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神》匣中藏箭

10、104年

　　“我跟你说，你当年可猛了。”管飞挤眉弄眼地半趴在吴陌肩上，凑在他耳边吹气，用气音说：“真的辣，俩精英小队都兜不住你一个。你当时才刚觉醒吧，无师自通就会下暗示，精神攻击那狠劲，啧啧啧三十二个哨兵被你放倒二十九个，要不是管子哥我神枪手。”说着管飞挑眉，右手比做□□样子，突然凑近吴陌的太阳穴，大叫一声“砰”，吴陌吓得一哆嗦，背后出了一层白毛汗。

　　随后比做枪管的中指食指一昂。

　　“你就倒了。”

　　管飞吹了吹手上不存在的硝烟，看着吴陌呆愣的神色，笑得直打鸣。

　　“A01，”走廊尽头逆光处，远远走来一个人。来人淡淡地说：“别欺负他，他身体不好，刚刚出院。”

　　管飞“啧”了一声，不满地松手，退开。

　　吴陌一听这不咸不淡的鸟语气就知道是陆麟棋。

　　陆麟棋罕见地没有穿军装，而是穿着贴身的灰色带黑色反光条纹的作训服，勾勒出他比例精良的身材和肌肉强健的体魄，整个人显得又高又帅，甩首都星一众男明星八百条街。

　　一，二，三……七，八。吴陌偷偷数了一下陆麟棋腹肌的块数，饶是他这个直男也忍不住羡慕垂涎。

　　操，不是说失忆之前已经当兵三年了吗？吴陌郁闷地想，怎么这一整块腹肌还不分裂啊。

　　“原来是陆少将啊，还活着呢？”管飞皮笑肉不笑歪头道：“您不是应该三个月前就注射安乐死，遗体捐赠给黑塔科研部，为整个维和星际发光发热，燃尽最后一滴蜡，光荣挂菜了吗？”

　　吴陌瞳孔巨震，不可置信地看向陆麟棋。

　　“怎么搁这上演哪一出啊？演复…”管飞话还没有说完，陆麟棋已经闪身飞至眼前，右手如铁钳般捏住管飞脸颊。

　　“咳咳咳，”管飞涨红了脸，咳出半块碎牙，喉咙里挤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

　　“复…《复活》…呢。”

　　陆麟棋的脸色瞬间阴沉，右手加大力度，冰冰道：“A01，注意你的言辞。”

　　管飞“嘶嘶”倒吸凉气，作死的挑衅笑道：“欺…欺负吴宝贝最多…的人…不就是你吗？要不是你强制…他，他怎么会连我都忘了！”最后一句是嗓子眼里吼出来的，沙哑含糊，压抑着巨大的愤怒。

　　陆麟棋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语调没有起伏：“你没有被他记住的必要，没有什么是他必须记住和承担的。”随后他顿了顿，手上的力度稍稍减弱，目光放空，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不要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只要他能顺利过完这一生，你我、一切都不重要。”

　　管飞怔住，随后他沉默着偏过头。

　　陆麟棋起身松开手，管飞抹了一把脸。陆麟棋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管飞则吊儿郎当地倚着墙。两人神色如常，仿佛刚刚完全没有发生过争吵。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啊？”吴陌呆呆地站在原地，“什么叫三个月前就安乐死？”

　　管飞一摊手开始装傻。

　　吴陌转头看向陆麟棋，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声质问他：“你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

　　陆麟棋不回答。

　　“什么叫做遗体给科研部？”吴陌的怒火越烧越旺，他向前迈了一步，逼近陆麟棋。

　　陆麟棋神色未动，如墨漆黑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他。

　　“你欺负我什么了？”吴陌喘着粗气逼近他，追问他：“你强制我什么了？三年前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得病失忆？”

　　陆麟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双颊肌肉紧绷，微微颤抖。他移开目光，轻声说：“都过去了。”

　　“没过去，”吴陌捏紧拳头敲了敲胸口，怒道：“在我这里，没过去。我一定要知道！”

　　“你为什么要安乐死！为什么要！是不是黑塔要塞逼迫你？要拿你做人体实验？要杀你灭口？你不是自愿想死的，对不对？”吴陌慌不择路，他今天才刚刚隐约意识到陆麟棋对自己而言的不同，却得知了这样消息。

　　太难受了，三年前的事情似乎隔着千山万水，迢迢难追，自己究竟和陆麟棋是什么关系？他强迫自己什么了？最主要的是，他为什么要自杀。

　　不知道是哪里刺激到了陆麟棋，陆少将的脸阴沉下来，又变回了那副冰冷而不近人情的样子。

　　“一次警告。”陆麟棋冰冷地说。

　　吴陌气笑：“我不知道违反了哪条禁令，还请陆长官明示。”

