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所属之千年劫》书宁

3、流水无情

　　江心月看着走向自己的许念慈，不由默念着，念慈叔，念慈叔，真的是活生生，会说会笑的念慈叔——终于喜上眉梢，眉眼弯起，竟然施展轻功向许念慈飞奔而去。
　　江心月幼时曾苦练轻功，再加上她根骨奇佳，不几年便已冠绝许家堡，甚至在江湖上也甚少有能胜过她之人。
　　因此她这一突然发功，江云映和许施悯再想要出手阻止早已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投入许念慈的怀抱。
　　许念慈最初也被江心月的举动吓到，眼看江心月就要扑过来，只见他轻点脚尖，往一旁轻轻一迈，又伸出右臂，往江心月身前一挡，正好将江心月接个正着，避免她因没有支撑而摔倒。
　　江心月一心要抱许念慈，却只得了他的手臂，不禁大感失望，她扁了扁嘴角，哀叫一声：“念慈叔——”
　　江云映这才松了口气，她感激地看了许念慈一眼，暗道自己也许真的想错了他，江湖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却见许念慈魅惑一笑，用手臂将江心月轻轻带到自己身前，优雅地道：“抱人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子先来呢？”说完一把将江心月拥入怀中。
　　江云映气得脸色煞白，嘴唇翕动半晌，只发出三个咬牙切齿的单字：“许——念——慈！”
　　她如一阵旋风般冲上前去，怒吼道，“还不快放开她！”
　　许念慈马上伸直双臂，无辜地道：“不是我不放她，是她不放我才对。”
　　许念慈一点也不否认自己是为了捉弄兄嫂才故意抱的江心月，可是没想到这丫头抱起自己来上了瘾，怎么也不放手，这可不太妙啊，大大地不妙。
　　“江心月你够了！”知道许念慈说的是事实，江云映无奈，只好对江心月大叫，“你再不放手，我，我，我就要被你气死了！”
　　此话说完果然立竿见影，江心月闻言立即乖乖松了手，转过头来向她娘赔了个大大的笑脸，道：“娘别气别气，心月最听娘的话了。”
　　江云映怒哼一声，转头对始作俑者斥道：“你从没听说过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么？”
　　“实在抱歉。”许念慈甩了甩绣工精细，花色繁而不杂，色彩华而不俗的衣袖，不以为然地道，“我想我的确不怎么在意别人的言辞。”
　　江云映默然，她望了望站在远处的许施悯，此时才真正名明白为何他如此惧怕许念慈，对于一个根本不懂得世俗情理，只想着自己的人，她根本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他明白，而她认为自己也实在没有必要多费唇舌。
　　她狠狠地瞪了许念慈一眼，拉着江心月转身走进屋内。
　　向来很爱凑热闹的许恩礼出现在门口，只赶上此次“拥抱”事件的尾巴，他看着自己娘亲似乎在喷火的背影，仰起因为身形过于瘦弱而显得有些大的头，不解地对许念慈道：“又是谁惹我娘生气了？是你么，二叔？”
　　许念慈微微一笑，用手摸了摸许恩礼的头，道：“小家伙，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
　　许恩礼像安了弹簧一样倏地跳开，不满地看着许念慈，道：“不许摸我的头，会越摸越大的！”
　　许念慈慵懒一笑，看着气呼呼跑开的许恩礼，也缓缓迈步走进去。
　　午后，许念慈所住的薄云居。
　　许念慈睡了个午觉，醒来后觉得整个人都很有精神，他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屋内的空气有些干燥却很清新，是他从小到大都很熟悉的味道。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暗道他已有三年没有回过家，但是薄云居依然打扫擦拭得很干净，看来大哥虽然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在心里面，对他还是很好的。
　　而在大嫂心里也许就完全不是这样想的了，今日因为心月的事，她一定恨死他了，不过这也怪不得她，怪只怪他玩儿心太重，而他也实在没有想到，心月这丫头在大嫂心里，竟然有如此重的分量。
　　其实大嫂的担忧完全是多虑了，虽然江湖传言第一神医许念慈风流成性，放荡不羁，这些许念慈自己也承认，但是甚少有人知道的是，其实许念慈从不招惹麻烦的女人。
