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属定制》郝相思

28、第 28 章

　　两人一路聊着老庄先生的画，因为是高峰期，车开了十几分钟，两人才到了卖高档礼品的商场，要去拜访老庄先生，空着手去不合适。
　　陈由暖跟徐令打听了下老庄先生的喜好后，硬是自己掏钱，买了一个鼻烟壶，虽然有些贵，但作为给老庄先生这种老艺术家的礼品，是绝对不能随意的。交给服务员精心包装好，徐令也挑好了他的礼品，两人便出发去老庄先生的家了。
　　徐令开了有一个多小时，才到了老庄先生住的地方。那是市郊的一个小区，环境安静优美，确实是艺术家们会选择的栖息之地。
　　徐令在来之前就跟老庄先生打过招呼，所以他们下了车就直接坐电梯上了老庄先生所在的楼层，到了他家门口后，徐令按了门铃，在等人来开门的时间，陈由暖抱着礼品迅速理了理直接的仪容，“舅，我这样还算稳重吗？”
　　徐令看她这么重视这次拜访，知道她做服装设计很需要画画的功底，她应该是抱着请教的心态来的，“嗯，很可以了，不要紧张就好，老庄先生很随和的。”
　　说着门就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把他们领进去，徐令用唇作出形态，告诉陈由暖：“老庄先生的妻子。”
　　陈由暖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们来的巧，老庄他最近刚好在画一幅新的画，正好可以一起瞧瞧。”庄夫人走在他们前面，微微侧头笑着跟他们说话。
　　徐令很高兴：“那太好了，我们是第一个看到庄老师新作的人。”
　　陈由暖也很高兴，她觉得头晕目眩的，自从在星草看了《秒》后，她回去在网上又搜了好多老庄先生的作品，觉得他画的每一幅画，都是展览品，现在要看到老庄先生本人，使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事。
　　两人直接被领到了书房，那里有一个站着弯腰伏在桌上的男人，应该就是老庄先生了。徐令看到他正认真的画着，轻轻拉着陈由暖先退到一边，庄夫人示意让他们坐在茶桌前的椅子上，她则坐到二人对面给他们泡茶。
　　陈由暖的目光一直在老庄先生身上，庄夫人见状笑了，小声的对徐令说：“这小丫头，看来是奔着我家老头来的。”
　　徐令轻轻拍了拍陈由暖的背，把她拍回了神，才对庄夫人说：“她也是学艺术的，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很仰慕庄老师。”
　　陈由暖已经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礼，赶紧站起身把自己准备的礼品双手递给庄夫人，弯腰垂头，小声的说：“夫人你好，我叫陈由暖，今年24岁，大学刚毕业，我很喜欢老庄先生的画，刚刚失礼之处，还请夫人不要介意。”
　　庄夫人看她吓成这样，有些失笑，她伸手接过陈由暖手中的盒子，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两下，“坐下吧，我不介意，你们年轻人，能这么纯粹的热爱艺术，已经很难得了。”
　　陈由暖见她是真的没生气，才轻轻的坐下去，屁股才刚沾到椅子边，老庄先生就直起身喊人了：“徐令来了，你把你的朋友一起带过来，瞧瞧我这画，画的怎么样？”
　　陈由暖又立马站起来，等着徐令领她过去看画。
　　徐令起身，陈由暖跟在她身边，走到书桌前，看到老庄先生的真容。老庄先生真命叫庄维宏，今年五十三岁，他小时候就很喜欢画画，但从小就不爱画人物脸部形态，他一直这样画着画着，到了四十五岁画了《秒》之后才被人们发现，他之前画的所有画也随之涨了身价。
　　后来记者采访问他：”为什么您从不画人物脸部形态呢？”
　　他回答：“因为画不好，所以就干脆不画。”
　　记者又问：“画不好为什么不试着练习，万一能画好呢？而且如果能把一幅画画完整，说不定能早些成名。”
　　那时候他就笑了，他说，“我要是能画好，为什么不画？当然就是怎么都画不好，所以才不想浪费时间练习，把那些时间都用在我能做好的地方，把它们做的更精，谁说不是一条出路呢？”
　　记者无言以对，因为他的成名作，就是一幅没有人脸的画，就这样一幅画，让他老庄先生这个名字，在艺术界留下了名。只好说道:“确实，您的坚持是有回报的，现在画人不画脸，已经成为您作品的代表性标志了。”