　　“根据《维和军事公约》深井黑塔双方军人互相打探消息是被禁止的。”陆麟棋淡淡地说。

　　“别忘了，你现在也是深井的军人。”吴陌抬头怒道。

　　“我不是任何方面的军官。”陆麟棋道：“我的身份信息已经注销了。”

　　“所以你真他妈的签了安乐死确认书！”吴陌睁大了眼睛。

　　陆麟棋罕见地被套了话，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作何反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吴陌气急败坏，伸手去抓他的手臂。

　　陆麟棋后退半步，侧身避开吴陌伸来的手。

　　走廊灯光下，他们俩人的影子像两把交叉的战戟。

　　“与你无关。”

　　吴陌最后只得到了这样一句话。

　　“喂，”陈白雨抱臂靠在椅子上，“陆督导这几天去哪了？”

　　坐在一旁的哨兵耳朵竖了起来。

　　吴陌摇着没精打采的点心，头也不抬：“和你没关系。”

　　陈白雨立刻臭脸，推了推旁边哨兵的肩膀：“要问你自己去问，不高兴和死人说话。”

　　死人吴陌无语地抬头，一张年轻稚嫩带着怯意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我…我叫…”

　　“你叫胡帅。”吴陌说：“我记得你的名字。”

　　胡帅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巴，他们只在第一堂课做过自我介绍，他没想到吴陌居然还能记得。

　　“你找他干什么？”

　　“没没没，”胡帅涨红了脸，猛地摇头：“我…我就是…就是问问…”

　　陈白雨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胡帅更不敢讲话了。

　　“那你是想去找他？”吴陌眼睛一亮，

　　他正愁没有借口去小白楼找陆麟棋。自从上次在走廊上的不欢而散，他就再没见过陆麟棋。吴陌也试着去抓过管飞，但那人贼得很，影子都见不到。

　　胡帅犹豫着点了点头，又怯怯地说：“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不太方便？”

　　吴陌放下被摇得口吐白沫的点心，摆手道：“不会不会，不麻烦不麻烦。”

　　吴陌心中暗喜，竟然隐隐为能见到陆麟棋感到兴奋。

　　约好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地点，专授向导课程的艾娜老师走进教室，开始上课。

　　晚上带胡帅去小白楼前，吴陌先去了趟食堂，他有事情想问李中尉。

　　“那个管飞什么来头？就军装一身黑的那个。”

　　李中尉：“A01啊？那小子是干狙击的，狙击手你懂不懂，躲在阴暗角落射小子弹的piupiupiu，最会找地方躲了啊！他要想躲，陆督导都难抓他。还能让你这个新手找到？”

　　“我晚上还是去小白楼算了，”吴陌嚼着排骨，状似不经意地说，“总感觉陆教官有事瞒着我。”

　　围在他四周蹭饭吃的哨兵们顿时一静，吴陌看见B21和李中尉偷偷交换了下眼神，心中更加笃定事情的非同一般。

　　“那什么，大奶啊。”李中尉欲言又止，“听兄弟一句劝，陆督导的事情呢，你少管。”

　　吴陌皱起眉头，吐出骨头，恶狠狠地说：“怎么，他有事瞒着我，我还不能问了？”

　　李中尉和几个哨兵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吴陌放下碗筷，一擦嘴，低下头，挥挥手，神神秘秘地小声说：“管飞说他要安乐死，你们听过这事没有？”

　　李中尉无语道：“你不用压低声音，在场的都是哨兵，你无论多小声大家都能听见。”

　　坐在隔壁桌的几个哨兵笑起来，其中一个哨兵心直口快道：“这你也别管，他不是正常人。”

　　吴陌迷茫：“嗯？”

　　那人道：“就这么跟你说吧，我入伍三十年了。”

　　“然后呢？”吴陌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那你觉得陆督导他多大？”那哨兵问。

　　吴陌一时之间难以回答，陆麟棋的外表看起来很年轻但他的气质让人很难确定其真正年龄。

　　“二十四五？”吴陌问。

　　那哨兵摇摇头。

　　“二十八九？”吴陌猜测：“不超过三十吧，应该。”

　　那哨兵说：“我入伍的时候，他长这个样子，三十年过去了，他的还是长这样。三十年了一点也没变。”

　　吴陌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李中尉。

　　李中尉苦笑，先是冲隔壁桌比了个中指，随后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大奶你是校级军衔，有权限查看一部分将军级别人物的资料，你自己看看吧。”

　　吴陌用手环调出资料，陆麟棋的档案显示已经注销。但他仍有权查看有陆麟棋参与完成的任务历史记录。

　　最老的一条任务记录显示：

　　维和276年，歼灭K39区域星际海盗二百余人，队伍负责人：S607号哨兵陆麟棋。

　　吴陌睁大眼睛了，手上的汤匙掉进了碗里，汤溅了出来。

　　维和266年，距今10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