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军团：家园》伊东雪

5、最不man的车祸

　　整个早上小威都在苦苦思索。
　　他必须找出让阿飞恢复正常的方法。
　　阿飞的故障比他想的严重。昨晚，小威试着给阿飞充电，可是充电指示灯压根不亮，阿飞自然也无法启动。
　　小威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多么不中用，眼睁睁看着好朋友昏迷不醒，却连一点辙儿也没有。
　　大妈能扫地，咪兔会讲故事，老烟枪可以报告火警，小丁兄弟擅长保卫工作，阿飞能胜任各种侦查任务，至于酷本，则博学多识。只有他，其实百无一用。
　　所有这一切，在走下管控者岗位后，小威早已深有体会。不过，意识到自己无力帮助阿飞后，这种感觉变得愈发强烈。
　　他不明白，魔盒的设计者为什么不给自己加个别的功能。什么都行！这样至少现在他还能做点儿什么。
　　魔盒已不再开发——
　　魔盒将被新型的管控设备取代——
　　小梦的那些话，虽不留情面，却是事实。他被制造出来就是为了当一名管控者。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十分妒嫉小梦，因为她不仅能管控其他人，同时也是一台优质的音箱，能讲故事、读新闻……。
　　此刻的他，却什么也不是。
　　小威愣愣地看着墙壁。
　　书房的门开了，酷本走进房间。
　　“小威，刚刚小梦进去盥洗室了。”
　　小威跳了起来。“她发现阿飞了？”
　　“我想没有，她从那儿出来没多久，我就进去了。阿飞还在柜子里，和原先一样。”
　　“那她去里面做什么？”
　　“也许是在找阿飞吧。”
　　“她可曾问你们阿飞在哪儿？”
　　“没，她什么也没说。不过，如果再不想个办法，阿飞很快就会暴露。”
　　小威低下头，良久才又抬起头，说：“我们得把阿飞送去修理。”
　　“修理站？”
　　“不行，总部下设的修理站需要提供管控者的报告，这样会露馅的。——必须去私人的维修店。”
　　“那种店大多没有标注在网络地图上，怎么找？”
　　“我去问鸭蛋屎，他天天出门，也许能知道。不过得等到中午了。”
　　酷本点点头。“嗯，妈妈早上带莎莎去体检了。”
　　鸭蛋屎是那辆大众车的绰号，他自认是个猛男，平时最瞧不起日本车，常用一种极为不屑口气说，那种车的外壳就跟纸糊的差不多，稍微碰碰就蔫了。哪像我们德国车，钢板似的。不凑趣的小丁（忘了是玄关小丁还是冰箱小丁）曾嘀咕了一句：又不是装甲车，壳厚又不一定好。鸭蛋屎当时就跳起来：汽车不耐撞，怎么保护车内乘客呢。然后就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德国车的一大堆优点。
　　“鸭蛋屎”的外号也充分说明他与那些不堪一撞的“娘炮车”的不同，他本来叫亚当斯，这个绰号的灵感来自电视上一个浑身肌肉的大力士。不过酷本却向大家透露了这样一个事实：亚当斯其实挺享受也很在意定期的美容保养，后来大家把他的绰号悄悄改成了“鸭蛋屎”。
　　直到下午四点半，小威才在停车棚里看见鸭蛋屎的身影。
　　“亚当斯，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鸭蛋屎晃了下硕大的脑袋，整个身子跳起老高。
　　“妈的，今天够倒霉，被那龟孙子蹭了……奶奶的，明明是直行的，突然拐过来……龟孙子还有理了，明摆着欺负女人……”
　　鸭蛋屎喜欢和小威聊天，因为只有他每次称呼他为亚当斯。从鸭蛋屎的一大通牢骚里，小威大致理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早上妈妈照例带莎莎去宠物店做例行体检，回来时在东大路路口跟一辆SUV撞了。
　　“磕着哪儿了？”小威问。
　　“右边车门。”
　　“他是怎么撞上你的？”
　　“从旁边的车道撞上的。”
　　“同向车道？”
　　“对。”
　　小威绕到鸭蛋屎右侧，白色车门中央凹下一大块。虽然鸭蛋屎说得轻描淡写，可当时的撞击力道一定不轻。
　　“从侧面撞，不至于撞成这样吧。具体经过是怎么样的？”
　　“他是……他……反正就是突然撞过来了。”
　　小威明白了，估计鸭蛋屎当时被撞晕过去，只是他嘴上当然不会承认。
　　“开SUV的人在打电话么？”
　　“应该是这样，反正肯定没专心开车，当时他车里的音响的声音开得贼大，整条街都能听见。不过龟孙子不承认，硬说是车子失控了。”
　　“调监控录像，他就无话可说了。”
　　“那个路口的监控这几天坏了。龟孙子当然就百般抵赖了。”
　　“叫警察了么？”
　　鸭蛋屎摇摇头。