　　老庄先生说：“这个代表性标志并不是我想要的，只是我确实画不好，迫不得已才会选择放弃。人在漫长的一生中，事事都想追求完美，是不可能的，只有在必要的时候，舍弃一些实在无能为力的，保全大局，方可能取得成功。就像我的画，如果我非要把我画不好的表情形态画上去，那我自己都觉得看不下去，外人又怎么能接受？所以说，在必要时刻，要懂得取舍，心中要有衡量的标尺，有些事值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去做。”
　　这段采访陈由暖当时看完十分受触，心中对老庄先生更加钦佩，在陈由暖的某一段人生历程中，她一直铭记着这番话。
　　“来，你们看，这个地方，应该用什么颜色来描？”老庄先生见他们过来了，拿笔尖指着画中一个地方，问他们的看法。
　　他正在画的这幅画，上面一男一女对立在车站月台上，旁边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人来人往的，与他之前的作品都一样，没有人脸的表现，人物的脸都只用阴影晕开，而画中的男女主角都低着头，同样看不见神色，男主穿的是军大衣，黑靴子，看样子是个军人，女主穿的红褂子，黑裤子，绣花鞋，这画呈现的应该是七八十年代妻子送丈夫入军营的场景。
　　他老庄先生笔头指的地方是男女主之间的那个包裹，女主正把它从手中递出去，男主伸手要接，只是那个包裹只用了黑色的水笔勾出形状，还没上色。现在问陈由暖和徐令这个包裹应该描什么颜色，其实就是在问，这个包裹里应该装什么？
　　陈由暖皱着眉沉思，徐令一时也没说话，老庄先生也没打扰他们，转身端了茶杯，坐在他们对面慢悠悠的喝。
　　陈由暖在想，电视上看的那个年代的人，用的都是一块花布来包行李，按照那样的说法，那这个包裹应该是花花绿绿的。她在脑海里代入了一下，那个花花绿绿的包，递到穿着绿色军装的男人手里，然后他提着上了火车。
　　好像不太对。她赶紧摇了摇头，既然花包裹不合适，那就试试纯色的黑包裹。她又把黑包裹代入画面，女人一路提着一个黑包裹到车站，满脸悲伤，像是提着一袋炸药要去炸了车站好让丈夫没法离开。
　　“---”陈由暖觉得自己可能是傻了，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实在想不出来，心里腹诽，哪个颜色都不合适，干脆直接不要上色好了，那个包裹看的人希望它是什么颜色它就是什么颜色，刚好代表他心里所想的那个包裹里应该是什么东西，毕竟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
　　“”这样一想，陈由暖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她在脑海里再理了一遍，确实还是觉得那个包裹直接留白，是最好颜色，于是她跃跃欲试的看着老庄先生：“不用上色，留白就好！”
　　“留白，不上色！”没想到徐令也想出来答案，说出了同样的话。
　　两人具是眼睛一亮，盯着坐在对面的老庄先生。只见他缓缓扯开嘴角，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由暖二人被他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很想知道他们说的到底对不对。
　　老庄先生笑了一会，看着他们：“不错，真不错，给你们想出来了。”看他二人露出浅笑，他指着陈由暖，“丫头，你来说说，为什么留白就好？”
　　陈由暖激动极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缓正常，缓缓道来自己的想法：“我看既然是在车站送行，而且他们二人身上都没有什么东西，只有那个包裹，所以说，那个男人入军营，身上最后只能有那一个包裹，那么就一小个包裹，只能装一两样东西，至于到底装的是什么，就要看每一个看这幅画不同的人不同的心态了，每个人的想法不同，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年轻人，大人和小孩，虽说都是在想一个妻子会给入营的丈夫准备什么东西，但根据性别，年龄，心态这些不可控因素的不同，那么那个包裹里，放的东西自然千差万别。我想，老庄先生您的每一幅画都有一个侧重立意，那么这一幅，这个包裹就是您重点想要让大家关注的，我说的对吗？”
