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神》匣中藏箭

11、初遇

　　“你早应该死了，在个月前。”

　　“你现在是在演《复活》？”

　　管飞的出现表明了黑塔警告和威胁的态度，陆麟棋知道自己必须要走了，如果他不想吴陌惹上什么麻烦的话。

　　陆麟棋还收藏着深井的一期工作手册，第一页上就印有吴陌身姿飒爽的军装照。

　　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风头压过黑塔一头的深井要塞，在那时候还是一个刚刚建立，名不见经传的小基地。

　　这小破落户在首都星东区执勤的时候撞了大运，在维和理工大学，捕捉到了一个顶级向导。

　　那个顶级向导是吴陌。

　　极度恐慌下的吴陌，把深井要塞内为数不多的哨兵向导攻击了个遍。深井迫于无奈，邀请陆麟棋前来协助。

　　“放我出去，”吴陌退后戒备地看着来人，神经紧绷，敌意如同密集的钢针刺向门口阴影处的来人，“我不是向导。”

　　地上倒着一个人，陆麟棋认出那是他的同僚黑塔的A2狙击手。

　　陆麟棋神色未动，命令门外士兵把A2抬出去。

　　趁着他背身，吴陌猛地窜向门口。

　　陆麟棋快速一捞，准确而精巧地握住吴陌的手腕，单手把他反扣在床上。被压制住的吴陌大怒，他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此人的可怕，与之前的哨兵不在一个等级上，他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并用另一边的肩膀猛击后方的人。

　　“滚！滚啊！不滚我杀了你！”吴陌低吼着释放自己的敌意，尝试逼退对方。

　　他脚边凭空出现了一只土黄色的小奶狗，嗷嗷叫着，颤抖着小短腿咬着陆麟棋的军裤往后拉。

　　“别叫。”陆麟棋敷衍地应付着吴陌没有章法的胡乱攻击，一点头，虚空之中跃出一只矫健的雪豹轻盈地落在他的脚边。雪豹伸出带有倒刺的舌头，轻轻地舔了一口炸毛的小狗。

　　奇迹般地，吴陌和小狗都冷静了下来。

　　吴陌喘着粗气，血红着一双眼睛回头。

　　来人有一双乌黑如墨，看不出情绪的眼睛。他的脸上布满细小的伤口，左膀的绷带一直延伸胸口，有一处贯穿伤，在吴陌给撞击下渗出了血，整齐的黑色军装被鲜血浸透。他却像没有痛觉一般，右手依旧稳稳地把吴陌按在床上。

　　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右膀滴落到吴陌的后背。

　　这是一个重伤员，受过高等教育的吴陌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打。

　　直到吴陌冷静下来，陆麟棋才松开手，用完好的右手从军装内兜里拿出烫金的军官证，向吴陌展示。

　　陆麟棋，黑塔哨兵编号S607

　　职位：少将

　　陆麟棋无声地看着他，随后合上军官证收回内袋。

　　两人相顾无言。

　　就在吴陌以为这个少将是个哑巴的时候，他说话了。

　　“今后我来担任你的教导员，直到你能适应公共向导这一职位。”

　　“我不是向导！要我说多少遍才行？你们搞错了！”吴陌神色激动，紧紧地抓着床单。床下的小奶狗愤怒地直叫，雪白的大猫优雅地低头咬住小狗的后颈皮。被拎到半空中的小奶狗立刻怂巴巴地夹起尾巴，扭着短脖子，睁大黑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吴陌，嘤嘤嘤的叫唤。

　　吴陌这才发现房间里凭空多了一只小狗一只大猫，“这是什么？”

　　陆麟棋摸了摸雪豹的头，淡淡道：“精神体。”

　　“精神体？”吴陌看着地上蹲着的白色蓝眼睛大猫和它嘴里叼着的土黄色奶狗。

　　“高维生物，是哨兵向导精神的具象化，普通人无法感知，只有哨兵向导可以察觉。你以后上向导课程会学到。”

　　“我不是向导。”吴陌抗拒地摇头，“我要出去。”

　　陆麟棋淡淡道：“你是向导，你出不去。”

　　吴陌压低声音怒道：“我偏要出去！谁拦得住我！”

　　坐在一旁的陆麟棋还是没有反应，十分认真又十分敷衍道：“有我在，你出不去。”

　　吴陌压抑着怒火，质问他，“我是犯了什么罪？要被关押在地下几千米深的牢里？”

　　“你没犯罪，深井也不是监狱。”陆麟棋的眼睛看不出一丝情绪，平静地可怕，“只是因为你是向导。”