　　SUV的车主是个中年男人，看衣着估计是公司白领。事故发生后，他下了车，反复查看现场，还拍了一堆照片。
　　“完全是他的过失，还用看什么？！可这小子前前后后看了十来分钟。”鸭蛋屎说。
　　“看那么久干什么？”
　　“龟孙子说是以前被人讹过。”
　　“叫了警察么？”
　　鸭蛋屎摇摇头。“妈妈是想叫警察的，但他说那样太浪费时间。”
　　“后来呢？”
　　“他拿了一千块，让妈妈去修理厂维修，还留了名片，说修好后再打电话给他，如果钱不够再补上。”
　　“那他还是挺干脆。”
　　“本来就该他赔的，再说把老子撞得够戗，莎莎也吓懵了。”
　　小威转头望向院子另一侧，莎莎窝在狗屋里，眼神有些呆滞。鸭蛋屎说：“回来后就一直趴在那儿，一声都不吭。”
　　刹那间，他心里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总觉着有一种不协调感，可究竟哪儿不对劲，他却说不上来。
　　“你什么时候去修理厂？”
　　“明早，今天来不及了。——对了，找我有事？”
　　小威问他知不知道哪里有电器维修店。鸭蛋屎摇摇头，也没问小威原因，又开始抱怨起越发拥堵的街道。小威附和了几句，便朝客厅走去。
　　看来得想别的办法寻找电器维修店，不过鸭蛋屎经常在外头跑，去过的地方最多，他也不知道的话，那最近的维修店势必离这儿很远。
　　他走到玄关外头时，听见妈妈正在客厅打电话，赶忙躲在一旁。
　　“我想了解维修的一些情况。”
　　妈妈的声音透过实木门飘来，说话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维修？小威确信自己听到了这两个字。他往门口凑近了些。
　　对讲系统提示酷本想和他创建私聊信道，级别标示为紧急。
　　“喂，酷本，什么事？”
　　“小威，出现紧急情况啦！”
　　（“……修理的话……多长时间……就要用……”）
　　“阿飞出什么事了？”
　　“你前脚刚走，小梦就进了盥洗室，直到刚才才出来。”
　　（“……我不知道……凹下去一大片……”）
　　“你怎么不早说？”
　　“我一直在卧室待着，是玄关小丁看到的，这二货刚刚才告诉我……”
　　（“……账单的话……寄……我家……”）
　　“我马上回去，让小丁盯着小梦。”
　　“好的。”
　　妈妈也打完了电话，刚才和酷本通话，加上木门的阻隔，妈妈的通话只听到只言片语。但这些已经足够了。
　　他贴着墙壁，感觉墙面格外冰冷。
　　小梦发现阿飞了，也知道阿飞出了故障，所以向总部发了报告。
　　——设备类型：无人机rx型
　　——设备编号：fd535654
　　——故障描述：机头部位受外力撞击而凹陷，无法开机
　　——建议方案：送原厂维修
　　所以妈妈才会打那通电话。那是打给总部的电话，目的自然是确定修理阿飞的相关事宜。管控者向总部报告发生故障的设备，总部的客服人员会主动和客户联系，商定维修细节，维修费用先由总部垫付，待维修完毕，再将账单发给客户。
　　小威任期里没有碰到设备送修的情况，但他清楚完整的流程。
　　被送回厂里的阿飞只有两种结局，损坏严重的话就得报废。另一个可能是，经过维修而恢复正常。但后者的可能性并不高。
　　报废设备的最终下场是什么，小威曾听总部的人说过，它们会被拆除，完好的零件将用于制造其他设备。
　　阿飞将不复存在，而他曾经存在的证据也只能在一大堆和他完全无关的机器身上才能找到。
　　小威从门缝里瞅见妈妈拐进了厨房，便偷偷溜进客厅。酷本在靠窗的那张桌子上。
　　他问酷本：“小梦呢？”
　　“在书房。”
　　小威走进书房，迎面正碰上小梦。
　　“阿飞攻击莎莎，是我操控的，你这样做不就是公报私仇？！”
　　“你总算承认了。”小梦冷笑道，“公报私仇？我可不像你这么会玩阴的。”
　　“咱俩的事咱们自己解决，别扯上阿飞。”
　　“你这是在求我么？”
　　小威默然。
　　“你和我的账会好好算的。”
　　小梦别过脸去，对话就这么结束了。小威明白，无论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改变决定了。他退出书房，来到阳阳的卧室。只有咪兔在房间里，和他猜想的一样。
　　“小威，小梦发现阿飞了。”
　　小威点点头。“小梦向总部发了报告，阿飞不久就会送厂维修了。”
　　咪兔睁大双眼。“可，可是不一定能修好，对不对？”
　　她低着头，像在和自己说话：“要是，要是，要是阿飞也和老台灯一样……”
　　“咪兔。”小威抓着她的手，她抬起头。
　　小威凝视着咪兔的眼睛。
　　“要救阿飞，只有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