

      按理说,我家祖上三代全是农户,在这种家庭背景下,就算闹革命也闹不到我家头上来,可是自从隔壁的邻居因为之前得罪过乡里的干部,被硬生生扣上一口黑锅之后,我的父母还是慌了,因为他们想起了我出生那年,道士曾经说过的话,而我再过四个月,便要满九岁了。

      不管是为了我也好,还是为了现在的生活也好,我父母都打算换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生活,我爷爷奶奶去世的早,也没法投奔了,于是我妈果断带着我和我爹,去深山老林的村子里,投奔我外婆去了。

      我外婆住的地方,是当地的土苗住的村子,那里的人大都不会说官话,我从小在学堂读书,自然也听不懂他们说什么,我妈倒是会日常交际的土话,外婆也会一些,所以我跟我爹的日子还不算难过,只是我还小,又听不懂同龄孩子在讲什么,也玩儿不到一起去,时间久了,难免有些寂寞。

      外婆倒是很慈祥,我爹时常帮她干些力气活儿,她也很疼爱我这个外孙,只是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并不像看自己的孙子,总是带着一些隔阂感。

      我妈说外婆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蛊婆,在古老的苗寨中,蛊婆的地位就相当于大祭司一样,不仅要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向上天祈祷今年寨子里风调雨顺,还要从小学习用自己的精血饲养蛊虫,用来保护寨子不被外人欺负,而且还要充当医生给寨子里的人治病开药。

      蛊婆一代一代传下来,到我外婆这儿早就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每代蛊婆都会在村子里寻找一个适龄且貌美的女孩儿收做徒弟,教她学习巫蛊之术,来传承自己的位子。不过,学习巫蛊之术的人,大多逃不开孤独终老的命运,我外公年仅三十二就去世了,留下我外婆带着我妈,孤儿寡母,也并未再嫁。听老人说,这是因为蛊虫多半阴煞之气浓重,养蛊的人虽然可以强身健体,但对身边的人却不好。

      我从没接触过这些,虽然听不懂,却觉得好奇,因为按照规矩来讲,我外婆也该有一个女徒弟才对,我问过她,她却说养蛊伤人,不想再连累旁人,这传承到了她这儿,也该断了。不过她却绕有深意的看着我,说我是个极阴之人,倒是块养蛊的好料子,她虽然这样说,却什么也没教过我。

      就这样在外婆家住了三个月,还有一个月就要到我的生辰了,我爸打算拿着猎枪,带我进林子去打点儿野味,我第一次跟大人进林子,兴奋地一宿没睡着觉,到了快天亮才眯瞪了一会儿。

      第二天天不大亮我就跟我爹进了林子,说来也是运气好,还不到晌午我爹就打到了两只野鸡,还有三只兔子,这就算是满载而归了,我一想到晚上有肉吃了,便一蹦一跳的跟在我爹身后,准备一同回家去。

      但奇怪的事却发生了,我和爹走到山腰的时候,天却突然暗了下来,明明刚过晌午,天色却如同墨一样黑,仿佛已经入了夜,我爹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一手将野鸡背在背上,一手拉着我,表情显得有些严肃。

      我感觉到他加快了脚步,不由得有些紧张,可小孩子的脚速到底是比不过大人的,不多久我便有些跟不上了,不停的喘起了粗气,而且还觉得身体特别冷,就连走路的脚都有些不受控制了,只晓得跟在我爹身边,机械般的往前走。

      我迷迷糊糊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声音,好像在说着什么,像是苗人的土话,可我听不懂,随后,我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我一直持续发高烧,意识还不清醒,不过却可以听到我父母的对话,大概是说我回来之后,一直晕睡不醒,我外婆也束手无策,她将自己的本命蛊给了我,可以暂时保住我的性命,不过也只能维持三个月,没了本命蛊,外婆第二天就不行了。

      她去世时之前同我妈讲,要她把我送进十万大山最出名的地方,万毒窟,还说我这辈子注定与他们夫妻无缘,不可强留,只要他们把我的生辰八字和名字放在衣服兜儿里,丢在万毒窟的入口即可。

      我父母吵的哭天喊地,我爹执意要带我去县里面看医生,我妈却说现在外面搞破四旧,万一送进医院就出不来了,她娘作为蛊婆一辈子替人看病,倒不如听她的,把我送到万毒窟去。

      就这样吵了半天,我爹终究还是说不过我妈,任由她背着我进了大树林子,只得默默的跟在我妈身后。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我爹就接过我自己背着,我听到父母两个人在抹眼泪,心中一阵酸涩,那时只觉得难过,不想同他们分开,可又烧得厉害,说不出话来,只在我爹宽阔的后背上闭了眼睛,又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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