　　尽管陆麟棋掩饰地很好，吴陌还是在一瞬间捕捉到了在他心间一闪而过的巨大愤怒，随即这股愤怒像飓风一般在广阔的海平面消散得无影无踪，像是从未出现过。

　　“我不是向导！”吴陌起身，愤怒目光在陆麟棋的胸口灼出一个洞，“我不认同，也不屈服，深井这是非法绑架，限制公民人身自由!难道哨兵向导就没有人权吗？”

　　陆麟棋乌黑如墨的眼睛凝视着他：“深井是在保护你的安全，你出去，又能去哪？”

　　的确出去就会被当作怪物，被人群孤立恐惧，但是也比在这里好，吴陌脑子混乱，情绪激动。

　　“一个月有一天可以外出。”陆麟棋正了正军帽，站起身走到门口，“前提是你要通过工作考核。”

　　“考虑好了就按手环。”陆麟棋不咸不淡地补充。

　　随后他打开门，就这样把吴陌丢在了房间内。

　　门外是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A02，看他出来仰头贱兮兮地说：“怎么样，少将，那新向导够带劲吧？那信息素香的，就是太凶了，跟刺猬似的，触手扎地人脑仁疼。他那杀意一出来，我一个狙击手哪控制地住，不是故意的，饶了我这次呗。”

　　陆麟棋面无表情的摘下染血的白手套，冲站在一旁为难的深井指挥官点点头：“按照深井惩罚制度处理，黑塔没有意见。”

　　不管背后A02的哀嚎，他转身就走，直到进入居住的白噪音房，被流水声包围，才卸下一身的防备。深吸几口气平复了胸口的疼痛和下腹的燥热，陆麟棋脑海里再次回荡起新向导愤怒的质疑“哨兵向导就没有人权吗？”。

　　人权？陆麟棋玩味地将这个词又重复了一遍，在沙发上静默片刻，笑了，接着把紧捏在手里滴着血的手套狠狠地甩进了垃圾桶。

　　垃圾桶在原地转了个圈，随即带着血手套倒在地上。

　　吴陌开始用行动来表明自己绝不配合的态度，采取了古往今来的惯用路数——绝食抗议，连续三天米水未进。

　　第四天，陆麟棋亲自来了，他还是那套一尘不染的军装，绷带已经拆了，脸上细小的伤口也消失不见，哨兵变态般的恢复力，从重伤到痊愈仅用了短短四天

　　他提着一篮搭配丰富的午餐，像一把沉默的匕首扎在床边。

　　从被子中跃出一只毛色灰黄的小狼，陆麟棋弯下腰盯着小狼黄橙橙的竖瞳，心想：原来是只狼。

　　“滚..滚.”吴陌气息微弱，床上的小狼前腿微屈，压低头颅摆出攻击的姿态，呲出獠牙，发出威胁的呼哧声，橙黄色的竖瞳里杀意毕露。

　　三天不喝水是人类身体的极限，吴陌脱水几近濒死，几度昏迷，被子下的身体轻微地抽搐，在这样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向导的精神力会空前的增加。杀意如同无数利刃刺入陆麟棋的体内，连久经沙场的陆少将都后退了半步。

　　陆麟棋看着那个倔强的毛茸茸的黑色后脑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放下篮子，从门边拿了厚厚一沓文书过来。

　　他从篮子里拿出一瓶葡萄糖水，默默地推向吴陌，“喝完这瓶水，我带你出去。”

　　“真的？”

　　刀剑一样的敌意稍稍缓和，吴陌探出头，红血丝爬满他的眼睛。

　　“嗯。”陆麟棋低下头，开始一页一页签署文件。

　　“走了。”陆麟棋站起身，准备去递交文件，见吴陌还是没有动床头柜上的葡萄糖水，他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不满？”

　　“咳咳咳，没，没有，”吴陌小声说，“脱水，动不了。”

　　陆麟棋默默看他一会，叹了口气，从餐盒里翻出勺子，坐在床边亲自喂。

　　吴陌发现陆麟棋的动作非常流畅，哪怕只是喂水这一简单的动作，陆麟棋的手臂运动轨迹也是最短最省力的路线。吴陌在大学里选修过机械原理，在他眼里，陆麟棋就像一个程序设定完美的机器人，一丝不错，不近人情。陆机器人十分认真地喂完了整瓶葡萄糖，一滴不漏，他的眼神认真动作专注，但不知道为什么，吴陌又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始终非常的敷衍。

　　“休息好了，手环联系我，黑塔编号S607。”陆麟棋放下空杯，关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