　　而他所说的麻烦的女人，正是像江心月这种家规甚严心思单纯的大家闺秀，这种女子一旦钟情于他，就会变着法子想要把他永远绑在身边，直到她们所谓的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而一旦她们发现这个愿望并不是他能做到的，她们就会跳湖上吊抹脖子，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他虽然承认自己的确有很多“风流韵事”，但无非是与风尘女子厮混而已，他是绝对不会与那些“良家女子”有任何牵扯的，更何况是江心月——怎么说她也是他名义上的侄女，他还没有无聊到要和世间伦理作对的地步，在这一点上，他这个嫂嫂也太不了解他了。
　　像江心月这种麻烦，他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念慈叔——”依然是清爽得如一阵清风般的声音，江心月在屋外道，“我可以进来么？”
　　“当然可以，只要你娘允许。”许念慈起身开门，一只手支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对面前的少女道。
　　“我才不管娘允不允许，我想来找你就来找你。”江心月身材纤细，身量只及许念慈的胸口，她看了看存心挡在门口的许念慈，一低头从他的胳膊底下钻进屋去，转过身，抿了抿嘴，道，“念慈叔，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我行过及笄礼了。”
　　“哦。”许念慈“哦”了一声，也走进屋来，舒舒服服地坐下之后，才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可以嫁人了。”江心月有些兴奋，脸色微微泛起红晕来。
　　“哦。”许念慈又哦了一声，笑容渐渐隐去，有些无聊地道，“所以呢？”
　　“所以，我可以嫁给你了！”江心月用黑漆漆的眼盯着许念慈，认真地道。
　　“哦。”许念慈再哦了一声，好像并不觉得惊讶，他用手指拨了拨眼前的头发，道，“有很多人想嫁给我，可是我谁也不会娶。”
　　“可我不是她们，我是你救回来的，我的命是你的。”江心月呆了一呆，脸上的绯红开始慢慢褪去，有些不敢相信许念慈的反应。
　　“所以我就要娶你么？”许念慈觉得有些不耐烦，“心月，别傻了，我没有救你，我只是捡了你回来，真正救了你养大你的，是你爹和你娘。”
　　“不，是你救我的，你对我很好的，你为什么不承认？”江心月觉得很委屈，她一眼看到桌上的埙，拿起来到许念慈面前，道，“你还记得这个埙么？我刚来许家堡的时候，日日做噩梦，是你为我谱了埙曲，还每晚吹给我听，我才终于能够入睡——”
　　“心月——”许念慈失笑，有些怜悯地看着江心月，道，“那个埙曲，只是我特制的一种治疗不能入睡的方法，碰巧拿你做了我的试验对象而已，并不是特别为了你而做的。哦，说到这个，我后来又研制了萧曲，笛子曲，古筝曲，你要不要听听看？”
　　“试验对象？”江心月只觉被一桶冷水兜头浇下，脸色开始慢慢变白，她盯着许念慈，语气微微有些颤抖地道，“可是你明明抱了我，若不是喜欢我，你为何要抱我？”
　　“那只是我的习惯。”许念慈打断她的话，站起身走近她，狭长漂亮的眼中闪着冷漠疏离的光，“换做任何一个稍有姿色的女子，我都会这样做的。”
　　“心月，听我说，你从小被人抛弃，碰巧我捡了你回来，所以你便当我是救命稻草一般，想要永远抓住，但我只能说，你完完全全选错了人。”
　　“我不相信什么长相守之类的情意，我讨厌任何形式的羁绊，讨厌被任何东西束缚住。”
　　“我唯一相信的，就是及时行乐，所以我宁愿住在妓院里，同风尘女子一起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因为这样我觉得很随性，很自由。只要高兴，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便不做什么，我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我自己。”
　　“所以，不只在嫂嫂眼里，在世上任何一个人眼里，我都不是一个好的托付终身的对象。你若想要幸福，就千万不要选我，而应去寻找一个能够真正珍惜你的男子。”
　　“可是我不想要别人，我只想要你！”江心月看着他的眼，压抑着喊道。
　　“可是我不想要你，江心月。”许念慈闭了闭眼，慢慢地叹了口气，“我不想要任何人。所以，你乖乖地回去好不好，忘掉这个荒唐之极的想法，好好地过你自己的日子。”
　　江心月怔怔地看着许念慈，眼中泪光莹然，突然，一滴泪水倏然滑下，她一把擦掉眼泪，转过身，大步跑了出去。
　　许念慈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眼色幽深如墨。