　　老庄先生听完她的叙述，笑意越发加深，“没错，你说的都对，你很不错。”
　　陈由暖开心极了，连过年收到那么多红包都没这么开心，她雀跃的表达敬意：“老庄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您画的每一幅画无都在网上看过了，真的特别好看，我超喜欢您那幅《秒》，我觉得那幅是最好的。”
　　老庄先生看着她激动的样子，觉得这小丫头很真实，很有活力，便说：“你也不用叫我老庄先生，跟着徐令一起喊我老师吧。”
　　“！”陈由暖瞪大眼睛看着徐令，不敢置信，这是要让自己拜师吗？
　　“真的吗？老师？”她脱口而出一句老师，还问是不是真的，憨傻的样子让徐令都忍不住笑了。
　　老庄先生抚掌而笑：“你既然称我为老师，那我就收了你这个学生，以后在画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他顿了顿，“但是，不要来问我人物表情该怎么画就好了，这个我是真的没法教你啊。”
　　陈由暖立马给他鞠了个躬，深深的弯下腰：“老师，学生陈由暖，请多关照！”
　　其实想老庄先生这样的画家，学生遍布全世界，只要是看着投缘，有艺术觉悟，有发掘的可能，他都不会拒绝被他们叫做老师，在他们前来请教的时候，他也不吝惜指点，若能教出一个喊他老师的艺术家，何乐不为呢？
　　陈由暖趁机从手机相册里翻出自己的效果图草稿，放到老庄先生面前，“老师，您看，我画的这个男生，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我自己看了，觉得有些不满意，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好。”
　　老庄先生拿起她的手机，凑近看了一会儿，问她：“你这画的是？”
　　“服装效果图稿，重点是衣服。”陈由暖赶紧接上。
　　“嗯，这男孩子画的不错，脸上的笑也好看，长得也好看。”
　　她听到了肯定的夸奖，谦虚的说：“他本人更好看，我还把他画丑了。”
　　“但是，”老庄先生突然沉下声音，陈由暖心都揪起来了，只听他继续说：“你这衣服，画的不行。既然你说这是服装效果图，重点是衣服，但是在我看来，你这就是一幅画人的插画。”
　　“？”陈由暖惊愕不解，忙问道：“为什么？我画的明明是服装效果图啊？”
　　“来，丫头，你过来点，”老庄先生对她招招手，让她到他身边站着，才继续说：“你知道为什么我说你这是插画吗？你自己看，你把人物画的这么完美，但是你看你的衣服，配得上吗？既然是服装效果图，那为什么先抓住我眼球的，是这个人物，而不是你的衣服呢？”
　　陈由暖躬着腰，看着自己手机上的图片，明白了他的意思，确实，自己把秦谅画的太好了，原本还没这么好，后来去了一中一趟，看了他的笑，回来又改了很多，但对于衣服，她没有修改半分，所以衣服还是最原本的那套，但是秦谅，已经不是刚开始画的个少年了，在她一次次改进人物线条而对服装线条置之不理的时候，那套衣服已经配不上穿着它的少年了。
　　“所以说，现在如果你还想要这套衣服，你就得弱化这个人物的存在感，就是丑化这个少年，并把衣服的线条再加强些。”老庄先生见她明白了，就跟她说解决方案。
　　陈由暖不想丑化秦谅，他原本更好看的，她已经把他画丑了，还要再丑，那都不像他了，“老师，还有别的办法吗？我不想动这个人。”
　　老庄先生有些惊讶了：“怎么，这是你男朋友啊？这么宝贝。”刚刚夸这个画里的人的时候，陈由暖也是笑的灿烂，如果是男朋友的话，就可以理解了。他转身看了下跟夫人在喝茶聊天的徐令，刚刚还以为他俩是一对。
　　“？”陈由暖微愣，赶紧摆摆手：“不是，他只是我母校的一个学弟，挺惹人疼的。”
　　“哦，这样啊。”老庄先生有些想笑，看来这丫头是个迷糊的，自己动了心思都不知道，但这些小年轻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吧。他指着手机上的图，对陈由暖说：“丫头啊，你看，你如果非要用这样的人物效果，那就得让你的服装更加突出一点，就是你的服装效果图，一定要让人第一眼看向你的服装，而不是穿服装的人，纵然这人物也很重要，但总是有个主次之分的，懂吗？”
　　陈由暖明白了，她拿过手机收起来，再一次深深鞠了个躬：“懂了，谢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